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來核對一下自己的學籍信息,我來讀,有什么不對的舉手示意。”班任手上拿著幾張紙,字正腔圓地讀了起來。
我有點不耐煩。昨天晚上做卷子做得太晚了,現在只想趁著課間好好休息一下,可老師又拖堂……
我拉上帽子趴在桌子上睡覺。因為我坐的是倒數第二排最旁邊那個位置,前面有一根長方體柱子正好擋著我,也不怕老師會發現。
迷迷糊糊中萬飛星掀開了一點我的帽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上課了。”我不耐煩地皺眉,連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伸手推開他,拉好帽子繼續睡。
過了一會兒他又掀開帽沿叫我,我實在是煩了,睜開眼卻愣了一下——他離我很近,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在我面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臉上還是那個十分燦爛的笑,笑意滿布眼底。
我忽然想起剛剛迷迷糊糊時他微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的酥麻觸感,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涌了上來,耳尖不受控地紅了起來。我移開視線,往后退了退,坐直身子聽老師講課。只是周圍空氣好像熱了點。
他好像也后知后覺地感到剛才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不自然地別過頭,咳了兩下。
就這樣很微妙地過了一節課,他罕見的一句話沒說,我也沒開口。
直到下課,他才猶豫地開口我就當:“我剛聽老師念身份證號碼,你的生日八月五號嗎?”
“嗯?哦……對。”我略顯慌亂地回道,但很快還是鎮定了下來。
“暑假剛過完十四歲生日嗎?”他又問道。
“嗯。”我又應道。
“我的生日八月二號,跟你也是一年的。比你大三天,”他比劃了一個數字三,笑了起來,我忽然感覺周圍空氣似乎終于開始流通起來,“你應該叫我哥。”
氣氛輕松了起來。我也跟他開起了玩笑,淡淡地“欸”了一聲,裝模作樣的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
他也不惱,“不要臉”地發言道:“那好,以后就請大哥罩著我了。”
就這樣,剛才的事情好像沒發生一樣地過去了,那點奇妙的感覺也像是幻覺,一切如常。
……
開學第三周,該我們班的共青團團員檢查學校初中部的衛生、紀律和儀容儀表等了。
老師挑了幾個班里學習不錯紀律也挺好的學生去檢查,讓我給他們分配任務。加上我一共七個學生,兩個學生為一組檢查一個年級,剩下的一個人留在校門口檢查遲到、早退或者晚退,我就是那個人。檢查年級的只需要在上下午大課間去檢查,而我需要早退半節早讀課、上午和下午放學提前十五分鐘站到校門口檢查。
我也沒什么怨言,只當是“能者多勞”。一直以來每次檢查都是這樣安排的。
……
這周周三。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我看著教室墻上的鐘表,心里預估著下樓時間。
到點了,我起身打算先和監自習的老師說一聲再走。忽然,一直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沒留神,被拽得一下子又坐回到了座位上。
抬眼看過去,我眉頭微顰,壓低聲音說道:“萬飛星,你干嗎?”
“你能不能等會兒再走,”他一臉苦兮兮的樣子,“你一走了就沒人跟我說話了。”
我挑了挑眉,指了指周圍一圈的人耐著性子說:“這都是人,怎么不能說話了?”
“不一樣啊……”他小聲嘟囔道。
我看著他這一副像被遺失小狗一樣受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頭腦一熱,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道:“乖。”
做完這些我自己都愣了,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了上來。再看向他,他松開了抓住我的手,舉在半空,明顯也有點不知所措。
我掩蓋性地低頭拿著做記錄的本子,做賊一樣的快速起身,丟下一句“我走了。”就一路快走到講臺上跟監自習的老師說了一聲出了教室。
走到大門口,做門衛的大爺關切地問道:“哎,孩兒。你是不是發燒了,臉咋恁紅。要不要先去一下醫務室,我幫你看著這兒。”
我慌張地摸了一下臉,扯出了一個笑:“大爺沒事,應該是剛才走太急累著了。站這兒歇歇就好。”
后來門衛大爺好像又說了一句什么我沒仔細聽,頭腦一直昏昏沉沉的,手上的觸感還存在。不過這些都沒太影響今晚的檢查。
等檢查完天已經黑了,我合上本子回班拿書包。
慢悠悠地晃到了教室,路上看著風景,腦子有點放空。
在走廊里透過窗戶看見教室里的燈還亮著,我沒多想,以為值日生打掃完了忘記關燈。走上前推開門,余光看見教室后面有個人趴在桌子上寫作業,我猛的一抬頭,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
就是我剛出門前揉過頭,還喊他“乖”的那個人。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出來,早已鎮定的心緒現在又開始無措起來。
我佯裝鎮定地走到座位旁,背上書包想假裝看不見他一樣直接走人。
可那人就在我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出聲叫道:“蔣迢迢。”
“嗯?”我裝作疑惑地扭過頭。
他已經走了過來,我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站到了教室門口的墻角。
“我等了你那么長時間,”他又是剛才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像一只小奶狗,“你卻理都不理我,我好難過啊……”
我怔了怔,好久才回過神:“不好意思啊……”
“那你要怎么補償我,”他又勾了勾嘴角,跟平常燦爛的笑容不一樣,莫名帶著痞氣。
“你說吧。”我腦子一片空白,感覺他不對勁,我也不對勁,整個世界都好像不對勁了起來……
他又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摸摸頭,”說完便抓住我的手放在他頭發上,繼而又說,“再叫聲‘乖’……”
我按他說的做了,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
等我回過神時,我和他已經并肩開始下樓梯了。
耳尖又紅了起來。
“你不是住校嗎,晚上不用上晚自習?”我定了定神,抬頭問他。
“是住校,”他輕聲說,“不過今天晚上跟宿管老師請假回一趟家。”
我點了點頭,沒再問他為什么回家。
“你有QQ嗎?”他突然問我。
“有,”我回道,“你要加嗎?”然后又笑笑說道,“哦,我忘了你沒手機。”
他也笑了,“不過是委婉拒絕別人的借口,”然后從書包里隨便掏出一本書,又翻出一只筆遞給我,“寫一下你QQ號,加個好友。”
我接過,直接在書的扉頁上寫下了我的QQ號,“諾,記第一頁了。讓你永遠記住我。”說完我感覺這句隨口一說的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歧義,干笑了兩聲,擺了擺手,又補充道,“開玩笑開玩笑……”
他接過書和筆,沒說什么。我們就這樣走到了校門口,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