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看了孟冬一眼,沒有說話。
永琪便問孟冬:“你有證據嗎?”
孟冬答道:“這還需要證據嗎?那天,懿澤和宜慶都曾經說過對嬿翎有愧疚之心,你了解她們。懿澤的愧疚,是因為那晚她對嬿翎說了冷漠的話,沒想到嬿翎會突然死去,難免后悔自己的無情;可是宜慶呢?她與嬿翎平時幾乎都沒有交集,她為什么會對嬿翎的死感到愧疚?王爺還想不明白嗎?”
永琪點點頭,道:“是有些道理,但從性格分析來定罪,還是太牽強了!”
孟冬道:“奴婢有辦法,讓宜慶小姐自己親口承認罪行,但還得請王爺和側福晉配合才行!”
永琪問:“怎么配合?”
“王爺什么也不用做,你明天只管過來,就在側福晉房中一個不打眼的角落靜靜站著,等宜慶說出真相,不會耽誤王爺很久!”孟冬說罷,沖永琪一笑。
“好,我明天一定來!”永琪看了孟冬一眼,又看了看懿澤,離開了蕪蔓居。
待永琪離開,懿澤很不放心地看著孟冬,問:“你要做什么?你是想讓王爺治宜慶的罪嗎?”
孟冬笑道:“不只是宜慶,我還想讓王爺知道他的嫡福晉做了什么!”
懿澤聽得稀里糊涂,問:“什么意思?碧彤這次是真的懷孕,我們還能怎么樣?”
孟冬笑道:“我當然不會拿她的孩子怎么樣,害人之心是不能有,但是被害了,就必須還回去!世界上的事情,哪能都那么巧?王爺那天可以斷章取義,聽到你的話,一定是福晉掐準了時間,和宜慶商量好的。你如果不讓王爺知道碧彤的手段,她一定會憑借這次身孕籠絡王爺,培養感情。她是嫡福晉,你是側福晉,等她生下了嫡子,再得到了王爺的心,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懿澤聽了,只覺得渾身發憷。
孟冬看得出懿澤仍有疑慮,問:“難道你還在顧忌宜慶?”
懿澤搖了搖頭:“我是在顧忌我娘。”
孟冬道:“她那么偏心,還顧忌什么?你再放過宜慶一次,我保證她還會害你下一次,難道你不知道嗎?”
懿澤左右猶豫,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夜已深,福靈安帶領禁軍侍衛,追到了城門下。
城門早已關閉,福靈安問城樓上的守衛:“城門關閉之后,可曾有人出入?”
城樓上的士兵向下喊道:“稟將軍,只有半個時辰前,和嘉公主的馬車從城外返回,下官不敢不放進來!”
福靈安舉起令牌,吩咐道:“開城門!”
城門打開,福靈安率領三百騎人馬,出城去了。
茜琳原本是坐在瑯玦的馬車上,在出城后不久,卓貴按照永琪吩咐,駕車來接應。茜琳便從瑯玦的馬車上換到卓貴的馬車上,然后瑯玦返回,卓貴駕著車一路向北。
在京城北郊外,茜琳坐在馬車里行進著,漸漸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她隱約聽到了馬蹄聲,應該說是很多馬蹄聲。
她立刻意識到,是追蹤的人正在靠近,馬肯定比馬車跑得快,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被追上。
茜琳掀開車前的布簾,喊道:“卓總管,后面有追兵,不要走大路了,躲到小路上去!”
“追兵?”卓貴一頭霧水,問:“我怎么沒聽到?”
茜琳焦急地說:“你聽我的沒錯,趕快躲起來!”
卓貴忙調轉馬頭,向小路奔去。
小路越走越窄,又有岔路,卓貴看得暈頭轉向,問:“娘娘,就算有追兵,東西南北道路這么多,他們哪能這么快就追上我們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大路上去吧,再這樣走下去,我會迷路的!”
茜琳搖了搖頭:“不!你安靜地聽一聽,可以聽到馬蹄聲。”
卓貴還是有些不信,他停了馬,下馬把耳朵貼在地上,當真聽見了馬蹄聲。他嚇了一跳,舌頭像打結了一樣,道:“這……這怎么可能……這么快?”
茜琳想了想,說:“我們拋棄馬車吧!你帶我騎馬!”
“這……這……奴才身份卑賤,怎么能和娘娘共騎一匹馬呢?”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及多想,卓貴只好站起,將馬從馬車上解下來,扶茜琳上馬,他坐在茜琳身后,騎馬飛速往前跑。
他們并沒有走出多遠,遠遠看到迎面有一群人騎馬趕來。
卓貴立刻調轉馬頭往回走,走著走著,也看到一群人馬逼近。
卓貴再次調轉馬頭,向右方跑去,沒跑多遠,竟然看到了懸崖。
卓貴再調轉馬頭,福靈安已經騎著馬出現在他們面前。
茜琳望著福靈安,有些害怕,又抱著一絲希望,不解地問:“富察將軍,為什么你每次都可以這么快找到我?”
福靈安并沒有回答茜琳的問題,而是下馬拱手行禮,道:“娘娘,臣奉皇命來尋回娘娘,還請娘娘立刻隨微臣回宮!”
茜琳搖頭道:“我不能回去,這次若再回去,我必死無疑!”
