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你討厭我嗎?”
李子慶正在為吉秀輕輕擦拭頭發的手猛然一頓,但隨即很快便再次擦拭起來,只是動作更加輕柔。
“怎么會?!?p> 阿明,阿明,就沖你是這世間最后一個還記得我原叫李生明的人,我也不會討厭你啊。
“可是。。?!?p> 可是我剛想起來,在你第一次告訴我,你的家族被牽扯到‘三八族慘案’里時,我最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幫你,而是怎么撇清自己,不摻合到這渾水里去。
明知你不惜身為太監進到宮里一定是為了復仇,我卻連多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實在懦弱的可笑。
她洛楚楚什么時候,變成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了?
“沒有可是?!奔词诡^發幾乎全干,李子慶也不舍得放下手里的青絲,依舊輕輕擦拭撫摸著“楚楚,你要知道,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從來,便是如此。
吉秀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與李子慶之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表達什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們就可以了解彼此的心意。
“從今以后,我和你共進退。”吉秀將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喝的干干凈凈的空碗放到桌子上,站起身,青絲自然的從李子慶手里滑出,披散在女子身后,只留下淡淡的藥草香氣仍殘余手中。
剛沐浴完的女子,加上散落的長發,竟平添出幾分嫵媚的氣息。
“你不必。。。”終于清醒過來,想明白吉秀口中的‘共進退’是何意的李子慶有一瞬間的慌亂。“我可以護的住你。”
“你可以嗎?”吉秀看著他,笑道“奴才中間,你可以,可若是有朝一日,罰我的是主子,是那些妃子,或者皇后呢?咱們兩個奴才,要一起送死嗎?”
她這話本是無心,覺得只是在說一件事實而已,可李子慶眼里的光卻漸漸暗了下來。
沒錯,即使他再能干,也終究改變不了他是一個閹人的事實。
而閹人,注定一輩子只能是奴才。
“那你打算怎么做?”至少,讓他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陪著也好。
吉秀認真的想了想,最先想到的,便是顧長安最后對她說的那些話。
“但我給你一個機會,若有一日,你后悔了,發現自己需要權力、地位、金錢,這些曾經你不屑一顧的東西,歡迎隨時回來找我。”
似乎,她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我打算去找一人,顧長安,你知道他嗎?”
果然,李子慶心里苦笑。他早該知道,那兩位主子布下的局,怎么會有人可以輕易逃脫。他們認定的人或事,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略有耳聞?!敝朗虑橐呀洘o法更改,李子慶便也大方的承認了?!笆腔噬仙磉叺娜??!?p> 吉秀在軟榻上盤腿而坐,眼睛微瞇,開始定定的思考。右手五根指頭依次輕輕點在彎曲的右腿膝蓋上,每根指頭一觸即起,下一根指頭立刻接上,似乎是在彈奏,速度時快時慢。
這是她慣用的思考時的動作,從念學堂的時候便是如此。
李子慶也不打擾她,而是坐在她剛剛離開、尚且還殘留些許余溫的凳子上靜靜的等著。
很久以前,胖乎乎的自己也是如此,坐在她面前,等著自己的‘老大’思考過后給出下一步指示。
沉浸在思考中的吉秀沒有發現,李子慶看著自己的目光早已不像小時候那種充滿單純和崇拜,反而滿是溫柔和寵溺。
時過境遷,總有些人會像變了個人似的,這種事情無法阻攔。
但總有些東西,是無論時間如何流淌,都帶不走、也改變不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