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小云和男朋友也在努力地在找更好的校址。

　　學校的學生越來越多了，現在的校區，眼看就要裝不下了。小云的男朋友是另一個校區的負責人，個子高高的，黑黑的，在十一的眼里，他特別像小黃人里的神偷奶爸，樣子超像！

　　小云的男朋友叫大川，大川每天晚上下了班都會來接小云回家。他們是在大學時認識的，那時，他們同在小云所在的省份。待小云畢了業，大川便把小云接到了自己家。大川所在的地方，本就不在一個地區，小云為了大川，選擇離開自己的家，來到了大川所在的城市。

　　小云說，大川從小社會閱歷就很多，朋友也多，人脈廣，自己也很勤奮，小云那時候很欣賞大川。最重要的是，來到大川所在的城市，大川的朋友們對自己也都很好。大川很小的時候就會開車，所以對這座城市特別熟，小云說，那時候覺得大川特別厲害，這里所有的大街小巷大川都知道，重點是，他從來都不會走錯路，而且，任何大街小巷的好吃的，大川好像都知道。小云特別喜歡吃，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大川也經常帶她去各種好吃的地方嘗試各種當地的美味。

　　十一的課越來越多，有時候，學校的老師都下班了，只有十一還有晚課。每次，小云都會在學校坐前臺，一邊等著十一下課，一邊等著大川來接她下班。那時候經常是把孩子家長送走之后，大川開著車，帶小云和十一去吃好吃的。十一從小就不喜歡在家，因為從小奶奶就愛罵自己，父母也經常因為意見不和總拌嘴，重點是，每次爸媽爭吵的時候，奶奶都會在中間和稀泥，所以十一一直想逃離這個家。

　　工作之后，十一便一個人搬出去住了。

　　但對于十一來講，似乎和別人講，一個本地人，工作了還一個人搬出去住，似乎很難被別人理解，所以，十一從來沒和別人提起過自己一個人租房子住的事情。但每次吃完飯，大川和小云要送自己回家的時候，十一都只說自己家的地址，到了小區門口，十一下了車，看著大川和小云漸漸消失在自己視線里之后，一個人再默默打車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十一租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平，但十一在這里，卻能感覺到自由。

　　這里沒有人嫌棄自己多余，沒有人管自己，更沒有人想監控器一樣24小時監視著你。從小，十一的奶奶，在十一的眼里，都像是一個監控器一樣，從十一早上幾點起床，然后這一天都干了什么，她都會記在心里，到了晚上自己兒子一回家，她就像一個播報員一樣，一五一十地匯報這一天十一在家的“行程”，甚至十一這一天，上了幾趟廁所，在廁所里呆了多久，奶奶都要匯報。其實，不是十一喜歡呆在廁所，是家里只有廁所，可以光明正大地鎖門，不讓奶奶進來。

　　如果，十一即便是在屋子里學習，不想被奶奶打擾，把門鎖上，奶奶都要不停地掰動門鎖，如果十一不開門，奶奶便要在門外嘮叨個不停，說鎖門干嘛？又不知道在屋子里干什么壞事呢！如果十一不鎖門，奶奶便會不停地把門打開，然后在自己的身后溜達來溜達去，什么時候自己溜達夠了才肯出去。有的時候，十一真的不知道奶奶是因為無聊想擴大自己的活動范圍，還是想進來“順便”監控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在屋子里到底干些什么。為了學習，十一想過無數種辦法，去商場的休息區，去市圖書館，去各種課外班的自習室，可是，無論去哪，十一的內心，都像被奶奶種了一個無形的種子一樣，每當十一想看書學習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人在監視著自己，或者，耳邊時不時地會響起奶奶不停的嘮叨，這種聲音揮之不去，而且，似乎這種狀況也越來越嚴重。

　　十一直到現在，依舊和這種不好的感覺作斗爭，她希望自己可以考到一個更好的學校，也為自己擁有更好的未來做著不懈努力，十一搬到自己的房子里后，買了好多書，也有很多很多的復習資料，十一依舊希望自己可以考到更好的學校，去更好的城市。所以，十一白天在努力上班，晚上也會努力學習，但是，這么多年來，十一似乎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十一從記事開始，老爸就不停地讓自己學習。

