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沒有一絲氣力,意識早已無法調(diào)動身上的任何一處地方。眼皮似有千斤重,想要睜開,卻只是徒勞。
“阿秋,阿秋...”
耳邊拂過輕柔熟悉的溫潤聲音。
是七姐!
頓時只覺得不知從何而來的無窮氣力,眼睛豁然睜開。
那個自己恍惚間最牽掛的美麗面孔,正滿臉牽掛,目含淚花的看著自己。只是,那一向自信典雅的絕美秀容上此時卻蒼白虛弱,疲憊不堪。
“七...姐...咳嗽...咳咳咳咳...”自己努力的想大聲喊出來,到了嘴邊,卻只剩下沙啞的微聲細語,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仿佛要把內(nèi)臟咳出,全身骨骼更是如被打散重裝一般,鉆心劇痛從各處涌來,額頭頓時滲出豆大的冷汗。
陸七蔓慌亂至極,纖纖玉手,顫顫巍巍的試圖安撫,兩行情淚不禁滑落,略帶抽泣:“阿秋,沒事了,沒事了...”
良久,努力壓下劇咳,強忍了全身劇痛,想要抬手去輕撫那憔悴蒼白的玉面,卻終究做不到。
陸七蔓緊緊握起他汗涔涔冰涼的手,試圖給這個少年一點點溫熱。
“咳...七姐...你...蠱...咳咳咳...”裴玄秋無力的閉上了雙眼,感受著手上的柔荑。
“暫時沒事了,你別擔心。”陸七蔓柔聲道。
似是心里的石頭落了地,裴玄秋輕舒口氣,極力的壓制著劇咳,雙目緊閉,疲憊不堪。
“七姐...我...并非刻意瞞你...只是...”似有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阿秋,不用多言,你做的任何決定,我不問緣由。”陸七蔓溫柔細語,神色平淡,繼續(xù)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自小的身體疲弱,大概皆因為你體內(nèi)那顆亙古難得的九境神識。它太強,又太惡,你的身子受不了。”
“十八歲那年,當我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存在時,我欣喜若狂,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再也不會是那個只會玩弄手段,活在陰詭世界里,需要七姐寸步不離來保護的孱弱之人。”裴玄秋臉上洋溢著美好,臉色卻因為壓住咳嗽而憋的微紅,“可是,當我真正想運用它的無上神力時,那種洶涌如疾風驟雨般的哀怨惡毒之意卻讓我心驚膽戰(zhàn),一度讓我失控,深陷其中。呵,一個正道仙俠,萬人尊崇的云海閣的少閣主,體內(nèi)為何竟有一顆如此陰邪的頂尖神識,這其中的隱秘與玄機意味著什么,自不必多言。”
陸七蔓滿臉疼惜,感同身受。
“從此以后,我不敢再去嘗試,我只希望將它永遠的埋在身體內(nèi),就當...就當我身上沒有過它,我?guī)缀醵家怂拇嬖诹恕!迸嵝镌掍h一轉(zhuǎn),“直到三年前扶陽城中的那次際遇...”
“那個平凡少年?”陸七蔓似是回憶起來,略感驚訝。
裴玄秋微微點頭,費力的大口喘息著:“只那么一瞬間,它就如同被喚醒一般,肆意而狂縱,再也無力壓制...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那個夢便如同夢魘,揮之不去...咳咳咳咳...”
一陣撕裂般的劇咳。
若是以往,陸七蔓必會立即向自己輸來溫暖有力的真氣靈元,可現(xiàn)在,她只是緊緊的握著自己冰涼的手。
“七姐...你的靈元空空如也...那蠱...”裴玄秋竭力的睜開沉重的雙眼,清晰的看著面前的熟悉面孔上除了萬般心疼,更多的確實無奈與自責。
陸七蔓神色黯然,緩緩點頭,正欲開口,卻只聽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清朗之聲。
“陸師叔,我來給你送藥了。”
裴玄秋一怔,原來是秦師兄,自己此時心緒煩亂,并不想接眼,于是再次閉目養(yǎng)神。
陸七蔓心有靈犀,微聲清了清嗓,不自覺的調(diào)整了一下臉色,恢復了在其他人面前一如既往的冷傲氣場,揚聲道:“知道了,你放在門外吧。”
“好的,陸師叔,您趁熱服下。”門外的秦霄恭敬的說道。
“辛苦,秦霄。”陸七蔓追聲道。
門外的人影微微一頓,似是沒想到這位向來倨傲孤冷的云海驚鴻會如此客氣,受寵若驚道:“應該的,陸師叔。”說完便消失在門外。
陸七蔓給裴玄秋眼神示意,便起身,將門外的湯藥取盡屋內(nèi),一股奇異的味道立即充盈四周。
裴玄秋頓時眉心一皺,微聲自語:“冰心魔絮?”
這種長于極北之地的珍稀異草,本身是一種世間奇毒,沒想到竟還有克制誅神滅魂蠱的功效。
“七姐,昨日我們是如何從神王谷安全返回云海閣?”
“呵,昨日?”陸七蔓抿嘴一笑,“你都已經(jīng)昏睡十五日了。”
“十五日?”
“你的身子根本駕馭不了靈賦覺醒帶來的沖擊。幸好秦霄等人及時出現(xiàn),否則你有油盡燈枯之險。”
裴玄秋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色,若有所思,并未接言。
“我體內(nèi)的誅神滅魂蠱雖未根除,但裴閣主所配此藥似是對其極為克制,蠱蟲已進入休眠,暫無性命之虞。只是...”
“只是服用此藥的代價便是功力盡散。”裴玄秋搶聲道。
陸七蔓聞言一愣,這個睿智公子目前這種狀態(tài)下依然是算無遺策,智多近妖。
“誅神滅魂蠱的蠱蟲以經(jīng)脈要穴內(nèi)的真元靈氣為食,既然未能盡除蠱蟲,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主動化掉修為來應對。只是,這終究不是根除之法。”
裴玄秋臉色略有好轉(zhuǎn),但眉宇間卻心緒不寧,極為凝重。
“阿秋,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陸七蔓看出裴玄秋面色不對,輕聲問道。
裴玄秋嘴唇微啟,似要開口,話到嘴邊,卻只是苦笑一聲,微微搖頭,極力的表現(xiàn)著風輕云淡。
陸七蔓不再追問,但心里卻非常清楚,尋常之事絕不會讓他如此心思重重,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