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半夜渾身一顫猛地驚醒,意識剛朦朧就感覺喉嚨仿佛摻了火,火燎火燎的干疼,咽口唾沫都是針扎一般的痛苦。
沒辦法,她強行睜開眼睛爬起來開燈,伸手下意識往床頭柜上摸去,卻摸了空。這才想起來,昨晚弄到太晚實在太累了,她囫圇洗了個澡也沒照例喝口水躺下就睡了。
徐妙用力擠擠眼,還有些紅腫的唇瓣微啟,無聲咒罵著。艱難地從溫暖柔軟的被窩爬出來站起身,然后就是一個腿軟跪坐在墊子上,徐妙猛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腦殼也有些疼了,心中又千軍萬馬奔騰而過一連串經典國罵。
到底是脖子里的干澀感戰勝了身體上的不舒坦,徐妙扶著床沿爬起來,提拉著粉色的卡通拖鞋準備到客廳喝口水續命。
打開門,客廳里被落地窗外的城市燈光映射的蒙蒙亮,即使不開燈也能看出擺放物品的大概輪廓。
徐妙在這里住了快三個月,雖然不是每天都在,但也早已摸清這房子的大概布局。她也沒開燈,就著城市微薄的光亮摸到了餐桌那。
餐桌上擺著個保溫壺,幾個透明的玻璃杯倒扣在盤子上。徐妙有些強迫癥,初次來這里時還有些拘謹,每次辦完事后她也不敢亂動,都是自己帶著保溫杯來。但幾次過后,發現那人也沒說過她什么,索性她就隨著自己的喜好擺弄房子里物品擺放,保溫壺就是她每晚都要喝水的小習慣。
保溫壺里的水有些涼了,但聊勝于無。徐妙大口灌下去,總算覺得喉嚨里針扎的痛苦緩解了些。
開放式的廚房正對著落地窗,落地窗前面是沙發,上面丟著徐妙的淺色帆布包,茶幾上還擺著她的筆記本電腦。徐妙突然想起來昨晚她本來是準備先寫個論文的。
徐妙怔怔的看著筆記本發呆,腦子里劃過去許多畫面。一會兒是講臺上板書的思維導圖,一會兒是論文截止日期,想著想著竟然又冒出來另一個斯文俊逸的身影來。
她甩了甩腦袋,一下子清醒了些,也沒了睡意,索性過去按亮屏幕重新碼起字。抬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鐘,里面是碎鉆鑲嵌的星空,在城市燈光的照耀下閃著晶瑩的光。
時針下面還有個電子屏,上面顯示凌晨三點半。明天是周六,熬個夜也不影響下個月發工資。
墻上的鐘表是意大利某個低調奢華的牌子,徐妙也不認識,只是某次辦完事嘟囔了一句沒地方看時間。第二次來的時候,客廳大幅山水畫的墻上就掛了個表。若只是如此,徐妙還覺得那人有點良善之心。直到后來徐妙發現,進門玄關有一個,廚房有一個,臥室有一個,她的客臥也有一個,甚至連廁所還有一個。
她,無話可說。
晨曦微露。
徐妙瑟縮著身子從沙發上齜牙咧嘴的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酸疼不已,喉嚨里更加干澀仿佛針扎的痛感越發明顯。
徐妙心中暗道不妙,忍著痛感爬起來找藥箱。腦袋里暈暈沉沉的,渾身上下也使不出勁。她蹲著地上從藥箱里拿出體溫計測溫。果然,38度9,發熱了。
徐妙也不敢等,想起去年也是初春四月換季,發熱燒出肺炎的事,知道自己身體的抵抗能力。腦子里也不去想到底是怎么發熱的,一心只想趕快治好。
火速爬起來,強撐著回房間換了衣服洗漱,帶上口罩帽子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股腦塞進帆布包里,準備出發去醫院。
臨出門時,她頓了下,下意識看了眼主臥的門。
這個房子徐妙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裝修好的。深色的紅木家具,優雅中透著古典傳統的新中式風格,處處仿佛都寫著“書香門第”四個字。徐妙當初年幼,單蠢無邪心中暗暗猜測那人估計是按著自己的職業認為徐妙大概會喜歡,所以這樣裝修的,還竊喜了許久。
直到后來那人的助理說漏了嘴。徐妙現在還記得,戴著眼鏡低著頭神色恭敬中透露疏離的高級助理語氣淡漠說道:“這一棟都是一個式樣的精裝修。”
徐妙:“……”自作多情喂了狗。
徐妙抬手揉了揉眼,只覺得自己燒糊涂了,竟想起那么久遠的事情。屋子里靜悄悄的,仿佛除了徐妙自己根本沒有第二個人,但門口玄關架子上掛著的深色高定西服外套卻也騙不了人。
鼻子有些癢,徐妙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當下再也不敢耽擱,換了鞋出門。
今天是周六,路上也沒什么人。金御苑位處寸金寸土的城南新區,周圍只有這兩年不斷新建的小區住宅,并幾個高端商場,周圍還有幾個重點學區,房價更是炒得上天。
就是差個醫療中心,據說已經在建了,但徐妙可等不了。要想去醫院,她還得開車去市中心附醫去看病。但她實在是有些頭暈眼花沒力氣開車,只好抱著自己的粉色碎花保溫杯,準備等會兒在路邊打車。
四月的天已經有些暖和了。
金御苑前排是別墅區,中間是花園洋房,最后面是高層住宅樓。徐妙腦子里仿佛有團火蒸著燒,她走了半天,只覺得往日走習慣的路今天仿佛西天取經般漫長,繞過別墅區這才終于走到門口那等車。
路上一陣顛簸,徐妙沒忍住,坐車上打了許多個噴嚏。司機是個光頭大叔,大概是擔心徐妙傳染給他,一直大開著副駕駛的窗戶。風呼呼的刮著,徐妙只覺得腦殼更暈了。
到了醫院,也不記得是怎么掛的號,忙亂間等坐到輸液室老舊的鐵皮椅子上才算安了心。手上一陣刺痛,冰涼的藥水緩緩輸進體內。徐妙撐著拿出手機估摸著換水時間設個鬧鐘,然后喝口開水,終于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個老子的!昨晚上才說了喝酒,今兒還不來?你爺爺我都氣的住院了!”