　　小時候十一沉迷于數學推理時，老爸每天都在逼自己背古詩，待到十一上了小學，十一自己就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閱讀能力不行，于是有意識在學校二課中給自己報了閱讀，但老爸卻硬生生地給自己轉去了寫作文班。那時候十一還記得自己為了逃避寫作文，在整整一頁紙上寫滿了句號。老師還很耐心地告訴十一，標點符號這種東西，每個只需要寫一個就行了，就比如你寫這一頁的句號，就沒有必要。沒有必要？十一當然知道沒有必要，但是，自己要是但凡能寫出一頁字，十一也不會寫這一篇句號！

　　后來，十一真的喜歡上了寫作文，終于在寫寫作文中找到了一絲絲樂趣，老爸卻又開始逼著自己學英語。十一有時候想想，這一路的成長，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過的特別像個笑話。自己那么想好好學習，卻一直都逃不出大人們的擺布和給自己的陰影。

　　十一記得初中那會兒，課桌就在客廳，客廳的燈是灰暗的，十一不敢去早早睡覺，只能每天逼著自己在課桌前熬夜到深夜，十一的近視，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十一的壓力由來已久，只是，到了初中，更為嚴重了而已，那時候的十一，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著不同的噩夢，有時，是奶奶變得特別陰森，在夢里，拿著一把刀，把自己給殺了。

　　有時，是爸爸逼著自己學習，陰森森地站在自己旁邊，讓自己把那么厚的一本書都看完。有時，是媽媽突然死了，自己在夢里哭的很傷心。十一特別怕黑，每天晚上去睡覺之前，她都會特地弄出很大的聲音，為了把奶奶吵醒，然后問奶奶一句：“你上廁所嗎？”而每次奶奶如果說：“去吧。”

　　然后，再慢慢起身時，十一都會覺得如釋重負。但如果奶奶說不去，十一便會坐在床上，猶豫好久，做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然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離自己不到3步的開關前，趕緊把燈關掉。而關掉燈的那一刻，十一覺得那是關燈全過程中最恐怖的一刻！那一刻，十一覺得，自己被全世界的“鬼”包圍了，十一使勁沖回自己的床上，趕緊用被子緊緊壓緊自己的脖子，為的是不讓“任何一個鬼”進來。然后十一便會瞪大自己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看有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出現。十一并不知道，自己要一動不動地保持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要確認多久，每天晚上，似乎都是確認累了，精神開始想松一松，困意襲來的時候，十一才會不知不覺地睡去。在十一的世界里，她好像從來不知道，睡一個好覺，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十一更不知道，不做夢，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大學四年里，住在十一對床的女孩說，十一每天晚上睡覺都像是在打架！沒人知道，十一每天晚上到底在做怎樣的夢。

　　十一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每天夢里不是趕不上這一班的飛機，就是趕不上下一趟的火車，總之，她在夢里，永遠都是無止境的奔跑，每天都焦慮不安。直到現在，十一沒有學業，沒有考試，沒有奶奶的監視和爸爸無止境的管教，但十一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壓力，即便現在畢了業，她也會自己給自己同樣的壓力，不讓自己睡覺，逼自己學習。

　　十一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給自己一個更自由更好的未來，但十一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到底對還是不對。但不管對不對，對于十一而言，她的堅持，至少是有意義的。

　　即便是上班，十一每天也會早早起床，然后給自己做早飯，之后化妝，上班。化妝是新來的前臺女孩教給自己的。前臺不知已經換過多少個老師了，但這個女孩，卻比自己足足小了六歲，年紀雖然很小，卻有著十足的工作經歷，女孩很獨立，工作的也很早，十一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女孩齊劉海，齊腰長發，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著實萌到了十一，十一第一反應是，這個女孩長得好可愛！而后小云讓十一帶著女孩學講課。

　　女孩非常好學，也特別努力，她本身就是師范院校畢業，有一定的基礎，再加上她之前做過老師，又那么好學，沒多久，女孩就可以獨立上課了。可小云卻說前臺缺人，問女孩想不想來前臺試試，女孩覺得自己年輕，想鍛煉鍛煉自己，多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就這樣，女孩被小云調到了前臺。

　　女孩的性格很好，她見十一從不化妝，便一有空就教十一化妝。十一以前的性格都是大大咧咧的，她總覺得，化妝這東西，并不適合自己，記得第一次在臉上涂水乳，都是從大三之后。

　　之所以在大三之后，還是因為那時候去考駕照，每天在外面風吹日曬，后來十一嚴重覺得自己臉開始不舒服，之后便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事，就是得注意保養了，臉上已經曬出很多斑了，十一才開始買了人生中第一瓶水乳。

