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呂天明歷經跋涉,終于抵達了無傭國南境邊陲的南傭城。
他如同最耐心的獵人,在城中四處打探,線索如同破碎的拼圖,一點點匯聚。數日后,他終于在一個名為“牧卞”的偏僻小市集,從一個販賣山貨的老獵人口中,得知了楊向天一家隱居的大致方位——在城南百里外,一片人跡罕至、被當地人稱為“迷蹤林”的險峻山林深處。
循著模糊的指引,呂天明離開牧卞,踏入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藤蔓虬結,光線被茂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他施展身法,在崎嶇的山路上穿行,渡過一座吱呀作響的古老木橋,繞過一道聲如雷鳴、水霧彌漫的巨大瀑布,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與外界險惡荒涼截然不同的隱秘天地,如同畫卷般徐徐展開!
目光所及,方圓數里,竟是無邊無際的粉色海洋!成千上萬株桃樹在此怒放,枝頭綴滿密密匝匝的花朵,粉白、淺緋、深紅,層層疊疊,絢爛如霞,將整個山谷染成夢幻般的色彩。微風拂過,花瓣如雨紛飛,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甜香。腳下是厚厚一層柔軟如茵的綠草,點綴著不知名的野花。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蜿蜒流淌,發出淙淙悅耳的聲響,如同大自然的琴弦在撥動。陽光透過稀疏的花枝灑下,光影斑駁,鳥鳴啾啾,這里儼然是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時間仿佛在此凝固。
“姨娘!我是呂天明,趙汐之子!”他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運足靈力,清朗的聲音穿透層層花海,朝著桃林深處那座隱約可見的簡陋木屋傳去。
木屋內,一個身材異常魁梧雄壯的男人正坐在桌邊,他身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裸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結如鋼澆鐵鑄,古銅色的皮膚下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他面容剛毅,如同刀劈斧鑿,濃眉如墨,鼻梁高挺,下頜線條硬朗,正是楊向天。聽到呂天明的呼喊,他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與不悅,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門口,魁梧的身軀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目光銳利如鷹隼隼,穿透花海望向聲音來源。
“這小子…竟然找到這里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煩躁。
“雄兒,”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如同山澗清泉,瞬間撫平了楊向天眉宇間的戾氣。餐桌旁,坐著一位身著樸素紅衣的女子。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卻難掩那驚心動魄的美麗。肌膚勝雪,眉眼如畫,尤其是一雙眸子,清澈溫潤,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溫柔與智慧,與姐姐趙汐有七八分相似,正是趙汐的妹妹——趙溪。歲月似乎格外眷顧她,只在眼角留下幾道極淡的笑紋,更添風韻。她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對旁邊一個正對著碗里飯菜傻笑的高大青年說道:“快去替你爹把客人接進來。”
那青年聞言,立刻抬起頭。他便是楊向雄。身高與父親相仿,骨架粗壯,肌肉賁張,將一身簡單的麻布衣衫撐得鼓脹。然而,與他那充滿壓迫感的強悍體魄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臉上那近乎一成不變的、帶著幾分孩童般純真和懵懂的傻笑。濃眉大眼,鼻梁挺直,本應是英武的面容,卻因那過于純粹甚至有些空洞的笑容而顯得異樣。他聽到母親的話,立刻放下碗筷,咧著嘴,帶著那標志性的傻笑,起身便朝屋外走去,動作略顯笨拙卻帶著一股蠻力。
楊向天看著兒子聽話地出去,又回頭看了看妻子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只是重重哼了一聲,沒再多言,轉身回了屋,坐在桌邊,拿起筷子,卻沒了胃口,只是沉著臉。
呂天明在桃林外靜靜等候。當看到那個臉上掛著傻笑、如同鐵塔般高大的身影分開花枝走出來時,他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到六年前賦才城那場驚心動魄的評才大會!
那時的楊向雄,雖然同樣魁梧悍勇,但氣息遠不如今日這般…深不可測!
“嘶…”呂天明心中倒吸一口涼氣!他下意識地運轉《自然訣》,感知力提升到極致!
