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晚飯后，蘇浩林把洗好的衣服掛在火爐旁邊的晾衣架上，再往爐子里添了足夠的炭塊，把爐口封好之后抱著剛買來的廉價手機鉆進了被窩。
好哥們兒秦冬嶺的手機號碼是可以倒背如流的。蘇浩林在出國之前就跟他混，后來秦冬嶺的父親秦兆云送兒子去日本讀書，秦冬嶺的條件就是拉上蘇浩林一起去。多讀書的話蘇浩林是不可能的，他倒是想出去長長見識。于是在秦父的幫助下通過勞務輸出去了日本。這幾年兩個人一起在東京混，彼此的電話好嗎是各自的應急聯系電話，可以倒背如流。
電話鈴聲響了一下就被接了起來，聽筒里傳來秦冬嶺歡快的聲音：“林子，想哥哥了？趕緊的來吧，哥面前一桌子的好酒好肉，正愁沒人吃沒人喝呢。”
“哎呦喂——我這兒孤家寡人正縮在墻角里瑟瑟發抖呢，麻煩您把好吃的好喝的給我寄過來吧。”蘇浩林笑呵呵的說道。
“寄什么寄啊？要吃趕緊的滾過來！你說你跑回你那黃土窩里干什么呢？窮鄉僻壤有什么好的。”秦冬嶺又開始數落。
蘇浩林忙打斷了他：“別瞎嘚嘚了，有正事找你呢。”
“你小子能有什么正事兒啊？有話說有屁放。”
“哥們兒，你去幫我找個人唄。”蘇浩林笑嘻嘻的說。
秦冬嶺知道蘇浩林的一切老底兒，于是笑罵：“滾蛋，大冷的天找什么人？除非是你媳婦，旁人別煩我。”
“恭喜你猜對了。趕緊的，兄弟后半輩子的幸福就看你的了。”
“What？！”秦冬嶺一著急，冒出一句英語來。
“是不是欠抽啊？跟我說什么鳥語？”蘇浩林涼涼的問。
“不是……真是你媳婦啊？你什么時候有媳婦了？可別是日本小娘們兒，這忙我可幫不上！”
“能不能不這么八卦？能不能？！”
“不能。快說！”
蘇浩林在心里默默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你去北大找一個叫齊桑玉的女生，找不到人沒關系，把她電話號碼給我弄來就行。”
“不是……這什么情況？！你連人家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就敢說是你媳婦？太無恥了！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不要臉呢？”
“罵完了嗎？罵完了趕緊的找去。”
“找？上哪兒找去？且不說現在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就算還沒放假，可北大那么大，我上哪兒找去？”
“別人不好找，她很好找。她當時是北大經濟管理系的研究生，年年拿一等獎學金，而且在外面做兼職自己賺學費，對了她長得偏瘦，很漂亮……”
秦冬嶺不等蘇浩林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得得！別說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估計也就是你覺得長得漂亮。根據哥的經驗，一般情況下這么有才華的姑娘只要相貌一般就謝天謝地了。”
蘇浩林立刻罵回去：“放屁！我的眼光你還信不過嘛？”
“你的眼光……還是算了吧。”秦冬嶺悠悠的嘆道：“好了，你把你媳婦的名字發短信給我，我這就給你找人去。”
“謝了哥們兒，改天請你喝酒。”
“滾，誰稀罕你的酒！”秦冬嶺話沒說完就掛了電話。
齊桑玉的手機響的時候她正在地鐵上，因為春節的關系地鐵的車廂里不復往日的擁擠，齊桑玉看見有人下車空出個座位，走過去坐下才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看見是BJ的陌生號碼還以為是推銷電話，抬手就按了拒聽。然而不過幾秒，手機又響起來，還是這個號碼。齊桑玉皺了皺眉頭接起了電話。
“你好，是齊桑玉齊小姐吧？”一個陌生年輕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浮。
“對不起，你打錯了。”齊桑玉說完不等對方有什么反應就掛了電話。
坐在辦公桌上的秦冬嶺哭笑不得的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通話結束”四個字，道：“這姑娘可真是拽啊！”對面一個年輕的同事笑問：“秦哥，剛來回來就泡上美女了？你這速度可夠快的啊！”
“滾蛋，我這是替一個哥們兒探探路呢。”秦冬嶺說完，再一次把電話撥出去。
“您可真夠仗義的，幫人都幫到這份上了！”對面的同事笑道。
秦冬嶺手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電話已經打通了。
