桃源和桃夭看向了前方,夕陽,已經只有一點點還留在山外,向天邊散發著最后的暗紅色的光。
那紅光,像極了鮮血,竟有幾分刺目。
整片天空,也被這紅光所感染,也展現出了嗜血的暗紅色,給天,涂上了駭人的底色。
紅光照在屋舍間,樹上,花瓣上,仿佛周圍所有地方都在流著暗紅的血。
微風吹來,樹梢上的桃花,便似那血滴一般,迎著兩人直接飛撲而來。
清風拂過桃源的發梢,吹起了桃源的滿頭青絲。裙角飛揚,桃源站在風中,背后是整片暗紅的天。
桃源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卻不知是源于什么。
花瓣輕輕飄過來,桃源忍不住伸手接住,花瓣停留在其指尖。
桃源輕輕將花瓣送到她的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那花瓣的香味。
“???”似乎與她平日里聞到的香味很是不同。
桃源抬眼看著面前和不遠處的桃樹,許是澆了不好的水,所以,這氣味也有些變了。
桃夭回頭,看著桃源,她的身后,是整片暗紅的天,她仿佛就站在天上。
桃夭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桃源,看到了長帶翻飛,桃枝挽發髻,身邊鍍著一層光的神明。
桃夭笑著說道:“聽聞天神桃源,是象征著美好的天神,她所在的地方,沒有苦難,沒有兇惡,更沒有不好的事會發生。”
“……”桃源看向了桃夭,不知道是不是桃源的錯覺,總覺得,桃夭的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
桃源仔細看去,盡管在這紅光的照射下,依然看不到血色,像是活不久了的模樣。
桃源回道:“其實,所有的美好,并不是天神帶來的。人因為有所敬畏,才會有所顧忌。”
桃夭聽罷,歪著頭,像是在沉思。片刻過后,桃夭用迷茫的眼睛,緊盯著不遠處的桃源。
在她心里,以前村子里的一切,都是因為天神的賜予。這村子變了,便是因為天神不再祝福。
看著桃夭不解的眼神,桃源解釋道:“其實神明只是一種信仰,人們相信,人們所做之事,皆因其本心,而非神明操縱。”
看著桃夭仍舊更加迷惑的眼神,桃源繼續道:“要說神明真的發揮了什么作用的話,那便是尺度。”
“尺度?”
“沒錯,就是尺度。”桃源大聲道:“神明在人們心中,就是一把度量是非善惡的尺子。可這尺子卻不是統一的,每個人心里的善惡不同,度量自然也會不同。更別談,沒有這把尺子的人,大有人在。”
桃源走近桃夭,繼續說著:“所以,神明并不能帶來美好,美好,從來都在人們自己心中,行動中。”
桃夭看著站在她身前的桃源,朝后走了好幾步,搖著頭,道:“既然美好只在人心,那我們為什么還要信仰神明?”
桃源認真回答道:“因為人們需要尺度,需要一個心靈的寄托,更需要一個時刻指引他們方向的燈塔。”
“可出了事,他們信仰的神明,不應該來幫助他們嗎?”
“應該!”所以我來了。
桃夭停止了后退,立刻站住了,看著一臉嚴肅的桃源。
突然問道:“你喜歡我講述中的桃源村嗎,桃源?”
這是桃夭第一次這么叫她的名字,桃源聽著,總覺得古怪。
雖覺得奇怪,可桃源還是回答了:“自然是喜歡的,那樣的桃源村,誰不喜歡,誰不向往呢!”
桃夭眼睛中劃過一抹喜悅,繼續追問道:“那你愿意,幫我找回那樣的桃源村嗎,真正的桃源村,我心目中的桃源。”
桃源回道:“如果能親眼看到那樣的桃源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必然盡力。”
那樣的桃源村,她何嘗不想看到,何嘗不是心馳神往?
桃源看到,桃夭笑了,眼角含著淚,嘴角自然地揚起。沒有苦澀,沒有譏諷,更沒有無奈,是那種發自內心地欣喜。
“走吧,我帶你去瞧瞧他們。”桃夭主動跑過來,牽住了桃源的手,在暗紅的天色下,迎著桃花,大步奔跑。
在暗紅色的巨大幕布下,幾只飛鳥展著雙翅,與遠處的山一樣,只剩下了黑色的輪廓。
像是得到了暗示,三尺道兩旁的桃花,都扭動周著腰肢,盡力揮動著手臂,揮灑下一片片花瓣。
花瓣很快便鋪在了地上,薄薄的一層。
桃源提著裙角,手被桃夭拉著,跑在紛紛揚揚的落英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兩人肆意向著前方跑去,身后的桃花,倏忽變成了血紅色,地上鋪著的花瓣,也變成了血紅色。
整個三尺道,仿佛像在流淌著鮮血一樣,畫面突然沒有了所謂的美感,反而倒是平添了幾分詭異。
奔跑中的桃源,不知什么原因,竟短暫顯露了她身為天神時的本相。
在桃源沒有看到的地方,她簪頭發的桃花枝,上面的花朵已謝。衣裙上曾繡著的生機勃勃的桃花,不知何時,也已枯萎了大半。
在快要接近村口的時候,桃夭才在一戶人家大門口停住。
桃源看著,這戶人家,剛才她似乎還看到了炊煙呢。
桃夭輕輕地叩著木門,沒有說話。
聽到叩門聲,里面立即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還有摔倒的聲音。
門很快就開了,迎面看見的,是一個臉色蒼白如紙,骨瘦如柴,臉上還有些潰爛的女人。
女人先是看了一眼桃夭,才看了桃夭旁邊的桃源。
女人眼中,臉上,都寫著膽怯和慌張。她不敢多看,更不敢多問。只是低著頭,打開門,放桃夭和桃源進去。
“兩位小姐請……”
桃源進入屋子里,果然又聞到了一股惡臭。跟在河邊聞到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樣。
桃源打量著這處屋子,環顧四周,桃源立刻看到了一個小屋子,口是朝著大門的,后面便是河了。
在仔細看向女人的手,手背上,手心里,皮膚都有些潰爛了。
“你這是怎么弄的?”桃源指著女人已經潰爛的皮膚,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