眼前的楊向雄,體內仿佛蘊藏著一輪金色的太陽!磅礴浩瀚的生命精氣如同實質的熔巖,在他強韌無比的經脈中奔流不息!那并非尋常武者修煉出的罡氣或靈力,而是一種更為純粹、更為本源的生命能量!金光璀璨,遍布周身每一寸筋骨血肉,甚至隱隱透出體表,形成一層淡淡的、神圣而威嚴的光暈!這正是踏入半神之境、肉身淬煉到極致的標志——金身玉骨!而且,其金身之純粹、光芒之盛,遠超呂天明見過的任何半神!這分明是半神巔峰,甚至…觸摸到了戰神門檻的征兆!
“半神巔峰?!甚至…戰神雛形?!”呂天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六年前在評才大會上,還只是下武圣的修為!短短六年,從武宗跨越宗師、大宗師、直達半神巔峰,甚至窺見戰神之境?!這是何等驚世駭俗、聞所未聞的修煉速度?!他到底是什么怪物?!是天生的戰神之體?還是獲得了逆天的機緣?
聯想到同樣天賦異稟的大哥天霸,以及得到【火神令】后實力暴漲的藍羽,呂天明心中更是震撼莫名。眼前這個心智似乎停留在孩童階段的男人,其武道天賦,恐怕已站在了當世年輕一代的絕巔!
楊向雄走到呂天明面前,依舊咧著嘴傻笑著,也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明亮卻缺乏復雜情緒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呂天明,然后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自顧自地往回走。
呂天明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連忙收斂心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穿過落英繽紛的桃林小徑。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那座掩映在花海中的簡樸木屋前。屋前有一小塊空地,擺放著石桌石凳。
“來,快進來坐,正好我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趙溪早已迎到門口,臉上帶著溫婉親切的笑容,如同迎接歸家的子侄。她熱情地將呂天明引進屋內。屋內陳設極為簡單,卻收拾得干凈整潔,透著家的溫馨。一張厚實的木桌擺在中央,上面擺著幾樣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家常菜肴。
趙溪拉著呂天明坐下,親自給他盛了滿滿一碗飯,又夾了一個油亮誘人的大雞腿放到他碗里,眼中滿是慈愛:“趕了這么遠的路,肯定餓壞了,快嘗嘗姨娘的手藝。”
楊向雄也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呂天明碗里那個最大的雞腿。雖然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傻笑,但眼神里卻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專注?甚至…一絲孩子氣的占有欲?他看看雞腿,又看看母親,最后目光又落回雞腿上。
呂天明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夾點青菜緩解一下氣氛,筷子剛伸向一盤翠綠的時蔬——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
楊向雄的筷子如同閃電般后發先至,精準地、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直接將呂天明伸出的筷子從中夾斷!斷裂的筷子頭掉在菜盤里。
楊向雄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依舊咧著嘴傻笑,看也不看呂天明,夾起一大塊肉塞進自己嘴里,大口咀嚼起來,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呂天明看著手中只剩半截的筷子,又看看楊向雄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中既無奈又有些啼笑皆非。原來剛才那眼神,是“嫉妒”的意思?這心智…果然如同孩童。
“雄兒!不得無禮!”趙溪臉色微變,連忙呵斥,語氣中帶著無奈和歉意。她趕緊又夾了一個雞腿放到楊向雄碗里,柔聲對呂天明解釋:“天明,你別往心里去,我家雄兒他…心思單純,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有時候不太懂規矩,但他沒有惡意的。”她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
“沒事的,姨娘。”呂天明連忙擺手,表示理解。他放下斷筷,深吸一口氣,決定切入正題。他看著趙溪溫柔卻隱含憂色的眼睛,聲音低沉而鄭重:“姨娘,我娘親…她被人囚禁在魔域,已經整整十六年了!”他沒有直接點出楊向天,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坐在對面、臉色陰沉、自顧自扒飯的楊向天。
“什么?!”趙溪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猛地轉頭看向丈夫楊向天,眼中充滿了震驚、質問和難以置信的痛楚!“囚禁?魔域?十六年?!夫君…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心底卻如同被投入冰窟——一個可怕的、她不愿相信卻瞬間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囚禁姐姐的…難道就是自己的丈夫?!這十九年來,丈夫以保護她和雄兒為由,將她近乎軟禁在這世外桃源,隔絕外界消息…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掩蓋囚禁姐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