　　女孩說教自己化妝的那一刻，十一并沒有排斥，而是想，自己已經工作這么久了，也該學化妝了。十一并不笨，對于化妝，也算有自己的心得，雖然化的沒有那么好，但是經過女孩的一番調教，十一逐漸掌握了一些基本技巧。

　　雖然十一偶爾也有化翻車的時候，甚至會被看到的大齊嘲笑，但總體來講，還算可以，十一頂著這張臉，還是可以去上班的。

　　十一并不是什么美女，長相普通，從小到大，都是平平無奇的那種。即便化完妝，也不是很驚艷的那種女孩，十一身材矮小，長得比較可愛，相對同齡人而言，算長得偏小的那種女孩。

　　十一曾經留過齊腰長發，但是十一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刻，就給剪了。剪的那一刻，十一也并沒有心疼的感覺，只是覺得好爽！至少現在的十一，給自己的感覺，是那種很御姐的職場女強人，利落的短發，不會化很濃烈的裝，干凈利落，十一很喜歡自己的感覺。十一其實知道，自己不是很自信，而且，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其實十一并不是很外向。雖然每天在學校里和別人有說有笑，但每當一個人回到家時，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舔舐那些零碎的傷口。

　　童年那些可怕的印記都一個個清楚地留在十一的心上，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鮮血流下，卻不知怎么讓它們愈合。十一只能用拼命地看書來試圖掩蓋那些傷口，卻不知自己在親手設下的深淵中越陷越深。其實，成長經歷中所帶來的那些傷疤，有些是清晰的，還有一部分，確是模糊的，甚至有很多，是十一自己也看不到卻現實存在的傷疤，十一試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因為十一特別怕有一天自己像大多數人一樣，和這個世界妥協。對于十一而言，揭開傷疤，努力面對，即便自己愈合不了，也好過向這個世界低頭。這已經不知道是十一的第幾個不眠之夜了。當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時，十一還是選擇馬上起床，然后給自己做早餐，洗漱，化妝，吃早餐，上班。

　　已經是冬天了，小云和大川也已經找到了學校新的校址，小云打算在年底的時候，和大家一起開始打掃新的校區，然后，準備帶大家一起搬家。新的校區離這里并不是很遠，僅僅是過一條橫道，再向前走十分鐘的路程便到了，但是，這里的風景卻和現在的校區截然不同。對面是一所學校，旁邊緊挨著的也是一所小學，馬路兩旁是一排排高高的大樹，雖然沒有相差很遠，但這里卻沒有老校區對面的鬧市，安靜了許多，而且，十一特別喜歡學校門口的那一排大樹，十一更期待這里的夏天。

　　還是一個平淡的早晨，馬上要到年底了，學校也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年底的年會。

　　十一早早地來到學校，像平常一樣，換上工裝，打掃完教室，便早早地來到一樓，等著和大家一起年會排練。前臺的女孩也乖乖地坐著，并拿出放在前臺抽屜里的零食和十一分享。

　　女孩叫月兒，從最初剛來到單位，高高瘦瘦齊劉海，給十一留下萌萌可愛的印象之后，十一就發現，月兒的體重就一直飆升，原來標準的瓜子臉，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圓了。

　　小云從樓上下來，告訴月兒，她約了一個面試的人，一會來了，讓他去三號教師找她。

　　月兒點點頭。“那什么時候排練呢？”十一問“我面試完咱們先開會，看完會咱們就排練。”

　　說完，小云便上了樓。十一站在前臺，早上的學校，并沒有學生，更沒有家長，十一也過了剛來時不停備課上課的日子，現在的十一，相對而言清閑了不少。十一看向門外，之間兩個人出現在門口。一個中年大叔開了門，口面跟進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十一突然被少年的模樣吸引了。男孩長得白白凈凈，很挺拔，個子很高，看起來很靦腆的樣子，不太敢說話。月兒禮貌地站起來，看著進來的兩個人。

　　中年大叔微笑地看著月兒，很客氣地說道：“昨天約的面試。”

　　月兒緊忙說：“哦，上二樓，去三號教室，面試的老師已經等著了。”

　　月兒的聲音很輕柔。“好的，謝謝。”

