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瑾初的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繼而卻不出聲了。
時涵爾還以為是自己打動了她,她就說嘛,哪有人不想回家的。
覺得就這樣說定了,她起身想去拿身后的那盞燈,既然回家的關(guān)鍵是這個,她自然是想研究一下,然而剛起身還未碰到東西,忽然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時涵爾頓了頓,不等她問句話,那手腕上的力道就越來越重,像是要將她的手給折斷一樣。
“陶……”
她剛扭過頭,蹲在地上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地抬起頭來,黑色的長發(fā)壓下來大片的陰影,如此也擋不住眼底的陰沉與疲倦,看著她聲音逐漸變得沙啞——
“那你就去死吧!”
她動了殺心!
時涵爾第一次面對如此強烈的殺意,一下子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在她的注視下,陶瑾初的皮膚逐漸變得干裂,一塊又一塊的紋路在她的臉上浮現(xiàn),原本雪白的肌膚印上了暗沉的褐色,斑駁得鱗片狀的豎紋,成了一張恐怖而詭異的假面。
她的恨意來的突如其來,如同有無數(shù)烈火在身后燃燒。
到底怎么了?
時涵爾掙扎著,想要把手抽離出來,然而她越是用力,越是能感受到那一股拉扯的力量。
疼痛從肌膚一路往上,整條胳膊都承受不住的重量拉扯著她,不斷的將她往底處拉扯。
時涵爾看到那張臉不斷朝自己靠近——被枯燥的樹皮所包圍,逐漸消失人形的面龐,陶瑾初的眼神筆直,仿佛是看著什么巨大的恐怖。
“喂……你清醒……”
而對方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說得輕松,你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那種絕望……”
“陶瑾初!”骨頭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要將她整條手臂都碾碎一般。
時涵爾即使有超強的恢復(fù)能力,疼痛卻無法避免,額頭上已經(jīng)流下了不少冷汗,咬牙的撐著想要喚醒她,卻將對方的神色越發(fā)瘋狂。
陰沉的、籠罩著絕望的氣息。
“你根本不懂,你這樣的人怎么知道我的難處?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得到了我夢想中的一切,你為什么非得來破壞?你和那個女人一樣,都是來掠奪……來奪走我的生活的人!”
手上的力氣更大,壓制著她,分明是在給予她疼痛,可時涵爾低頭的瞬間,卻看到陶瑾初笑了。
像是報復(fù)后產(chǎn)生的一絲得意,她笑得十分可怖,“真假?”
尖銳的嗓音在耳邊猶如毒蛇纏繞上來,那人冷冰冰地說道:“我才不在乎這些,只要所有人都陪著我一起沉淪,是真是假有什么區(qū)別?我想留在這里啊,我想,留在屬于我自己的世界,那個無聊又壓抑的生活我根本不想回去!”
陶瑾初咬著牙,用力一把將時涵爾拖了下來,那些樹干扭曲著纏繞上去,虛虛地將時涵爾控制在她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所有看起來柔軟的葉片,在下一秒就能化作武器刺穿她的肌膚,近距離對上陶瑾初的視線,時涵爾頭一次覺得恐怖。
她的眼神已經(jīng)稱不上是一個正常人的眼睛,那雙猩紅的眼里,壓抑著滔天的恨意與不甘。
“是你自己不珍惜機會……”她冷冷地語氣中,帶著幾絲嘲諷與輕蔑,“我一次又一次地給你選擇的機會了,時涵爾,你可真是個傻子。在那個世界有什么好的?就算是你畢業(yè)了,以后也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你根本無法接觸到這華麗又燦爛的一切,也根本無法像現(xiàn)在一樣,站在高樓大廈的最頂端,去欣賞那些風(fēng)景,你只會像城市里的街道上,每個路人一樣的不起眼,淪落為這城市的一個底數(shù)而已。你能做什么?你能成為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枝干從她的脖頸下圍繞而過,不斷的收縮著,壓制她可呼吸的空氣。
窒息感逐漸涌上來,時涵爾咬牙罵道:“瘋……子……”
“哈哈……”陶瑾初笑了,“那也總比傻子強。”
余光瞥見一道寒光。
忽的一下,她聽見了什么東西被重擊的聲音,隨之響起的是陶瑾初的慘叫!
四周的禁錮隨之松了些,時涵爾連忙抓著這個機會,伸出爪子在上面狠狠劃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一瞬間有噼里啪啦的閃光從眼前飛過,但她沒來得及多看,用力往后一躍,同人拉開了距離。
陶瑾初的身體蜷縮著,卻是咬牙忍著疼痛站了起來,她的藤蔓上裂開了數(shù)道口子,從中滲出黑暗的魔氣。她的身體搖搖晃晃,單手扶額,黑色長發(fā)柔軟地被捏在手里,往上撥去,猩紅的眼對準他們,恨道:“你騙我!”
時涵爾這才反應(yīng)過來,扭頭看向一旁的諸黎。
后者手里拿著一盞內(nèi)核燈,遠遠地看向她。
從一開始諸黎就不曾真正相信過陶瑾初,那被陶瑾初拿去的那一盞燈……
她扭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藤蔓里的那盞內(nèi)核燈慢慢的破碎,化作了粉末從樹枝空隙落下。
再這樣下去,陶瑾初是必死無疑的。
“你停下來吧!”時涵爾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了,只有在對方拼命攻擊的時候,往后閃退開去。
陶瑾初的每一次襲擊都變得更加脆弱,因為對面的諸黎稍稍一用力,他手里的內(nèi)核燈,就多出一寸裂痕。
“你不是說燈碎了,你也會死嗎?你這是不想活……”
陶瑾初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去了,她的眼中滿是仇恨,除此之外,存不下其他。
在她的心中,時涵爾已經(jīng)完全是個同紅雨半同樣等級的惡人,是極大的威脅,是必須鏟除的……妨礙。
咔嚓、咔嚓。
每一道裂痕增加,陶瑾初的動作就更加緩慢,越發(fā)像是僵硬的木頭,連手腳都開始不協(xié)調(diào)起來。
到最后,她的攻擊已經(jīng)不成威脅。
但本人卻慢慢地要僵持在那里了,時涵爾低頭看到她的眼睛,黑暗中,那一雙眼里滿是空洞,仿佛是連陶瑾初自己,都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