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念修士的下半軀體無力撲倒在地,殘斷的腸子落在地上裹上了一層砂礫。
何怡目瞪口呆,震撼無比,多年的同事就這樣為了保護她舍身擋在她身前而被咬斷身體慘死。
蘇途也愣了一下,諦聽急忙在他腦海里大喊引他注意。蘇途回過神之后,幾乎是拉長了身子夠著深白球,然后拼盡全力朝龐博他們扔過去。
龐博也意識到問題所在,如同接排球一樣探前接著深白球,又是往長廊里猛地一擲,連飛帶滾很長一段距離。在兩人的接力之下,深白球的奇跡屏蔽范圍已遠離何怡修士。
“修士!”蘇途來不及多說什么,只能干喊。
何怡修士畢竟也是經驗老到,從震撼中頃刻再次切換成應戰狀態,單手一排,心中默默呼喚神明的名字,風的紋路在她掌中凝結片刻,剎那間縱出強大的渦卷把巨型蜈蚣逼得節節后退。
但是場面陷入了膠著的態勢,何怡修士擅長配合,而主攻手李念已經慘死,自己其實是沒有辦法拿下這具五階以上的骸的。
大廳和廊道內的人等也不多做猶豫,緊急往外疏散,只有班農和遲宿回身想要幫助何怡。首先打開局面的還是化膿蜈蚣,骸雖然沒有人類的意識,但是智力仍在,此時吃掉黑衣修士的半個身體更是實力大增。殘缺的記憶與骸融為一體,它明白深白球就是關鍵所在,于是扭過身鉆回洞底。
何怡剛剛稍松一口氣,便感覺到腳下顫動,連忙又催動風紋路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突然襲擊。然而地面顫動朝著更遠的方向延伸。
蘇途也感受到腳下的地面仿佛在蠕動,和諦聽幾乎是同時一驚:那個大蜈蚣不會是沖著深白球去的吧?
假如蜈蚣吞下深白球,近身奇跡完全失效,它將在近身戰中占據絕對優勢!而且又能憑借靈活地鉆入地底來避免遠程集火,對黑鐵城而言會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大災難!
未及眾人反應,大蜈蚣破地而出,連帶著鑿塌了外墻,廊道的一側暴露在不詳的陰天光色中。它這一突,突在班農與遲宿近旁,離撿起深白球狂奔的龐博仍有一段距離。它在鋼石構筑的廊道鑿進只怕會損傷軀體,于是再次鉆回松軟的地底,從地里掘進。
成片的外墻隨著蜈蚣鑿進而成的地陷歪斜傾倒,外面的細雨飄進廊道里。班農不知為何趁機脫開遲宿的束縛,越過坍塌的墻壁,朝外奔逃。
蘇途心中一沉,李念修士已死,何怡修士無力阻攔蜈蚣,而班農團長竟然趁機逃跑,今天這千手蜈蚣恐怕要大亂黑鐵城了。
化膿蜈蚣鑿出地面截在龐博前方,見距離合適,便探身去咬龐博。龐博身體素質優越,扒著頹傾的外墻堪堪躲過蜈蚣的快速攻擊。可是蜈蚣軀干上密密麻麻的手竟然伸出好幾只去搶那深白球,還有的則抓住龐博的小臂,強大的力量把龐博的掌骨至小臂節節寸寸地捏碎。
劇痛之下龐博也不肯放手,拎起另一只拳頭重重擊在深白球上,竟把深白球擊飛出去。原本跑在龐博后面的彌生趕緊搏命去撿那深白球。
蜈蚣大骸扔下龐博,又沖著彌生突進。此時廊道的外墻成片坍倒,蜈蚣很快沖到她面前。彌生的手剛摸到深白球,一只皮包骨頭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她猛抬起頭,目光正與蜈蚣綠色的蟲眸對上。
