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今天也在營業(yè)中,我佛了……
詭譎的風(fēng)從毫無遮攔的門洞呼嘯而過,嗚嗚幽咽此起彼伏,好似亡靈的哀戚。
安德魯百無聊地聽著鬧鬼日常,難以置信他居然已經(jīng)在床上呆了整整十天加一個早上。
“墨忒爾的花褲衩啊,您喜歡花褲衩嗎?帶花的很寬松的那種,就是沙灘老頭褲頭,哈哈……話說您的年齡也算是大爺。”
一陣冷風(fēng)刮過,他緊緊身上花紅被子,無神地盯著墨黑泛綠的紅樹林。
“這房子造的可真有個性,您說是吧,四通八達,風(fēng)那么吹吹,絕對是最佳鬼屋。”
黑色的泥漿路把肆意盛開各色鮮花的草地灌木叢切割成不規(guī)則的形狀。
“哦,您老大概是不住這種房子的,也是不知道您的徒子徒孫們怎么想的,自然風(fēng)喲,貼近自然貼近您的氣息……”
不遠處爬滿花藤灰色由大量柱子和一個房頂構(gòu)成的親自然系石頭神殿立在路邊,通透的殿堂空蕩蕩,除了靠柱子的長排凳子,像個高級涼亭他刻薄地想。
“您說我什么時候能出籠,墨忒爾的蘑菇渣子,冷成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紅樹林,四季繁花的好歹講基本法啊!”
雨絲纏綿打濕了灌木上密密麻麻湊成堆的漿果,喉結(jié)蠕動,輕車熟路地往窗臺下一探,擼上把常見的爬藤紅漿果,毫不講究往嘴里塞。
清甜的汁水在唇齒間迸濺,順著口腔劃入喉嚨,讓他打了個激靈。
“自然神啊,老大……這個!管管這些可憐的四季不分的植物吧!”
安德魯單臂撐窗框,身體斜倚石窗握拳伸出指甲泛白的大拇指,上面還帶著可疑的紅色果漬,朝著窗外天空比劃。
又自顧自低聲自語,少年人本性好動,奈何如今身體條件不可,最多也就能從床上走到三米開外的窗邊。
當(dāng)然他絕不承認這是自己虛了,男人不能不行,誰說十六歲就不是了,這個年紀已經(jīng)能結(jié)婚了。
很多話也不能同旁人說道,于是自然神他老人家就成了他最佳傾訴神選。
還有誰能比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安全呢?信徒那么多哪個會在乎小嘍啰的廢話,更不要說神是不是真的存在還兩說。
于是一來二去就養(yǎng)成了日常問候自然神的‘良好’習(xí)慣。
那么把漿果顯然很是不夠,安德魯把爪子往四周探了個空,顯然已經(jīng)叫他吃空了窗戶邊的果子。
“掌管自然與繁育,一切生命之起初的墨忒爾,愿此枝藤花果眾多,果實常熟。”也讓我能脫離這如影隨形的饑餓感,默默咽下反上喉頭的酸味。
細長的手牢牢抓住藤蔓,隨著吟頌手下的枝干肉眼可見的抽芽開花結(jié)果,不出幾息石床周圍結(jié)滿了紅艷欲滴的果子。
遠離窗臺的藤蔓果子疊著果子,因著鳥獸啄食不及大半都爛在墻下,短短幾天墻上的藤蔓肉眼可見粗壯不少。
他迫不及待地抓了果子往嘴里塞,才減輕胃中的灼燒感,胃仿佛是個無底洞,即使每天都有女仆帶來的各種加餐,也沒能緩解他的癥狀。
讓他毫無節(jié)操地打起可憐的紅果爬藤的主意,至于離地更遠的果子他也只能干瞪眼沒有什么辦法,目前為止姑且會這么兩個咒語。
而這個咒語實際上算不上咒語,實際上就是曾經(jīng)幼年時曾經(jīng)聽精靈對著作物念過的增產(chǎn)祝福buff,效果遠沒有他那仿佛開了倍速鏡頭那么夸張,不過這些安德魯早就記不清了,能記得大概的咒語已經(jīng)是萬幸,至于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對勁,這種小細節(jié)就不用管了,能用出來說明咒語肯定沒問題,他很篤定地想。
“呼啦啦~”膨脹的殺馬特毛球撲閃翅膀,迎面來個抱頭殺,猝不及防裹著花被子的安德魯在慣性作用下仰面“嘭!”磕在堅固的石板地面上。
“嗷!死鳥挪開你的胖肚子……阿嚏!!!”
