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4月
他與她相遇了。
……
已至夏末,天氣涼爽起來,冷冷的風讓人感覺到秋天的氣息。
“式大小姐。今晚也請盡早歸來。”
兩儀家的管家秋隆對著正在穿鞋的少女規勸道。
似乎對秋隆的話沒有聽見,又或者是聽見了不想回答,兩儀式離開了玄關。
越過大到甚至有點寂靜的宅邸,走進了少有人煙的小巷,周圍一片黑暗。
在這個沒有人影也沒有聲音的深夜。
日期恰是由八月三十一日轉為九月一日的午夜零時。
微風吹過,
竹林沙沙地響起來。
兩儀式心中翻涌起一種可厭的感覺。
在這種會喚起極度不安的寂靜中散步,是擁有兩儀式這個名字的少女唯一的樂趣。
夜深起來,黑暗也隨之濃郁起來。
走在無人的街上,兩儀式不由自主的思考了起來,是因為自己想要獨處。還是因為想讓自己以為自己在獨處。
大概是這種哲學問題對于少女來說太過深遠。少女在短暫的想了一下就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后。
我今年十六歲。
目前是高中一年級,就讀于一所普普通通的私立中學。
反正將來我只能留在宅邸里。那么學歷也就沒有了意義。
這樣的話選擇距離上比較近的學校,縮短上下學的時間這種做法我認為比較有效率。
但是,也許就是失敗在這一點上。
小巷比起大路來還要黑暗。只有一盞在神經質地明滅不停的街燈。
忽然想起了某人的容貌。
我不禁咬起牙來。
最近,我常常感到焦躁。
就連像這樣在夜里散步時,也會不止一次地想起那個男人。
即使成為了高中生我周圍的環境也沒有變化。
身邊是同級生也好上級生也好,一概不與我親近。
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想來大概是因為我很容易將自己的想法表露在態度上吧。
我極度的厭惡人類。
從孩提時起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們產生好感。
同時由于無法否認自己也是人類這一事實,于是連自己也厭惡起來。
正是因為這樣,我并不是一個能夠讓人感到親切的交談對象。
雖然說不至于因為厭惡就去憎恨,不過周圍的人似乎都是這么理解的。
我的這種特質在學校里傳播開來,不到一個月就沒有了愿意和我扯上關系的人。
正好我比較喜歡清靜的環境,周圍的反感很自然地為我造就了這種理想的環境。
然而,理想并不等同于完美。
同級生中只有一個學生,將“兩儀式”作為友人來對待。
即使兩儀式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漠,他也絲毫不在意,反正自認為是兩儀式的友人。
有著如同法國詩人般的名字的這個人,對我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麻煩。
是的。
確實是個麻煩。
遠處的街燈下出現了一個人影。
不由得想起了那家伙毫無戒備的笑容。
人影的舉動總覺得可疑。
一直遠遠的跟在自己身后,在這種時候,
不知為何,對于尾隨自己的人影。
少女的心中隱隱有些亢奮?
……
深深的小巷的盡頭處,已然成為了異世界。
無法繼續前進的盡頭,已不再是路而擁有了密室的機能。
被周圍建筑物的墻壁所圍出的狹窄的路,是連白晝的陽光都無法介入的空間。
在這個可以被稱為街的死角的間隙中應該住有一個流浪漢。
現在則沒有了人。
已然褪色的左右墻壁被刷上一層新漆。
已不能稱之為路的狹窄小徑如同泥濘一般。
任何時候都在彌漫的腐爛水果味道,已經被另外一種更為濃重的味道所污染。
周圍是一片血海。
讓人以為是油漆的東西,其實是大量的血液。
現在仍然滴落在路上,并沿著路流淌的液體是人類的體液。
刺入鼻孔的味道來自粘稠的朱色。
在朱色之中,有一具人類的尸體。
看不出表情。沒有了雙腕,雙足也被齊膝切斷。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成為了只會灑血的噴水裝置。
這里已然是異世界。
就連深夜的黑暗,也在血的紅色下淡薄起來。
她(式)站在那里綻出一絲笑意。
淺蔥色和服的下擺,現在是紅色的。
如鶴一般優雅地觸碰著流淌在地面上的血,并將之帶向自己的唇。
血從唇邊滑落。
這種恍惚讓身體顫抖起來。
對于她來說,這是第一次的口紅。
……
暑假結束后新的學期開始了。
暑假結束后新的學期開始了。
學校生活毫無變化。要說有的話也不過是校內各學生的服裝了,從夏裝變為秋裝漸漸厚重起來。
我從出生到現在,未曾穿過和服以外的服裝。
雖然秋隆為我準備了適合十六歲少女的西服,不過我想都沒有想過要去試穿。
所幸這間學校可以穿私服來上課,我便也很自然地穿著和服度過每一天。
盡管我想穿有襯里的正式和服,不過在上體育時僅僅換衣服就把上課時間用盡了。妥協的辦法是穿浴衣,我也比較偏好單層的和服。
雖然也會煩惱冬天要如何御寒,不過這個問題在昨天被解決了。
那是在休息時間發生的事情。
如往常一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后傳來唐突的問詢。
“不冷嗎,式。“
“現在還不是很冷,不過之后恐怕會成問題。“
大概是聽出我的話里有即使冬天也穿著和服的含義,對方皺起了眉。
“我說你,即使冬天也是這副打扮嗎?“
“當然。不過沒關系,可以穿外套。“
為了讓對話趕快結束,我便如此說道。
對方驚異于還有能披在和服外面的外套。我也對自己的意見感到驚異。
不過在最后,我為了實踐自己的意見買了一件外衣。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暖,而買了一件防寒夾克服。到了冬天或許會穿,在那之前先收到了柜子里。
由于受到邀請,午間與他一起吃午飯。
地點是第二校舍的樓頂,那里還有一對像我們一樣的男女二人組合。
正在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們,耳邊傳來了一些話語。我原本不想理會,不過由于那個單詞有點令人在意不禁反問回去。
“什么?“
“就是說殺人啦。在暑假的最后那幾天,西邊的商業區發生了殺人事件,不過還沒有報道出來就是了。“
“殺人什么的,還真不平靜呢。“
“嗯。內容也極其新奇。用刀子切斷被害者的雙手雙腳,之后扔在那里不管。現場是一片血海,鑒識時甚至安上鐵門禁止無關人員出入。犯人尚未被逮捕。“
“只有雙手雙腳?這樣人就會死嗎?“
“那是由于失血造成的缺氧所導致的生命活動停止。不過,在這種情形下會先被嚇死吧。“
一邊咀嚼著一邊說著。
與可愛的外表相反,這家伙很喜歡宣揚這類話題。據說他有一個擔任警事工作的哥哥。
由于會向親戚泄露機密,多半也不是有什么地位的人。
“啊,不好意思。是和式沒有關系的事情。“
“沒什么。也并非是沒有關系。只是呢,黑桐君。“
“什么?“
面對著反問過來的同級生,我閉起眼睛抗議道。
“這些事情,不是在吃飯時該講的話吧?“
黑桐也同意了我的說法。
真是的。這樣一來我買的西紅柿三明治也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