　　中年大叔說完話，便和男孩一起上了樓。男孩看起來很緊張，一直跟在中年大叔的身后，十一卻被男孩子所吸引，不知為什么，十一總覺得，男孩子身上有一束白色的光，透過冬日里的雪，顯得異常明亮。過了不久，小云和那個叔叔以及男孩一起下了樓。

　　小云客氣地和那個叔叔說：“行，那從今天起，他就在這里上班了。”叔叔客氣地點了點頭，然后說：“行，那我就先走了。”中年大叔轉身的那一刻，十一看到男孩兒緊張地不自覺地小碎步了兩下，伴隨著大叔的離開，男孩突然變得更拘謹了，雖然他已經極力地在掩飾自己的緊張了，但十一還是能看得出來。小云回頭，對男孩說：“‘現在我們要開會，咱們坐那就行。”

　　小云示意男孩坐在一樓大廳的桌子旁邊，大家都紛紛坐下。男孩坐在小云的旁邊，男孩的旁邊是大齊，然后，是十一。

　　十一隔著大齊，偷偷觀察著男孩。男孩一直把手放在下面，十指相扣，緊緊握著，眼睛卻盡量保持自然地看著大家。

　　男孩有一點和剛剛一起來的中年大叔很像，就是臉上一直保持著客氣的微笑，但很自然，會讓別人感覺到溫和。

　　小云說：“這是新來的同事，你先和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男孩“額”了一聲，同時，也把雙手拿到了桌子上，大概思考了兩秒鐘，最后說了句：“我，叫羅孝成。”

　　空氣大概靜止了兩秒。然后，大家都笑了。

　　“嗯……羅孝成。”小云認真重復著這個名字。

　　“那你有小名嗎？因為大家上課幾乎都用小名。”小云問。

　　“那就叫我康康吧，我在家里的小名就叫康康。”

　　“康康……”小云若有所思，“嗯，那以后就叫你康康老師吧。”

　　接著，小云便開始了今天的會議內容。

　　一早上，小云說了什么，十一幾乎沒有聽進去一個字，她透過大齊，偷偷看向男孩兒，發現男孩有著逆天的長睫毛，手指纖細，再配上男孩乖乖的神情，十一覺得，這個男孩特別可愛。

　　而且，十一看人，第一觀察的就是睫毛和手指，恰巧男孩這兩個部位都長得都很好看。

　　十一在心里暗暗慶幸，他被小云留下來了。上午排完舞蹈，下午同事說有想排一個小品的想法，想和大家說說。小云有工作要完成，叫同事上樓自己排就好。說有想法的同事叫大哲，平時就是一個想法很多的男人，但是十一幾乎和他沒什么交集，十一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大哲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手抖得要命，聲音也顫抖得不行，那種緊張感，漸漸蔓延到整個空氣中，讓十一有一種想盡快逃離的感覺。

　　那時候大哲說什么十一并不在意，只是一個一個“嗯”地回應著大哲，非常敷衍，不走心得程度，肉眼可見，但十一還是盡力裝做很認真聽得樣子。大哲平時要么不說話，要么就是滔滔不絕，話一多的時候，還會緊張地表達不清楚，但是大家表示尊重，都會盡力讓大哲把話說完。

　　現在，大哲說有一個小品的想法要說，大家也都盡力配合著。大哲說了半天，感覺自己還是表達不明白，于是，他叫康康去做示范。

　　康康沒有任何拒絕，但是十一在旁邊看著，她覺得，大哲并沒有要尊重康康的感覺，氣勢足得像這個單位的“老人”一樣。大哲確實來學校很久了，和大家相比，大哲幾乎是在學校成立初就來的員工了。

　　但在學校，大哲很少拿出一個老人的姿態，但大哲在康康面前，似乎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趾高氣昂地叫著康康，十一在旁邊看著，都覺得大哲這樣不合適，但是康康似乎并不介意，不僅不介意，還給足大哲面子。

　　每當大哲說不明白著急的時候，康康都連忙笑著安慰道：“沒事沒事，你慢慢說。”十一默默關注著這一切，他覺得，男孩姿態放得很低，而且也很大度，是一個值得讓人欣賞的人，給人的整體感覺也很舒服。在未來的幾天里，十一在上課時，她總能看到康康忙碌的身影，白天和大家一起排練著年會節目，晚上大齊他們有課，康康就會積極給大家配課，如果沒有課，他也會主動拿起拖布，打掃著學校的地面。冬天的地面，總是會活著泥土和水，所以總是很臟。