安德魯費勁地從纏作團的花被里伸出手,粗暴地將這只蹬鼻子上臉的肥鳥給擼到懷里花被子一裹,充當(dāng)暖手爐。
死鳥是真的胖真的辣眼,但也改變不了這是個絕佳的殺馬特時尚手爐的事實。
“嘎!嘎嘎嘎!”胖鳥死命掙扎,別說力道還真的大,安德魯差點沒能逮住它。
“呼~呼呼~小樣在我頭上動土還想跑,嗯……老實留下來肉償吧!嘿嘿!”
安德魯不動聲色地揉著火熱的肥肚子,滿腦子都是烤雞,圣誕大火雞,炸雞,肯德基……
懷中裝死的鳥瞬間感受到危險,透著生物可戀的小眼睛瞬間充滿斗志。
“嘎嘎嘎嘎嘎哇!!!”狡猾的人類不就是吃你幾顆果子嘛,居然窺竊本鳥的身子,你下賤!你無恥!
“哧~”他實在沒忍住,這幾天都沒想明白一只鳥怎么會有如此豐富肢情緒表達,堪稱鳥界二哈,行走的活體表情包。
“肥鳥都跑哪去了?剛剛看見沒藤上的果子都爛地上,嗨呀真是可惜。”
他毫不猶豫倒打一耙,實際上也就昨天沒來,奈何這鳥實在護食,霸道地劃地盤,自個兒不吃留著標記也不讓別的鳥獸吃。
“嘎?嘎嘎!”你在說什么本鳥聽不懂,還死命掙扎的鳥瞬間停滯下來。
乘著安德魯不備,掙脫出來,飛出窗戶。
他遺憾地搓搓空手,可惜逗過了免費手爐跑了,也不躺地上利索爬起來,望窗外看去。
果不其然肥鳥像只辛勞的胖蜜蜂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高度清掃,刷刷所過之處只見綠葉不見紅果,比果農(nóng)都專業(yè)。
這也是安德魯沒真吃鳥原因之一,它給他解決了果實過剩的問題,當(dāng)然這么明顯的異常也沒想著能瞞過莊園的人。
時常處在饑餓中,讓他的腦子也跟著離家出走,滿腦子都是食物,就像眼前這只干飯鳥這樣。
在他出神的時候胖鳥清掃完畢,順便還帶回串紅果,討好地往他面前送。
真上道,他毫不客氣地接過吃了起來,看的胖鳥眼淚從鳥嘴里留下來。
絲毫看不吃小小只怎么裝得下它身體幾十倍數(shù)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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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隱蔽的神殿里,頭戴紅果藤冠,這是屬于自然神墨忒爾的圣植金納,淡金色的長發(fā)順著寬松的潔白長裙蜿蜒而下。
純粹如瑞安晴空的天藍色眼睛,仿佛洞察一切。
蒼白仿佛透明的手扶著灰暗粗糙的石柱,斯托克女爵平靜地注視著她主樓三層窗戶的服務(wù)對象血緣上的弟弟少年伯爵。
自從醒來后變得太多了,這幾天仿佛得到了她的主親眷。
也讓她從最初的驚愕地想要立馬上去揪住尚在病中的少年詢問,如果不是貴族的教養(yǎng)制止了她不體面行為。
作為自然操法者這些年的辛苦在伯爵面前仿佛是個笑話,看一個只會束縛咒的貧法者居然能接連不斷施展大自然操法者才能施展的高階魔法生命祝福。
甚至可以直接有效地施展在圣植金納上,這是連大操法者也辦不到的事,除非圣者臨世。
“墨忒爾的大劍!啊主啊!原諒我的失禮!”
