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見到懿澤,也很開心,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懿澤卻絲毫也不開心,問:“孟冬對你的情意,你當真一點也不知道嗎?”
“孟冬的情意?對我?”永珹有些懵了,他一直以為孟冬幫他,就如同懿澤曾經幫他一樣,是對于他的同情,是一番熱心腸,并沒有想到別的。
“世上沒有那么多無緣無故的好?尤其是那種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你是傻子嗎?你怎么能一點也感覺不到?”
面對懿澤的斥責,永珹有些不知所然,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是傻傻地站著。
“你跟我去看看孟冬!現在就去!”懿澤說著,就拉起了永珹的胳膊,意欲走下假山。
此刻,永琪已經走到假山附近,遠遠看著假山上亭子中的這一幕。
永珹猶豫了一陣,忽然甩開了懿澤,道:“我不能去!”
懿澤責問著:“為什么不去?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講的話,已經讓她淚流成河了!”
永珹搖了搖頭,道:“我才剛剛指了婚,而且對方出身很高貴,是太后的人,這有利于我和弟弟的未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惹出來閑話,萬一傳到太后的耳朵里,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懿澤聽了這個理由,生氣極了,又斥責道:“你怎么可以這么沒有良心?你不是對孟冬說,為她豁出去命去都在所不惜嗎?現在這么一點點名利之心,就把你絆住了?”
永珹忙解釋道:“不是的,如果是我自己,我可以不在乎。可是還有我的兩個弟弟,他們還太小,他們的未來,現在還在我的身上。我是很笨,可是我不傻,輕重緩急,我分得清楚,我會報答孟冬的,但不能是這件事!至少不能是現在!”
“癡心女子負心漢!真是可憐、可悲!”懿澤瞪著永珹,他說的話,是那么的明智明理,卻讓人覺得可惡。
懿澤知道自己是勸不動永珹了,隨手從他頭上扯了一根頭發,轉身離去。
永珹沒有吱聲,他以為,扯頭發是懿澤對他的懲罰。
懿澤走下亭子,沒多遠碰到了永琪。
永琪此時的心情真的是糟糕極了,可是,懿澤此時的心情也是失望透了,只看了他一眼,就快速地跑了出去。
這讓永琪更感到心痛。
永琪走上了亭子,看著失魂落魄的永珹,問:“你拒絕了她?為了太后賜你的新妻?”
“關你屁事!”永珹心里也燃燒著一團火,尤其是看到了永琪,又想起方才永璋說的話,心里更來氣。
永琪也忽然間失去了理智,大喊著:“你不可以讓她那么傷心!”
永珹的怒氣正無處釋放,一拳打在了永琪鼻子上,永琪腳沒有踩穩,一下子從假山的臺階上滾了下去。
永珹嚇了一跳,忙追到假山下去看,又令人去請太醫。
一整天,孟冬都蹲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言不發,也忘記了去服侍皇后。
懿澤先拿了些飯食,放在孟冬床前的茶幾上,又到皇后寢殿去替孟冬服侍。
還未走到殿門,她便聽到,里面冬兒正在向皇后稟報:“五阿哥今日從毓慶宮的假山上摔了下來,受傷了,有人看見說是被四阿哥打下來的,可是五阿哥一直說是自己不慎掉下來的。”
“怎么后宮天天都有這樣的事?派人去給五阿哥送藥!”皇后吩咐著,無奈地搖搖頭。
懿澤走了進來,拜見了皇后,道:“娘娘,孟冬今晚身體不適,讓奴婢來替娘娘卸妝。”
皇后笑道:“她不是身體不適,是心情不好吧?”
冬兒看到懿澤,忙跪在皇后膝下,指控道:“娘娘,今天奴婢在河邊不小心撞到了孟冬。懿澤就把奴婢和桐兒都扔進河里,若非有侍衛看到,奴婢們就淹死了,還求娘娘為奴婢們做主。”
皇后隨便想了想,心里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說:“本宮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我會吩咐懿澤不再如此。”
宮女們都退出后,皇后對懿澤說:“四阿哥的婚事,已成定局,是太后親自決定的,沒有人能改變,你勸勸孟冬,多想無益,保重自己要緊。”
懿澤應聲道:“是。謝娘娘關懷。”
皇后又說:“還有,你是一個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動用武力,那不是你該做的。”
“是。”懿澤也承諾著,但是,她想她可能做不到。她一向智商不在線,動手才是她的強項。
皇后又仔細對著懿澤端詳了一陣,說:“我留你在宮中的意圖,你應該明白,我想你的心意,應該是一樣的。”
懿澤當然知道皇后留下她、救她、袒護她,都是別有用意,她進宮的目的本來也是為了在后宮有一席之地,能得到皇后的幫助,本來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懿澤猶豫了。
先后四次英雄救美,都沒能煽動懿澤改變心意,可是,在剛才聽到永琪受傷的消息之后,她卻開始猶豫了。
她知道永琪在誤會著什么,她甚至曾有念頭去解釋清楚,可是她卻又不想解釋,這樣被永琪誤會,也未必是件壞事。
皇后看著她猶豫不決的眼神,笑道:“情愛之事,如過眼煙云,孟冬的事,你也看到了,希望你不要做一個癡人。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安排,我會讓人教你該學的一切,讓你驚艷地出現在皇上的面前,以你的姿色,一定會得到皇上的青睞。”
懿澤不好推脫,卻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娘,能讓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嗎?”
