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很快又傳到太后耳中,太后卻只是淡淡一笑。
恰逢坎曼爾的生日,太后便大做文章,吩咐下去,要親自為坎曼爾慶生,就在同樂園中辦宴席,還特意請了一眾后妃來赴宴。
乾隆走在行宮小道上,遠遠看到宮人們捧著各色食盒來來往往,向身旁的王進保問:“這是給誰進膳?怎么比朕的御膳還多?”
王進保答道:“回皇上,這不是哪位進膳,是太后為和貴人做的慶生宴,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都奉命去赴宴了。”
乾隆聽罷,心中又氣又笑,看來太后是鐵了心要和他作對到底了。
他直接改道去了同樂園,看看太后到底為和貴人弄了個多大的排場。
走進同樂園,乾隆舉手止住了太監們的通傳,只帶著王進保靜靜地走進來,沒多遠,便聽到了豫嬪的贊賞之詞:“這和貴人換上咱們滿人的衣裳,果然是更美艷動人了。”
令貴妃眼尖,先看到了乾隆,忙原地下跪,朝乾隆行禮道:“臣妾恭迎皇上圣駕。”
皇后、慶妃、穎妃、豫嬪等聽到,也紛紛轉身向乾隆行禮,坎曼爾也在其中,都原地跪下。
乾隆道:“都起來吧!”
后妃們又都站起。
乾隆走到她們面前,不屑地瞥了坎曼爾一眼,冷冷地說:“一個貴人過生日,都要如此興師動眾,三宮六院如果競相效仿,恐怕連邊防的軍餉,都得先拿來給你們挪用吧?”
坎曼爾忙舉著帕子行禮,道:“嬪妾知錯。”
皇后微笑著,勸道:“皇上,這也不是和貴人的意思,是太后看這陣子宮里冷清,姐妹們不常相互走動,才擺這個宴席,讓大家親近些。怎么可能人人過生日都效仿呢?”
乾隆冷笑道:“既然皇后如此體恤,那你今年的千秋宴就從簡吧!也算抵過了今日的破費。”
皇后知道乾隆這話是在諷刺她,卻只能忍氣吞聲地說了聲:“是”。
陳瑛麟來到同樂園,先向乾隆、皇后等請了安,又說:“太后讓奴婢先過來看看各處都安排得如何了,她老人家稍后就到。奴婢要到四處查看,就先退下了。”
說罷,瑛麟就帶著幾個宮女,到各處分頭查看。
乾隆看著瑛麟去的方向,也跟了過去。
豫嬪酸酸地朝后妃們嘆道:“唉,估計用不了多久,咱們宮里就要多一位‘瑛貴人’了!”
令貴妃笑道:“若皇上果然納了陳姑娘入宮,多一位妹妹伺候皇上,也是咱們的福氣呢!”
皇后、慶妃等聽到,都不言語。
豫嬪翻了個白眼,又往一邊坐著喝茶去了。
瑛麟走到插花的花瓶前停住,看看懸掛的燈籠和貼的花紙。
乾隆問:“這都是誰的主意?”
瑛麟一邊查看著園中的裝點,一邊回答著乾隆的話:“皇上,您越是不認可和貴人,太后自然越要讓宮里的人注意到和貴人的存在,母子間鬧個小矛盾,這點心思,您還能猜不透嗎?”
乾隆皺著眉頭,問:“還要怎么證明存在?朕永遠都不會碰她,想守活寡的話,就讓她去好了!”
瑛麟笑道:“后宮守活寡的女人也多,還不都活得好好的?不管怎么樣,和貴人已經是和貴人了。等回到宮里,和貴人回到了寶月樓……”
乾隆聽到這里就怒了,吼道:“寶月樓是朕為香妃精心修建的,那是她想住就住得嗎?”
瑛麟饒有深意地說:“皇上,您記錯了吧?后宮只有四妃,這愉妃、慶妃、舒妃、穎妃,哪里有香妃?圖爾都和卓進京獻妹,您冊封的和貴人,本來就住在寶月樓,貴人的冊寶、還有皇上當年冊封和貴人的圣旨,都在那里放著呢。避暑過后,您帶太后和各位娘娘回宮,和貴人回寶月樓名正言順,難道……您還能不讓她們回去嗎?”
乾隆聽懂了瑛麟話里的意思,點了點頭。
瑛麟略略在同樂園查看了幾處之后,又叫上幾名宮女,到別處去了。
過了一會,同樂園自外向內層層通傳著:“太后駕到!”
乾隆走回了擺宴席的地方,只見太后扶著舒妃的手進了同樂園。
乾隆與后妃們都向太后行了禮,舒妃也向乾隆、皇后、令貴妃行了禮。
太后笑道:“今日是和貴人生辰,哀家原以為皇帝忙于國事,就沒讓人告訴你,沒想到,皇帝竟然于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可真是和貴人的福氣。”
乾隆答道:“皇額娘,朕的確國務繁忙,沒工夫替和貴人慶賀壽辰,也不知道您今兒個專程為她慶賀。兒臣是專程來給皇額娘請安的,順便還有一事要告訴皇額娘。朕看到,圓明園中的樹葉有些發黃了,看來暑氣已過,也該回宮了。”
太后點點頭,問:“那皇帝打算何日啟程?”