粗狂的嗓門震天響,吵得人不得安穩。徐妙感覺還沒閉眼幾分鐘就被吵醒了。她費力的掀起眼皮看了過去,對面一排座椅上坐了個身材有些營養過于豐富的中年人,四月的天穿著短袖短褲,舉著電話正在大聲喊著,間或武起另一只手成拳頭似乎要鉆進電話和對方打上一架才好。
旁邊彎著腰正在找血管的護士小姑娘都快急哭了,又不敢讓他坐好別動,一雙圓眼睛眼圈有些泛紅。
徐妙垂眸,拿起一旁的粉色碎花保溫杯擰開,喝了口水,熱水下了肚,一直干澀的喉嚨仿佛好了許多。
正喝著,突然只聽得對面一聲怒喊:“個娘希匹,想疼死你爺爺我?!啊?!”聲音中氣十足,完全看不出是個生病的人。
那護士被用力推到地上,碰到了裝著藥品器具的小推車,車輪轱轆轱轆被推的劃到對面,徐妙忙放好茶杯拉了下把手,總算沒被小推車撞到。
“你們這個醫院想干什么?青天白日的想害人不成?醫生想戳死病人不犯法?。吭洪L呢?叫你們院長出來!我倒要問問,這么大個醫院是想害人嗎?!”
對面那人走到過道中間,臉色通紅,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大聲叫嚷。地上的小姑娘也不敢爬起來,伏在地上嗚嗚的哭著,吵的人心慌。
徐妙閉著眼揉了揉眉心,只覺藥效還是不夠快,她腦袋好像還有些暈的慌。
耳邊吵吵嚷嚷的,遠處似乎過來一大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有人叫著“主任來了”,還有人扶起地上還在哭著的小姑娘,過了會兒有保安過來把鬧事的中年人也拉走了。
終于清凈了,徐妙也沒睜眼,另一只手摸索著戴起外套兜帽,然后向后仰著,靠著咯人的椅背又睡了過去。
恍惚間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再睜眼時是護士叫醒了她,竟是之前那個被推到地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圈還有些紅,但是已經恢復了鎮靜,戴著口罩正在換水。徐妙依稀記得自己設了鬧鐘,她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黑屏關機了,只有個急需充電的紅色電池標志。大概是昨晚太忙,也沒注意到手機電量。
“剛才,不好意思啊?!蹦切」媚飺Q完水,坐在一旁小聲道著歉,“幸虧我們副院長回來了,報了警,那個人是個職業醫鬧,已經被帶走了?!?p> 徐妙搖搖頭,想說些什么,但喉嚨還有些干疼,實在沒力氣,還是閉上了嘴。
“不過,也幸虧我們主任正巧從南邊視察回來了,不然還有得折磨呢!”小姑娘大概剛經歷了醫鬧心里還有些激憤的情緒,也沒立刻走,坐在一旁拉著徐妙這個“現場證人”悄聲說著話。徐妙也配合,間或點點頭,眼睛半睜半瞇昏昏欲睡。
“哎呀,等城南那邊新院區建好了,我們就能過去了。據說新院區旁邊就是警局,才不怕這些醫鬧呢!”
“哎,你想喝水嗎,我去給你打點?”說完,也不等徐妙回話,拿起粉色的保溫杯就去盛水了。
徐妙張著嘴,半晌重新閉上了。
遠處,市中心附醫老舊的輸液室門口,身穿白大褂俊朗的男人借著門口高大盆景遮擋,掏出手機對準座椅上正撐著頭打瞌睡的徐妙拍了張照片,暗戳戳的給某人發了過去。
“程院長,您叫我?”瞇瞇眼的內科醫生邁著小短腿匆匆跑來,站在男人身后。
“那個病人身體什么情況?”他指著徐妙問道。瞇瞇眼踮起腳看過去心里郁悶,每天那么多病人,他哪記得這么清楚。摸了下腦袋,他終于想起來了:“哦,那個啊,就是簡單地小感冒,還有些咽炎,溫度有點高,我看她燒的迷糊就開了點消炎和退燒的藥。”說完,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沒事吧?”
搖了搖頭,男人捧起手機,漫不經心回了一句,“沒事,你先去忙吧?!辈[瞇眼應了一聲,轉個身跑走了。
手機界面上,某個極其自大并且總是不回信息嘲笑他們是中了網癮的人,這次秒回了兩個字:
【在哪?】

揮花
客官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