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風在道觀前院,又是演練了一套楚家槍法。槍法純熟,已見楚陽六成功力。
槍譜之中,最后殺招,霜靈槍,楚南風練了百余次,也只能施展出寥寥三次。上乘槍法,可練不可求。若非槍法精純,心無雜念,內力豐沛,也難以施展。楚南風未有強練。
他收槍站定,一道槍風回攏,向他襲來。自是清風徐面,幾分舒爽。楚南風添了幾分信心,心中多了幾分無畏。
賀無章在側,手握大刀,仔細揣度觀望。他的大刀明明晃晃,泛著白光,賀無章伸手,將大刀抵著手中砂石,磨了磨手中大刀。
大刀嘎嘎嘎作響,賀無章端詳大刀,看了又看,見大刀鈍處,已被磨薄,再現刀鋒,終是點頭滿意。
江小郎換了一身老道士的道袍,道袍寬敞,大了不少。這是老道士收于箱底的陳物,與江小郎說好,若是一日江小郎修道明悟,就將道袍授于他,讓他做了這清源道觀的觀主。
可惜了,觀主之事,再無下文。江小郎也再不會有機會,等到老道士授他道袍。
江小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手握了拂塵與道劍,心上坦然,向楚南風緩步走來。
“都準備好了?”楚南風看了看天色,日頭已落,觀中幾分朦朧漆黑。
賀無章收手磨刀,高聲應話,“斬狗刀已經備好,就看等會能斬幾條走狗。”
楚南風大笑,“大哥,那等會你我比比,看看誰能殺更多的金家走狗?”
“如此,甚好。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你未必及我。”賀無章陪笑。
楚南風看了看江小郎,見他衣著端莊,手持兵刃,也是做足了準備。楚南風收槍身前,“既是如此,也不必再等了。你我三人,這就去吧。”
清源道觀的大門,徐徐打開。賀無章在前,領著楚南風與江小郎,出了道觀。三人兵刃在手,神采奕奕,視死如歸。
三人疾走了數步,江小郎忽是回身,靜靜地看著清源道觀,而后畢恭畢敬,伏跪在道觀跟前,給道觀磕了三個響頭。
“清源道觀”四個金字,在夜色之中,朦朧透光。江小郎起身,心上多了幾分安定,而后左手拂塵,右手道劍,以若虛步急急追趕賀無章、楚南風二人。
及至金家門前,三人停待。賀無章示意,楚南風心領神會,點了點頭,手提銀槍,費了半身氣力,一槍揮出。槍尖縈繞寒霜,槍勢隨之而走,直擊金家大門。
嘭地一聲,金家厚沉沉的大門,轟然倒塌。
三人趁勢,沖進了金府。金府前院,空蕩蕩的,倒是一個人也沒有。三人自覺古怪,慎重了些,身影湊攏,腳步輕緩,靜觀其變。
遠遠地,三人見著了金府廊院吊著的一個人影。那人影頭發灰白,一身管事打扮,胸前背后,被打的皮開肉綻。一絲絲腐臭的味道,隨著夜風襲來,三人聞罷,頓覺作嘔。
賀無章驚叫出聲,“我了個乖乖,我道那廊院吊著的,是地府的無常。不想竟是金家的管事。”
“這金家,可真是下了狠手。秦管事的尸身,就這般被鞭打,陳放到腐臭。好歹也是數十年的管事,著實沒有想到,金家是這般薄情。”賀無章補充。
楚南風聽言蹙眉,心頭不喜。江小郎見狀,想起了師傅的死狀,心頭忿忿。
三人挪步,再往里些,只見地上整整齊齊,擺了七八具尸體。尸體蒙布,也看不出是誰。賀無章近前,掀開了蒙布,只見一顆枯瘦的腦袋,全無血色,面相浮腫,有些腐壞。
楚南風見得,急忙呼喊出口,“楚叔”。死者他認得,正是楚家的管事。楚南風細看,驚覺楚管事,已被人挖去了雙眼,耳朵也被人割下。