　　但康康來的這幾天，每天下班時，學校的地面都會很干凈，而且，康康個子高，也很挺拔，每天來單位，穿得也很干凈整潔，十一覺得，這個男孩，不僅長得好看，為人大度，還很干凈，也很勤快，這讓十一對康康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這天，十一去更衣室拿東西，突然發現，康康早上把自己的外套掛在了自己衣服的旁邊，十一看著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大衣，心里莫名地很開心。

　　下午十一在上課，透過落地窗，她看到站在走廊拐角處的康康，他似乎一直站在那里，看著十一。

　　十一頓時緊張地低下頭，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的樣子，然后，緊張地繼續講著課。再抬頭時，十一發現康康已經不見了。一天早上，十一像往常一樣，打掃著二樓的分擔區。

　　十一正在擦3號教室的門，康康卻很自然地進了教室。十一頓時覺得空氣都凝固了，本以為，康康馬上就會出去，沒想到，康康卻自然地坐了下來，低頭看著手機。

　　十一一點不敢回頭，只能裝作努力擦門的樣子，似乎，動作也跟著越來越慌張。康康似乎看出了十一的不適，馬上起身，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出教室，下了樓。

　　之后，康康再也沒上二樓來。十一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但同時，十一的內心，很感謝康康。

　　十一其實很怕康康沒有眼色地和自己搭訕，更害怕康康和自己聊一些無聊的話題，這樣單獨和康康在一個空間里，只會讓十一緊張感驟升，康康如果多說一句，他在十一的內心都是減分的，但康康沒有，只是默默地離開了教室，很識趣的保護了十一。

　　十一覺得，內心還是很感謝康康的不打擾，這份眼力，讓十一覺得很舒服。新的校區年后回來就能用了，小云有時會帶著老師們一起去新校區打掃衛生。

　　這天，十一要和幾個女老師一起去新校區打掃衛生，但是十一的羽絨服長到過腳踝，十一覺得這樣的衣服干活并不方便，于是十一抱怨道：“這衣服太長了……一會干活的時候怎么辦呢？”

　　坐在遠處的康康深情地望著十一，然后微笑地說：“那你穿我的衣服吧。”

　　十一看著康康，努力平復著心情，然后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誰要穿你的衣服？！就穿這個吧！”

　　說完，十一緊忙拉上自己的拉鎖，拿著工具，叫同事們趕緊出了學校的大門。康康似乎并不生氣，還很開心地一直看著十一。

　　十一其實喜歡康康看自己的眼神，那種眼神，充滿著喜歡，也充滿著溫柔。

　　只是，面對這樣的眼神，十一會緊張，緊張道不知道怎樣才能消除這樣的緊張。這天下午，十一坐在自己的教室，趁著沒人在，十一決定閉目養神一會兒。

　　結果，康康突然推門進來，和十一說：“嘿！我回家了！飯做好了嗎？！”

　　？！！

　　十一被康康的舉動嚇傻了，瞪著大眼睛看著康康，心想：什么？！現在的小朋友，都這么會玩嗎？！

　　十一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問康康：“什么？”

　　康康似乎也被自己的話有尷尬道，轉身甩了一句：“真不懂幽默。”

　　然后，緊忙關上了十一教室的門走了。

　　但十一看著康康倉皇而逃的背影，不由地笑了。

　　剛剛那一幕，是那么地尷尬，但在十一的眼里，他居然那么可愛，一個個子那么高的大男孩，就那樣慌里慌張地站在自己教室門口，說著那樣無厘頭的話，最后把自己都弄尷尬的樣子，更是可愛至極。

　　第二天中午，大家吃完飯后，還要一起去打掃衛生，今天男生也要一起去。十一走在最前面，開心地和女老師說笑，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你為什么不拉上拉鎖？”問問題的是康康，十一側身看向康康，確認他問問題的對象是自己，面對康康如此有勇氣的直面關心，十一一時間慌了手腳“我熱！”十一故作不愿搭理康康的樣子回答道。

　　“果然是年輕人！”康康調侃著。

　　十一狠狠地瞪了康康一眼，然后，馬上快步朝前走著。

　　但其實，十一內心卻偷偷地笑了。

　　她喜歡康康看似漫不經心地關心，更喜歡自己假裝發火生氣的時候，康康的不介意。

　　從那天起，中午大家出去吃飯，康康會放慢腳步，等走在隊尾的十一，進了餐館，大家都徑直往前走著，康康也會停下來裝作漫不經心看前臺墻上貼著的菜單，直到十一進來，康康才會往里走。