乾隆道:“兒子已經讓人先行回宮打掃宮室,沒想到,今早聽人來報,說壽康宮的瓦片竟然掉下來了一塊,真是讓朕大吃一驚!幸而皇額娘現在沒在那,不然豈不是威脅到皇額娘的安危?看來,是需要重新修葺一番了!朕以為,皇額娘不妨在圓明園多住上一陣,等兒子把壽康宮修好了,再來接皇額娘回去。”
太后有些意外,問:“皇帝的意思,是你先行帶后妃們回宮,讓哀家自己在這里住著?”
乾隆溫和地說:“兒子倒想陪皇額娘一塊住著,可是,在行宮處理公務,多少有些不便,秋冬日短夜長,更需省時。不如這樣,皇額娘如此喜愛和貴人,和貴人也十分孝敬皇額娘,不如就叫和貴人留在行宮,替兒子侍奉皇額娘,以減去朕的顧盼之憂。”
“皇帝還真是用心啊!”太后忍不住笑了,這笑容很詭異。乾隆這一招,她屬實沒想到。
“為皇額娘盡孝,是兒子的本分。兒子還要處理公務,就先失陪了,皇額娘今日宴席一定要盡興。”說罷,乾隆向太后躬身一拜,笑著離開了。
乾隆下令,三日后啟程從圓明園返回紫禁城,皇后和妃嬪們都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回宮。
皇后還特意帶領眾妃嬪來向太后請安辭行,太后心中大為不快。
待皇后等離開后,太后問左右道:“哀家怎么覺得,皇后看到哀家不能回宮,好像是特別的高興啊?難道是哀家的錯覺嗎?”
莫禾答道:“回太后,奴婢以為,皇后本一心討好皇上,其實無心對付香妃,都是被妃嬪們所逼,不得已而為之。觸犯龍顏后,皇后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如今,太后與和貴人留在這里,皇后回宮,在皇上面前自然就少了幾分為難。”
太后回想起來,第一次賜死香妃沒有成功,反而被乾隆和皇后一起示威。
那是乾隆第一次讓太后感到難堪,皇后還從旁煽風點火,此事,太后始終記得。雖然那并不是皇后第一次針對太后。
太后與皇后若是普通人家的婆媳,恐怕早就大戰幾百回合了,這次太后清除香妃,何嘗不是在挑撥乾隆與皇后之間的矛盾呢?
如今太后被困在這里,皇后卻有機會與乾隆和好。以太后的為人,怎么可能允許事情這樣發展?
太后思考了一會,吩咐莫禾道:“你去一趟學士府,哀家聽說,傅恒的夫人敏敏生了第四子福長安,也有些日子了。哀家一直忙碌,也沒得空去道賀,你帶些禮物過去,說是哀家賞賜福長安的,懂嗎?”
莫禾領命而去。
陳瑛麟心中有些詫異,看了看太后,沒有說話。
三日之后,乾隆帶著后妃,一行二十多輛馬車、三千多騎人馬的車隊離開圓明園,返回紫禁城,浩浩蕩蕩地行進在路上。
福靈安騎馬在前開路,一路上都有兩隊侍衛提前清理道路,讓沿途的老百姓往路邊回避。
走著走著,前方站著大約十幾個人,橫在路中間不肯回避,擋住了圣駕車隊的去路。
福靈安覺得情況不對,揮動馬鞭快速上前去看。
原來,是敏敏帶了家中的丫鬟仆從站在那里,連清理道路的侍衛都不敢擅動。
福靈安問:“額娘,您這是做什么?后面是皇上的車隊,您不知道嗎?請您快讓路到邊上去!”
敏敏一動不動,昂首挺胸地說:“我要見皇上。”
福靈安看著左右的侍衛和百姓,感到一陣尷尬,又說:“等皇上回了宮,您有多少時間不能求見?何必在路上?”
敏敏任性地答道:“我就是要現在見皇上!你叫隊伍停下!”
福靈安回頭看看車隊,眼見就要過來了,他下馬作揖,道:“額娘,孩兒只是一個侍衛,沒有權利擅自將圣駕叫停,請您退到一邊去,不然休怪兒子不孝。”
敏敏忽然給了福靈安一個耳光,指著福靈安問:“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現在使喚不動你了是吧?”
福靈安依然躬身作揖,答道:“孩兒是在執行公務,額娘何必苦苦相逼?”
乾隆的馬車走到跟前,札蘭泰見狀,命兩個侍衛左右快馬向后傳報停車,大隊人馬停了下來。
札蘭泰打趣般地笑問:“誥命夫人和統領大人這唱得是哪一出啊?”
乾隆掀開窗簾,向外問:“怎么停下了?”
王進保答道:“皇上,好像是傅恒大學士的夫人,攔住了去路。”
乾隆愣了一下,側臉往前看了一眼。
敏敏沒有搭理札蘭泰,直接往前走到了乾隆的車窗外,問:“皇上,敢問和嘉公主是出嫁了,還是沒出嫁?”
乾隆被問住了,他在行宮的確見過瑯玦,但因為自己的心思都在香妃與和貴人的事情上,并沒有過多注意此事,也不知道瑯玦在行宮住了多久,在離開行宮時,更不曾注意瑯玦也坐上了回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