皇后點點頭,笑道:“不要太久,機會不會永遠等著你。”
懿澤回到房中,看到孟冬已經睡了,桌上的飯菜也已經冷了。
懿澤走到孟冬床前,看到孟冬的眼角,淚痕還沒有完全干,伸手從被角上撿起一根粘在上面的發絲,與方才從永珹頭上扯下來的發絲放在一起。
懿澤想要安慰孟冬受傷的心,可是她勸不回永珹,她只能將他們兩個人牽入同一個夢境,讓他們在夢中相見。
作為夢神,潛入凡人夢境是唯一不用修行就會的法術,屬于天生技能。
這是因為,每一位夢神心中都有一塊靈玉,靈玉的來源,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勒得海。
據懿澤的族人們說,在夢神沒有成為夢神之前,他們其實是上古神鳳的后裔。
夢龍曾經是父神的坐騎,仙逝之時,口中所銜的龍珠掉入了勒得海,身骨化作錫杖,龍珠立時與海水融為一體,此后海水清澈發綠,周圍花木更加繁茂。
大約就是因為這樣,父神的繼承人天帝,才封了夢神這個官銜,并將龍錫杖賜予夢神族。
在那之后,夢神族凡有孕者,必在生產前下山飲勒得海之水,誕下的嬰兒心中就會含有一塊靈玉,有了靈玉,這個嬰孩就有了潛入凡人夢境的能力。因此,心中有靈玉者,即為夢神。
頭發是夢境與現實的通道,夢神只需取一根凡人的頭發,握于手中,便可于這個凡人睡覺的時候潛入夢境,如果把兩個凡人的發絲放在一起,便可將這兩個人引入同一個夢境。
懿澤投胎人間,經過輪回隧道時,仙身毀滅,可心中的靈玉卻完好無損,并神奇地存在于懿澤現在這個凡胎的心中,讓她依然擁有潛入旁人夢境、掌控夢境的能力。
這一夜,懿澤將孟冬和永珹潛入了同一個夢境。
夢境中,永珹帶著愧疚之心,孟冬懷著傷春之意,懿澤為他們創造了浪漫的海角天涯。
這一夜真的很美好,孟冬好像已經與永珹攜手走過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無論何處、無論何地,只有他們兩個人,每一個地方都美得像仙境,讓人愛不釋手。永珹也在夢中第一次體會到了男女情愛的滋味,原來是那么的奇妙。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夢境。
當永珹從這個夢中醒來,他久久難忘。他想,他會做這樣的夢,也許是出于對孟冬的愧疚,也許他也曾經喜歡過孟冬,只是自己從不知道情為何物。
孟冬從夢境中醒來,卻很清醒地向身旁的懿澤問了一句:“是你為我制造的夢境,對嗎?”
懿澤點點頭。
“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不用了。我想要得是現實中的一切,而絕非虛無的夢境。如果一份情傷就讓我一蹶不振,那我也未免太不堪一擊了。我不會再見那個人,也不會再刻意去想那個人,過去的一切,隨著夢境的結束,就全都當做一場夢吧!”孟冬說得很灑脫,好像她已經修道圓滿,成了正果。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懿澤明白了,孟冬是一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
孟冬可以很正常地生活做事,對永珹的事,再也沒有提過一個字。
懿澤很佩服孟冬的果斷,她佩服孟冬不會像自己活得這么糾結。
當初,她有決心在輪回隧道縱身一跳,在化骨池自毀仙身;現在,她竟然用了兩天來思考,都不能給皇后一個準確的答復。
可是,人生的境遇,總會給自己一個合適的答案。
就在懿澤舉棋不定的時候,青嵐給懿澤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位在景仁宮暗房中幫過懿澤的可憐姑娘、揆常在的侍女貝婷,被揆常在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