福靈安走到茜琳和卓貴的馬旁邊,沒有一點通融的意思,又躬身一拜,道:“請娘娘隨微臣回宮!”
茜琳也下了馬,突然跪下,望著福靈安,說:“將軍,你就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吧!”
福靈安只好對面跪下,答道:“娘娘,請恕微臣不能。”
卓貴靈機一動,立刻下馬,用劍拐住福靈安的脖子,壯著膽子,向三面的禁軍侍衛喊道:“你們都給我后退,不然……不然我就殺了你們將軍。”
侍衛們相互看看,只好各自后退了幾步。
卓貴又喊:“再往后退!”
這個時候,福靈安趁卓貴目光轉移,猛地站起,翻身將卓貴甩下了懸崖。
卓貴大叫著掉了下去。
“卓總管!”茜琳驚叫著,跑到懸崖邊上,哭泣起來。
福靈安緊接著就按住了茜琳的胳膊,喊道:“娘娘還是隨微臣回去吧!”
茜琳瞪著福靈安。
福靈安的嘴似動不動,低聲說:“推開我,跳下去,下面是水,有人接應。”
茜琳瞬間明白了福靈安的用意,立馬甩開福靈安,縱身跳下懸崖。
福靈安又大叫一聲“娘娘”,故作一臉驚慌地看著懸崖。
侍衛們紛紛圍了過來,問:“統領大人,娘娘跳崖自盡,這可如何是好?”
福靈安答道:“反正她遲早都是要死的,就這樣回去復命!”
次日早朝,福靈安在朝堂上奏明此事,聲稱香妃已然自盡。
永琪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問:“你竟然逼死了香妃?”
福靈安答道:“王爺,臣已經說過了,臣只是奉命捉拿,是香妃娘娘自己想不開,跳下懸崖,并非臣逼死的。在場的三百禁軍侍衛,都可為人證,臣不敢欺瞞。”
永琪又問:“那……那個為她駕車的車夫呢?”
福靈安答道:“那個車夫把劍架在臣的脖子上,威脅侍衛兄弟們,臣只能當場將他正法了。”
永琪大吃一驚,他瞪著福靈安,難以想象福靈安的無情,卓貴與自己關系雖密,卻更是自幼服侍福靈安的人,怎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損命?
可是朝堂之上,永琪不敢直言,心里難受極了。
阿里袞聽了,置疑道:“福靈安將軍,俗話說,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這樣兩手空空地回來,說是香妃已死,未免太草率了吧?”
福靈安笑問:“太后已經明言,要另封和貴人,就等同于泯滅了香妃在后宮的存在,晚輩若是帶回尸首,難道尚書大人還要替香妃辦后事嗎?”
阿里袞無法回話,只能作罷。
福靈安拱手向朝堂中的大臣們說:“諸位大人,在下昨晚出城拿人,帶了三百禁軍侍衛,這其中,應該不乏諸位的親眷,他們全程跟隨,哪位若是心中存疑,可以回去自己問。香妃娘娘為和解君臣、穩固江山,大義赴死,堪稱巾幗英雄,諸位也該罷手了吧?”
宴席上勸諫的大臣們相互看看,都無話可說。
傅恒見朝臣們都不再有異議,向乾隆拜道:“皇上,香妃娘娘乃是為國捐軀,雖死猶榮,皇上不可辜負娘娘美意,請以國本為重,節哀順變。”
朝臣們總要給乾隆一個臺階下,于是集體跪下,向乾隆拜道:“請皇上以國本為重,節哀順變。”
乾隆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結末只是看了王進保一眼。
王進保會意,大呼兩個字:“退朝!”
走出朝堂,永琪攔住了福靈安,問:“你什么意思?難道你不認識那個車夫是卓貴嗎?你還‘就地正法’了?”
福靈安道:“王爺,你該回家了!”
永琪還在生氣,福靈安卻向永琪行禮告退。
“五哥!”瑯玦飛快地跑過來,一個沒注意,撞到了福靈安背上。
瑯玦停住腳步,看到跟永琪說話的人原來是福靈安,剎那間忘記了自己是來這里的目的。
永琪問:“瑯玦,你找我?”
瑯玦醒過神來,點點頭,說:“皇阿瑪雖然表面上赦免了胡嬙,卻又下令讓她到冷宮去服侍太妃。冷宮那種地方,胡嬙怎么活呀?”
“我現在就去找皇阿瑪!”永琪說走就走,卻被福靈安抓住了肩膀。
福靈安勸道:“王爺不要去了,會有人把嬙格格救出來的。”
“你是個冷血動物!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永琪甩開了福靈安。
“最多三天!”福靈安豎起三根手指,又對永琪說:“請王爺相信微臣一次,三天之后,你會知道嬙格格背后的主人是誰。”
永琪有些迷惑,問:“什么背后的主人?你在說什么?”
福靈安笑道:“王爺,嬙格格的出身,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牧羊女,進宮才幾年的功夫,就變得出口成章、能歌善舞,難道王爺以為,靠自學能這么快學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永琪此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聽福靈安這樣說,忽然間也覺得是有些不可思議,讓人生疑。
“冷宮再怎么難挨,還不至于三天就把人折磨死,王爺不如一試!”福靈安對著永琪和瑯玦一拜,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