哦去他的冷靜去他的貴族禮節(jié),自然神在上,喔那反復(fù)拿著圣金納加祝福吃果子玩還喂鳥的少年,這要不是她的頂頭上司,未來領(lǐng)地的希望。
這些天反復(fù)被上司在敏感的神經(jīng)上用腳踩碾,斯托克只想加快去帝都的日程。
她除了安排事務(wù),如今所有時間都呆在自然神殿,以期獲得平靜,卻天天對著對面主樓的窗戶,忍受著這小子在她神經(jīng)上跳舞,簡直是惡性循環(huán)。
若不是看在克里曼斯公爵她血緣上父親的關(guān)系上,都要立刻沖上去教訓(xùn)這個丈著自然神眷顧胡來的小子。
她現(xiàn)在恨不得立馬把這小子打包送去帝都瑞安,讓公爵大人讓這個不知分寸的家伙醒醒腦。
安德魯并不知道他的管家斯托克女爵內(nèi)心如何地波瀾壯闊,就算知道也不會在乎。
他只是個在溫飽線上掙扎的平凡人,如今正在向殺馬特手爐啊不是肥鳥告別。
“肥鳥我快去見我便宜爹了,你說他年紀大把怎么好意思找人家二八大姑娘,嘖愛情啊~真是讓人哈!”
他有些惆悵即將失去的暖手爐,也挺好奇這偉大的跨年齡跨階級的愛情。
要知道這可不是開放的他曾今所在的現(xiàn)代,對于這種新聞見怪不怪,而是階級分明的時代。
在現(xiàn)在不但新奇而且是個能讓人談上大半年的驚天巨瓜。
而現(xiàn)在安德魯正是準備前往克里曼斯公爵這片瓜田享受盛宴的猹兒子。
“嘎嘎!嘎!”感受到來自胖鳥的鄙視眼神。
“小樣兒,這是什么見鬼的眼神,對得起我將你辛辛苦苦培養(yǎng)成球嗎?”
安德魯作出痛心疾首地夸張樣子。
“嘎嘎嘎嘎!”換來一陣胖鳥無情的嘲笑。
“我的先生看到您身體如此安泰真是太好了,我曾一度憂心您將遺憾地錯過公爵大人的婚禮。”
穿著一身金紅色齊肩常服禮裙的斯托克女爵悄無聲息生息出現(xiàn)在他五步外。
“哦當(dāng)然親愛的斯托克女士,感謝自然神大人的庇護,讓我能康健地去參加父親的婚禮,哦那是多么惹人憐愛的女士,我定要準備份特別的禮物。”
“來吧親愛的女士,同我去打開儲藏室看看有什么適合這位可愛的女士。”
安德魯無比自然地接話,好似渾身亂糟糟擼鳥的人不是他。
“當(dāng)然先生莉莉小姐定會為您的用心感到榮幸。”
斯托克女爵敬業(yè)地接話,轉(zhuǎn)身親自為他帶路,對于他目前的邋遢熟視無睹。
現(xiàn)在只要不再那件事上折磨她可憐的神經(jīng),相對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喔!親愛的女士請容我稍稍打理番,這樣給可愛的姑娘挑禮物太失禮了。”
開玩笑這么冷的天氣穿這樣去地下儲藏室,可真要命的,難道裹著被子出去?哈他只是隨口說說沒真打算去挑。
沒想到斯托克居然真應(yīng)了,難道沒有給那什么莉莉準備嗎?
實際上這些都是準備好的,不過現(xiàn)在伯爵打算再親自挑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然沒什么不好答應(yīng)的。
“哦請原諒我的失禮先生。”仿佛才想起伯爵還穿著睡衣,差遣身后的女仆上前為他更衣,自己便禮貌地轉(zhuǎn)身背對伯爵,以免見了什么失禮的事。
“……對那件拿給我吧。”
對著滿衣櫥金紅色土豪金的衣服他無力吐槽,這是近些年最流行金貴純碎的色系,相比于其它因染色條件有限灰撲撲的布料,這種由圣金納染色而來艷麗的色彩就是布料界的高富帥。
所謂圣金納也就是他這幾天用來續(xù)命的紅果子藤,它的種子也就是果核能染出不亞于現(xiàn)代的艷紅色,而藤蔓本身經(jīng)過特殊手法處理能讓布料像軟黃金閃閃發(fā)光,作為有見識的現(xiàn)代人都快被亮瞎眼。
綜上原因幾乎所有人家都愛在屋前屋后栽種圣金納,這種四季結(jié)果能吃又能貼補家用的植物,也被稱為墨忒爾的饋贈。