　　吃飯時十一沒有筷子，康康就會默默起身，然后到另一桌拿回一雙筷子，再默默遞給十一。

　　一切都看起來那么不動聲色，但十一卻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有時，康康會來到十一的教室，問十一：“我配課站了一天，想在你教室躺一會行嗎？”

　　十一每次都慌慌張張地起身，拿著自己的東西說：“你躺你的，我下樓。”

　　有時十一慌張到本子都拿掉了，最終卻還是越過康康，開了門，下了樓。

　　然后，十一就能透過玻璃，看到康康一個人默默地起身，最終走出了十一的教室上了二樓。

　　十一有時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會不會傷到康康，或者，這樣的態度，會不會最后讓康康對自己會由喜歡轉為討厭。

　　在十一心里，這一切都是未知的。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小云和前臺越來越忙了，除了月兒，小云又給前臺招了一位新老師，名叫小藍。

　　小藍個子很高，和月兒差不多，都是將近170，但和月兒不同的是，小藍一點都不喜歡吃零食，月兒總是拿出自己的零食和小藍分享，但小藍每次都是直接拒絕。這天下午，小云叫十一看一會前臺，因為她要帶月兒和小藍出去買一些年會需要的東西。

　　學校很安靜，樓下只有自己，沒有任何家長和學生，樓上的老師也僅剩康康和另一個男老師。十一安安靜靜地在一樓呆著。

　　過了不久，只見康康從樓上下來，神神秘秘地在樓梯口，叫著十一。“豆豆，豆豆！”十一回過頭。

　　“你過來。”康康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叫十一過去。十一被康康搞的有點懵，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問康康什么事。

　　康康說：“你上樓，有個神奇的東西！”康康的神情，讓十一有點弄不懂。神奇的東西？

　　十一看著康康，問：“你是不是想叫我幫你什么忙？”

　　康康突然停下上樓的腳步，問十一：“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康康見十一不說話，又問：“我只有找你幫忙的時候，才會叫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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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十一不確定。

　　不過，十一并不認為，康康會有什么神秘的事情要告訴他，而且，學校的二樓，會有什么神秘的東西？！

　　“你確定不是叫我幫忙？”

　　十一猶豫地問。

　　“確定！”

　　康康迫不及待地帶十一上樓。來到最里面的那件教室，康康推開門，只見那個男老師拿著一個板子，在空中打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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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一臉懵，看著棚頂飛著什么？可是，十一并不確定那東西是什么。

　　“麻雀嗎？”十一回頭問康康。康康笑著說不是“那是飛進來的大鳥？”

　　康康又說：“不像，你仔細看。”

　　仔細看？十一盯著空中亂飛的鳥，個頭也就是麻雀的大小，但是，它似乎并沒有小鳥尖尖的嘴巴，而且，翅膀也看起來怪怪的，又似乎沒有毛，特別黑。

　　“什么啊？”十一更疑惑了。

　　剛說完，只聽“砰！”的一聲，那個男生打到了那個東西。

　　隨后，它落到了地上。

　　十一湊近一看，不敢相信地說：“蝙蝠？！”

　　蝙蝠？！說實話，十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蝙蝠？這個地方怎么能出現這樣的生物？在十一的認知世界里，它不一般都生活在各種大小的山洞里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還有，眼前這個蝙蝠，是吸血的嗎？十一看著已經暈了的蝙蝠，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湊上前，想仔細地觀察。這是十一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種生物，看著已經暈倒的小蝙蝠，十一頓時覺得，它還有些可愛，圓圓的小腦袋，長著一堆短短的黑色的小短毛。

　　“它會吸血嗎？”十一回頭問那個男生，時不時還小心翼翼地回頭看看那只蝙蝠，以防它突然醒過來。“我也不知道啊。”男生真誠地回答道。這個問題確實有些超綱了，不光是十一，誰又真的見過這東西呢。

　　“嘿，豆豆。”康康突然碰自己一下。

　　“什么？”十一顯然沒有時間理會康康，依舊專心地看著那只蝙蝠，以防它突然醒過來嚇自己一跳。

　　“你帶手機了嗎？”

　　“帶了。”十一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可以借我一下嗎？”

