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帶著瑯玦到花園中,不過是為了問一問瑯玦家里的事:“我聽說,福隆安納妾,家里辦喜宴的時候,傅恒從頭到尾都沒露面?”
瑯玦答道:“這件事,阿瑪是不贊成的,但拗不過敏敏,干脆躲出去了。他說只不過是納妾,有沒有他都一樣,況且他也沒空。”
皇后問:“你見過福隆安這個小妾嗎?”
瑯玦搖了搖頭。
皇后憂心地看著瑯玦,又問:“你就打算自己一個人在公主府里住一輩子嗎?”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瑯玦一臉的無奈。
皇后替瑯玦計議道:“江浙官員幾次上書,恭請皇上臨幸南巡,為體察民情,皇上已經準奏此事,時間就定在年后。太后自然是要同行的,按照舊例,后妃可有六人隨行伴駕。這趟去得人多,需要的侍衛也多,傅恒向皇上請求帶福隆安一同護駕,估計過些天,福隆安就會正式被授予御前侍衛的頭銜,編入隨行之列。我想讓你也一起去,南巡一路上,少不了游山玩水,正是你倆緩和的好時機,你不要總是扭著性子,年紀輕輕的,哪能一個人過?”
瑯玦拼命地搖著頭,反駁道:“我不要!皇額娘,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難道你還記掛著福靈安?”皇后狐疑著。
“不是……是我從云南回來那天,皇額娘也許不會相信,敏敏居然想讓人用白綾勒死我,還要對外宣稱是我為了自證清白、以死明志!如果不是福康安在那拖延時間,五哥后來及時趕到,我就已經死了!福隆安,他當時就在旁邊看著呢,可他都不救我,他竟然可以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弄死,哪個女人還能接受這樣的丈夫?”
皇后聽了,十分震驚,驚問:“敏敏竟然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連公主都敢謀害!你怎么不早說呢?”
“五哥都沒敢說,我怎么敢說?”瑯玦一臉委屈,也一臉迷惑,噘著嘴牢騷道:“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皇阿瑪會聽信敏敏,就因為她是大學士的夫人、舒妃的姐姐嗎?敏敏已經把女兒許配給了十一弟,皇阿瑪明明不喜歡太后扶持十一弟,卻還會偏袒敏敏,這不是很奇怪嗎?”
“好了好了,不要想這些了。”皇后沒有解釋關于乾隆偏袒敏敏的行為,只是安慰著瑯玦:“我知道,你在富察家太憋屈了,這件事,我記在心上了,是該敲打一下敏敏了。以后再有什么事,你也要及時告訴我才好。至于福隆安,我也會找時機跟他談談,如果他確實不值得依靠,我也不會勉強你,但如果事情還有轉機,希望你也不要太固執,相信我,我都是為了你好。”
瑯玦不好反駁,只能暫且點頭應了。
整個過年期間,幾乎所有人都在籌劃著、議論著即將南巡的事。
既然乾隆已經決定要奉太后、攜后妃出行,自然要向民間展示出“家和萬事興”的一面,萬事以孝當先、以和為貴。
因此,由太后和皇后來裁定此次南巡隨行人員。
按照南巡舊例,隨幸的后妃最多只有六人,除皇后外,需在妃嬪中選五位同往,既然是孝當先,皇后便恭請太后來抉擇。
太后先是假意推辭了兩次,后來便順著下邊人的奉承,選了容嬪、永常在、寧常在,稱她們在身邊服侍得盡心,習慣了便離不了。
其實,論對太后最盡心的,莫過于舒妃,但太后并沒有選舒妃,因為所謂“后妃隨行服侍太后”本來就是個由頭,有宮女太監的存在,后妃能做多少伺候的事?
南巡不比宮中,在外面一路隨行的人,接觸皇帝的機會可比宮里要多多了,太后當然要借此機會籠絡乾隆,因此,在對自己忠心的妃嬪中選了年輕貌美的三個,而摒棄了年長色衰的舒妃。
況且,舒妃近來一直在為永瑆操心,也應該留在京城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
剩余的名額只有兩位了,皇后便論資排輩,選擇了位份最高的令貴妃和慶貴妃。
說是論資排輩,但皇后心知肚明,選人的理由不重要,而令貴妃肯定是必選的,不然這一路南巡,不知要看乾隆多少臉色。
皇后將選定妃嬪之事上奏給乾隆,乾隆對太后選的人自然是不敢反駁的,但對皇后的選擇似乎頗有意見:“先前,你讓慶妃撫養十六阿哥,現在,你又讓她隨行南巡,朕想知道,她出宮后,誰來照料十六阿哥?”
皇后答道:“諸位阿哥公主,都有各自的奶娘、嬤嬤、宮女服侍,哪里還缺了人手?”