不過只有經(jīng)常沐浴在自然操法者自然祝福魔法下的圣金納才能染出像這樣亮瞎人眼的布料。
普通的圣金納其實因該叫做金納,只能看品質(zhì)染出各種灰撲撲不純粹的紅黃色,不過這也只是普通人混叫。
因此圣金納成為自然神殿重要的收入之一,由于產(chǎn)出稀少讓貴族們趨之若鶩,在帝都瑞安貴族若是沒有件像樣的圣金納禮服,都是上不了臺面不入流的。
像斯托克這樣的自然操法者不管去哪家任職都是很吃香的,哪怕只是短短幾年。
沒錯像安德魯這樣奢侈地幾乎所有具布料染成金紅色的幾乎沒有。
嗯原身自然不能免俗,也是他很尊敬甚至堪稱遷就這位私生子姐姐的主要原因。
一位自然操法者而且尤其擅長培養(yǎng)圣金納。
不過那都是原主的事,安德魯現(xiàn)在正在為他留下的坑買單。
他勉強惹著眼睛疼拒絕了女仆拿過來的全紅色繡金裙,挑揀件白色印淺金紋的裙子。
是的就是裙子,雖然應(yīng)該稱為袍,但除了細微裝飾和斯托克身上穿的裙子沒有任何區(qū)別,至少就他來說完全分辨不出其中的不同來。
他蛋疼地穿著這件見鬼的直垂到腳腕的齊肩長裙,抖抖索索所以為什么要換衣服,還不如他的白睡袍來的正常暖和。
他不適地扯扯單肩固定的寬扣帶,那只不義氣的胖鳥早就已經(jīng)從窗戶離開了。
唯一值得慶幸他現(xiàn)在不用和斯托克女士那樣往頭上戴花哨的頭冠。
他悻悻地小覷眼前頭戴著用料十足金子做的藤蔓狀花冠上面由著紅寶石點綴的果子仿圣金納冠,自欺欺人地想。
相對于女子這種纖細些的頭冠,在克瑞斯特男子的更加粗壯沉重。
即使久居在莊園里可以不戴,但上了帝都就怎么也逃不過這沉重而又充滿金錢芬芳氣息的頭冠了。
“到了先生。”
斯托克女士的聲音將逃避現(xiàn)實的安德魯拉了回來。
承重的木門被打開,儲藏室并沒有想象中的昏暗,數(shù)盞魔法燈高高懸浮在天花板上。
他仿佛看到了巨龍的寶藏,成堆的金幣寶石原石就被這么大咧咧地堆在地上,精心打造的飾品鋒銳華美的武器被精心地放在靠墻的一格格硬木格子里被淡藍色的魔法盾保護著。
“先生您手上這塊白水晶同莉莉小姐很相配,做成金納花點綴頭冠再合適不過。”
不知覺他拿起手掌大透明水晶看起來,似乎斯托克對于這位莉莉小姐很不滿。
據(jù)他所知在克瑞斯特的習(xí)俗里,圣金納花代表著純潔和美好深受貴族男女喜愛,但結(jié)婚的時候是幾乎從來不會出現(xiàn)新娘戴圣金納花這事的,阿也就是俗稱開花未結(jié)果不吉利。
而且沒聽錯的話似乎是金納花,而不是圣金納花,平民或許不清楚區(qū)別,但自命不凡的貴族們可分地很清楚。
很不幸如今他也是其中的一員,自然很清楚這個水晶原石什么時候都能送,唯獨現(xiàn)在這個時候是不行的。
對于想要拉著他入坑的斯托克,安德魯是強烈拒絕的。
如今在寒冷和饑餓中他十分通俗地選擇了大塊的金錠。
“親愛的女士,相比起純粹的白水晶,相信我還是可愛的黃金更襯莉莉小姐。”
“當(dāng)然先生,想必莉莉小姐能用它打造更好的金冠,先生選的禮物真是再稱心不過。”
斯托克并不打算在這事上糾結(jié),她看出安德魯早就不耐煩了,他根本就不是用心在挑禮物,送金塊是貴族間常見又不失禮的選擇,但送給那個莉莉小姐可謂是打臉了,這簡直就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施舍,尤其在她即將成為公爵夫人的時候被繼子送金塊。
但又不至于讓人挑出錯處,比她建議送白水晶高明多了,這大概就是他與自己之間的差距。
是的斯托克堅信安德魯和她一樣厭惡那位莉莉小姐,那次墜馬也是最好不過事實。
安德魯可不知道斯托克在腦補什么,順手將沉重的金錠交給一旁的女仆裝盒子就不再管了。
他現(xiàn)在只想回到溫暖的床鋪上與被子互相依偎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