　　十一頓時從看蝙蝠的神情中抽離出來，手機？借？康康借自己手機要干什么？十一假裝很認真地看著蝙蝠的樣子，身體卻很誠實地拿出手機撇給身后的康康。

　　“解一下鎖。”康康把手機遞給十一“哦。”

　　十一嘴上答應著，但眼睛依舊不敢離開那只蝙蝠。

　　但十一依舊在一瞬間，把手機解鎖給了康康。

　　再回頭，康康已經把十一添加為微信好友了。

　　“這是你頭像？”康康看起來對那只蝙蝠并不感興趣。反正蝙蝠還一動不動，十一也放松了警惕，回過頭，看著康康高興的神情，又看著已經被康康放大的微信頭像，十一回答道：“對啊，怎么了？”

　　十一的頭像是一個吹著口香糖的歐美女孩，看起來很拽的樣子，和十一的性格完全不符。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不會用這樣的頭像。”

　　邊說康康邊癡癡地看著十一的頭像發著呆。

　　十一卻馬上拿回自己的手機，說要把蝙蝠發到群里問大家怎么辦？轉天，同事聯系了動物保護協會，最終，他們把蝙蝠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年會馬上就要臨近了，大家的節目也快排練的差不多了。

　　馬上也要放假了，到了晚上，大家都沒事，月兒和一個老師坐在十一的教室聊著天。

　　康康突然進來，說自己躺會。這次，十一沒有馬上走，而是一個人老老實實靠著墻，靜靜地聽兩個女老師聊天，看著躺在門口的康康，心里卻高興的要命。

　　康康也在聽著兩個老師的聊天，他們在聊著一個游戲，可十一卻插不上話，因為從小到大，十一從未接觸過任何游戲，康康見十一插不上話，便細心給十一解釋他們在聊些什么。那時十一覺得，康康真的情商很高，他從來不會讓自己尷尬，甚至，為了能讓自己能融入他們的話題，能細心地給自己做著詳細的解釋。

　　康康也不經意地問十一：”你的臉好點了嗎？“

　　十一最近可能皮膚有些過敏，不過不嚴重，已經快好了。

　　十一懶懶地”嗯“了一聲，月兒突然抬頭笑笑，開心地看著十一，十一只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晚上，小云在網上買了些拼裝的鞋架要放在新校區，大家都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研究鞋架怎么拼裝，但是十一似乎對這種東西特別沒有感覺，反而康康卻拼裝的很快。

　　小云問：”這是誰拼的，都弄反了。“

　　十一看看，雖然不是自己弄的，但是十一也確實不直到怎么給它弄好。十一拿著它看了半天，康康弄好手里的任務，對十一說：”你的拿來，我給你弄。“

　　十一開心地朝康康笑笑。

　　晚上下班大家都在打卡，十一站在旁邊給明天要上課的孩子正在發上課提醒，一個人拍了拍十一的肩膀，十一回頭，那人卻閃到了另一側，十一再回頭，只見康康沖自己笑著，那笑容幼稚至極，但十一卻無比開心因為康康的到來，十一好像開始變了，變得越來越開心，也越來越喜歡自己了。

　　到了年會當天，十一和女老師們坐在了一起，旁邊的椅子還空著三個，十一望著那空出來位置，心里若有所思。

　　沒一會，康康坐在了十一的旁邊，看起來很緊張卻也很開心的樣子。在十一的眼里，康康就像個孩子，所有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一點不加掩飾。沒一會，十一卻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她焦急地找著周圍所有的地方。

　　康康問十一：“要不，我給你打個電話？”

　　“不用！”一如既往的拒絕。

　　但十一觀察著康康的表情，沒有生氣。十一在后座的包上翻到了自己的手機，然后，又馬上坐了回來。年會馬上開始了，節目表演完畢后，每個人都有一個環節，就是要展示自己做的這一年來年終總結的PPT，其實內容很長也很枯燥，但坐在康康的身邊，十一卻無比的幸福。

　　晚上吃飯的時候，康康也是坐在了十一的身邊。康康看著十一，突然問道：”你到底多大？“

　　十一假裝不走心地回答：”反正比你大！“

　　沒錯，十一確實比康康要大四歲。大哲聽到了這句話，告訴康康：”你得管人家叫姐！“

　　結果康康說：”可是豆豆看起來很小啊。“康康說的沒錯，十一是看起來很小，但是，康康的問題，也確實讓十一陷入了深思，康康比十一小四歲，這樣的年紀差，他們會有可能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