乾隆冷笑一聲,質疑道:“既然宮女都能盡心,還要養母做什么?皇后費盡心思地為阿哥們安排養母,又目的何在?”
皇后聽得出乾隆的弦外之音,無非是在指責自己當初硬生生從令貴妃那里搶來了尚在襁褓中的十六阿哥,塞給慶貴妃撫養,料想這幾年,令貴妃該沒少在乾隆面前哭訴此事。
但這趟南巡,如今是件舉國關注的大事,太后都帶了三個親信妃嬪在身邊,乾隆也有最寵的令貴妃伴駕,皇后身為國母,豈能一個自己的親信之人都沒有?那她還算得上什么國母?
面對如此心有偏袒的乾隆,皇后必須得一通道理給堵回去:“臣妾只是論資排輩湊數罷了,若是皇上以為撫養皇嗣的妃嬪不適合出門,那臣妾只好重新擬定人選。令貴妃要留在宮里撫養七公主、九公主,慶貴妃自然也要撫養十六阿哥,四妃之中,愉妃得病昏迷已久,舒妃撫養十一阿哥、穎妃撫養十五阿哥,更不必說、豫妃剛剛有了身孕,也不宜遠行,嬪位中只有婉嬪和容嬪,容嬪已經在列,婉嬪倒合適,貴人中最有資歷的是林貴人,那臣妾就將令貴妃和慶貴妃改換為婉嬪和林貴人,皇上以為如何?”
乾隆瞪著眼,果然被皇后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婉嬪和林貴人都是入宮多年卻不受寵、毫無存在感的人,除了讓乾隆感到乏味和無聊之外,也實在沒了別的印象。
關鍵在于,皇后竟然要去掉令貴妃,那這漫長的南巡一路,乾隆還能寵幸誰?難不成真要寵幸太后替他選的那三位?
乾隆看著勢頭比自己還要來得猛的皇后,不忿地問:“兩位公主都已經七八歲了,跟只有三歲的十六阿哥能一樣嗎?”
皇后言辭鑿鑿地說:“十一阿哥都十二三歲了,舒妃還不是忙得整日毫無閑暇?臣妾以為,皇嗣哪個年紀都離不了娘,只不過年紀不同,側重的關心之處不同罷了,否則,太后也不必刻意把舒妃留下,不是嗎?”
“十二阿哥與十一阿哥同年,皇后難道就不需要留在宮中?”乾隆的語氣中,飽含著諷刺之意。
皇后一本正經地答道:“回皇上,臣妾首先是國母,然后才是十二阿哥的額娘。倘若皇上以為皇嗣乃是國本,是國事的重中之重,臣妾也愿意留在宮中。既然臣妾都為皇嗣留下,其他有子嗣的妃嬪就更該留下了,如果皇上以為臣妾這樣處置不妥,那不如奏請太后,問一問哪個該去、哪個該留?”
“你敢用太后來壓朕?”乾隆一肚子不痛快,自逼走香妃之后,太后和皇后這幾年婆媳關系相處得倒還過得去。
太后雖然不怎么喜歡皇后,但更不喜歡令貴妃。如果當真去問太后的意思,太后大概巴不得乾隆把最寵愛的令貴妃扔在家里,好為要培養的新人爭取更多機會。
皇后依然傲然挺立,道:“是皇上向天下臣民弘揚‘孝當先’,且要以身示范,臣妾當然要將皇上的美德更加‘發揚光大’了!”
“行啊!皇后真是越來越深得朕心了!”乾隆指著皇后,氣呼呼地說:“朕就依了你,準慶妃同行,你可讓她把十六阿哥提前安頓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錯,可別怪朕沒提醒過!”
擬定了宮內的隨行人員,然后便是宮外了,少不了都是得勢的皇親權貴,才有資格陪王伴駕。
其中當然包括永琪,在乾隆的所有皇子中,隨行的只有永琪一人,乾隆立儲之心,人人都心知肚明。
皇后將瑯玦也編入伴駕之列,因為傅恒、福隆安主要負責這次南巡護衛安全事宜,瑯玦的隨行也就顯得自然而然。
永琪得到了這件事的準信,也就開始考慮榮王府中的隨行之人。
他最希望帶的當然是懿澤,但他害怕懿澤不愿意同往,也擔心乾隆不同意懿澤隨行,躊躇之中,他又來到了蕪蔓居找懿澤。
丫鬟們都說懿澤在屋里,可永琪敲了半天房門也不見回應,連半點聲音也無。現在的懿澤是不會躲著永琪不見的,因此他疑心懿澤并不在屋里,直接推門而入,里面果然空無一人。
“懿澤……”永琪在屋里轉了幾圈,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只看到龍錫杖在倚靠在墻角,伸手摸了一下。
遠在云南格姆山中的懿澤,感應到有人碰了龍錫杖,忽然立刻出現在永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