這一刻極為詭異,層層細雨鋪在半毀的廊道上,給一切事物蒙上一層曖昧不清的濕衣,而蜈蚣大骸伸出的手輕輕按在彌生的手上。
彌生閉上了眼睛,不愿在死前看到那深綠色令人作嘔的蟲眸。
正當此刻,十數道粗長如撐桿的光箭咻地射來,釘在蜈蚣頭與身上,蜈蚣被光箭驟來之勢射倒,側翻在廊道另一側。
“彌生!”雨霧中,班農一腳撐在地上,另一腳踩在摩托踏板上,朝著對面大喊。
彌生艱難爬起身,將深白球盡力一拋,被班農團長穩穩接住。班農騎著摩托憑借一處假山土坡的地勢飛出奇跡裁判廳建筑群外圍圍墻,向西狂馳。
蜈蚣隔了一刻,掙脫-光箭束縛朝班農追趕,見短時間追不上便鉆到熟悉的地底環境里,從地下追逐。
騎士團的眾人帶著犧牲性命的覺悟傳接深白球,終于把危關黑鐵城全城安全的災禍推遲了一些。假如蜈蚣真地吞下深白球,后果不堪設想。
這個時候,穆克修士和他的幕僚佐德終于從地洞里鉆出來,見到現場一片狼藉,佐德露出懊悔的神情。而穆克的面上卻復雜得讀不出情緒。是失意?是恐懼慌亂?是悲哀絕望?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帶點。
“何怡修士。”穆克喚了何怡一聲,目光轉向那半截尸體。
只見何怡點了點頭,她什么也不想多說。多年的默契配合,穆克一個眼神,何怡一個頷首,便確認了倒地的尸體就是李念。
但是這份默契大概也就到今天為止了。穆克的獨斷專行害死了兩人共同的好搭檔李念。且不說穆克沒有給出解釋,就算他解釋了為什么不事先與兩人通氣大骸的去向,兩人也斷然沒有和解的可能性。
這份悲哀的預想只持續了片刻,眼下的爛攤子已經有演變得無可收拾的趨勢。吃下李念之后,只怕那骸的實力又提升了一階。
諦聽皺眉思考對策:‘緊急調度駐屯風痕湖的軍隊?不,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輕舉妄動只會招致更嚴重的后果,穆克他們應該不會這么做……’
諦聽從穆克冰涼的心聲中知道了事態遠超想象——
賬面上的戰力只有穆克、何怡、班農堪與蜈蚣大骸過幾個回合。何怡本身定位是輔助,不必多說;班農現在身抱深白球無法運用奇跡。唯一有可能利用奇跡信物殺傷蜈蚣的只有穆克,但是每當斑焰迫近,那蜈蚣就舉手抵擋火焰,沾染斑焰之后就將著火的手扯斷,甚至將斷手反過來投擲穆克和佐德,以至于在下水道的戰斗中,蜈蚣絲毫不落于下風。
一句話,蜈蚣大骸利用壁虎斷尾的戰術,以及驚人的恢復能力,已經隱然立于不敗之地。倘若再吞下深白球,那就算等城里一百臺戰斗人形重新啟動,只怕也拿它沒轍了。
時間刻不容緩,佐德盡管因為自己之前的某個建言釀成大禍而懊悔不已,但此刻還是發揮了幕僚應有的作用:“兩位黑衣,我建議您兩位、我、遲宿,以及騎士團的龐博,騎乘輕型載具盡快前往西郊采石場,完成對大骸的圍堵。”
西郊通道是極東緩沖區與法王廳各牧國的聯絡通道,往來車輛極多,假如不是騎摩托這樣的輕型載具,只怕路上沒那么靈活。
佐德的謀劃能力在黑鐵城是有名的,點到名的各人聞言有理,便各自準備行動。今天裁判大會來了不少騎士團成員,沒摩托的人倒是方便借摩托。
“我請求代替龐博出擊。”眾人錯愕的目光落在說話者身上,那人正是蘇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