一陣憤恨在楚南風心頭翻涌,他緊握的楚家槍忍不住發抖,欺人太甚,“金家的,出來啊,都給我死出來,今日不殺光你金家人,我楚南風誓不為人。”
楚南風怒吼出聲,手握銀槍,一陣揮挑,直將跟前的木柱,擊出一個大洞。
院中一陣窸窸窣窣,似是有了動靜。
江小郎警覺,伸手拍了拍楚南風的肩膀,“冷靜點,這金府有些古怪,莫著了金家的道。”
賀無章應聲,“三弟說的是,金家此舉,定是要攪擾我等心神,二弟你莫上了他們的當。”
楚南風深呼吸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嘴里仍是不依不饒,“龜孫子,莫要出來。若是出來,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話音剛落,金府之中潛藏的一眾殺手,暗中挪動,將楚南風三人,團團包圍,終是現身。一個個紅衣殺手,頭戴蒙布,手握大刀,叫喊出聲,向三人沖殺而來。
“好啊,龜兒子,終于是叫喊出來了。來得好,來得好,若不殺爾等,難消我滅門之恨。”楚南風手提銀槍,上前應戰。槍與刀相互碰撞,楚南風以一身蠻力,橫挑豎揮,將沖殺而來的眾人,盡數挑殺。
賀無章見狀,也不甘示弱,手握大刀,一陣揮砍,接二連三,也砍傷了不少人。
江小郎手握拂塵,憑若虛步在眾人間遛竄,一把道劍在眾人之中揮砍,只是數息,也殺了七八人。
三人各自打殺,只是須臾片刻,將一眾紅衣殺手,盡數屠戮。楚南風提槍撤回,一時收手。地上紅衣殺手,橫七豎八,無數道血痕,這一道,那一道。血水漸流,匯小成河。
這一群殺手,倒是好殺的很。楚南風心中疑惑,伸手挑開了一紅衣殺手的蒙布。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那人缺了一條胳膊,面容清清瘦瘦,正是府中家丁陸平。
楚南風驚愕,槍挑了另外幾個人的蒙布,確認無疑,死的亦是楚家家丁。
楚南風見狀,心頭憤恨,叫罵出聲,“金如意,你這好毒的計,竟是讓我屠殺我府中家丁。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啊……”
聲音在金家回蕩。楚南風環顧四周,未見異響,四周似是無人。
賀無章聽言,伸手摘了身旁幾個人的面罩,也是吃驚。那死的,竟是楚鎮跟隨自己辦差的捕快。
賀無章惱羞成怒,也忍不住叫罵,“士可殺不可辱,金如意,你安排我一眾兄弟,與我廝殺,是何目的?你公然殺害官差,就不怕他日,斬首示眾,禍及家小么?”
一陣叫罵后,整個金家依舊鴉雀無聲。唯有楚南風三人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江小郎俯身,伸手掐看了死者,細看了死者眼耳口鼻,在死者嘴角,尋得一絲青色粉末。江小郎手碾,湊近細嗅,終是明白了內中古怪。
他起身,看向楚南風與賀無章,“無量天尊,大哥,二哥,這人是服了藥迷失了心智,這才任人擺布。若小弟沒看錯,該是江湖中罕見的青流醉。若非大門大派,也買不起這毒藥。”
“他奶奶的,老子帶手下弟兄殺人無數,就沒見過這敢謀害官差的。真是囂張至極,囂張至極。走,二弟,今日我等就是把這金府翻個底朝天,也要將那金如意揪出來,送官法辦。”賀無章怒氣沖沖,徑直往后院闖去。
“正有此意,今日不殺金賊,難消我心頭之恨……”楚南風應聲,緊隨其后。
“你們等等我,大哥、二哥,你們等等我。”江小郎應聲,亦是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