“喂，齊桑玉，不許掛我電話！”秦冬嶺先入為主，搶在齊桑玉開口之前說話，“我是你同學的哥們兒。昨天我去北大找你了，你們宿舍的管理員說你早就從宿舍搬出去了。我有要緊的事兒找你，你現在在哪兒？”
“有病。”齊桑玉淡淡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接著又是嘟嘟嘟的斷線聲。
秦冬嶺氣得笑了：“嘿！這姑娘有點意思啊！”
“秦哥，遇到個尖果兒啊？”對面的同事笑問。
秦冬嶺搖了搖頭，一邊把齊桑玉的手機號碼發給蘇浩林一邊自言自語：“嘖嘖！我這哥們兒可有苦日子過咯！”
原本臨近春節不能回家已經讓齊桑玉的心里有些郁悶了，又連著電話騷擾三次，她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所以當手機再次響起鈴聲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不接，但一看是老家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誰？”齊桑玉的口氣很不好。
“喲呵！這是吃槍藥了？”蘇浩林笑問。
“你誰呀？”一聽不是家人，齊桑玉的一點耐心也沒了。
“別掛電話！我是蘇浩林！”蘇浩林趕緊的表明身份。
齊桑玉這兩天跟家里通電話已經幾次三番的聽見蘇浩林的名字，知道他跟自己父母走得近，也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于是耐著性子問：“……你有什么事？”
“你趕緊的回來一趟吧。你家里好像出事兒了！我早晨看見你爸爸開著三輪車急匆匆的出門，到現在你家大門都鎖著，你說這大過年的你爸跟你媽干嘛去了？中午了還不回來。”
齊桑玉聽到這些，立刻起身走到地鐵車廂的門口，準備在下一站下車，并焦急的問：“你說清楚點！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我不知道，你趕緊的買車票回來吧——不過你也別太著急，我這就去問問你爺爺，或許他知道怎么回事兒，實在不行我去鎮上找找。我們隨時保持聯系啊！”蘇浩林說完就搶先掛了電話。
齊桑玉站在地鐵口有一瞬間的茫然。周圍那么多人來來往往卻都跟她無關，地鐵呼嘯著離開站臺，冷風吹過她忽然感覺到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歸了零。
回過神來之后她趕緊的給自己父親打電話，電話鈴響，卻沒有人接，最終電話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
“怎么不接電話呀！！！”齊桑玉繼續撥電話，轉身往通往火車站的站臺口走。
齊建軍的手機在沙發角落里“嗡嗡”的震動著沒人理會，電話的主人正跟妻子在集市上買年貨。
無奈之下，齊桑玉只好先給趙倩打電話，說明家里有急事必須回去一趟，會盡快趕回來。然后又給蘇浩林打電話詢問家里的境況。蘇浩林只說讓她別著急，買了票趕緊的回來再說。
幸好BJ南下的列車非常多，買回德州的票也不算難。齊桑玉買最近的車次，直接檢票進站，列車到天津的時候齊建軍的電話打過來了。
“閨女啊！你出什么事兒了？”齊建軍著急的問。
一聽到父親的聲音齊桑玉又著急又生氣，也不管滿車廂的人了，只大聲喊道：“我……我能出什么事兒啊？你跟我媽出什么事兒了？！”
“沒事沒事，我跟你媽都好好的！你打這么多電話過來是有什么事兒啊？”
“我打電話你不接才著急的！你干什么去了這么久不接電話？！”齊桑玉這才緩和了聲音埋怨著。
“大壯說今兒集市上的蓮藕便宜了很多，你娘想著你喜歡吃炸藕合，就要去多買點。我們出門的時候走得急，手機忘了帶了！”
“大壯……”齊桑玉暗暗地咬了咬牙，冷笑道：“這個混蛋。”
齊建軍立刻責備女兒：“你這是干什么？人家大壯也沒得罪你，好好地怎么罵人？”
“這事兒我回去再跟你細說。我現在在火車上，已經過了天津，我午飯還沒吃呢，你叫我媽給我弄點好吃的，我餓。”齊桑玉說道后面都是撒嬌的語氣。
齊建軍開心的不得了，聲音也拔高了許多，生怕旁邊的老婆聽不見似的：“你回來啦？！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叫你娘給你做好吃的……噯，你搶手機干嘛呢！”
“小玉你回來啦？太好了！我跟你說……”徐靈芝奪過手機之后迅速轉身進了臥室，跟女兒說私房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