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也跟懿澤問起來:“那么永琪呢?他到底是不是病死的?我記得,你曾在永琪靈前逼問過胡嬙,而她直接選擇了死,顯然,你認為永琪是被謀害的,但你不知道兇手是誰,她知道。”
懿澤答道:“其實,我也不能完全肯定她知道多少。那天,我和胡嬙都抱了必死的決心,賭一賭我倆誰死誰生。我們族中有一門秘術,叫做白日夢,一旦進入,必須有一個人死去,其他人才能從里面走出來。可我從來不知道,白日夢竟然也可以用頭發來牽連入夢,與凡人睡眠中的夢境連接為一體,我更不知道,白日夢也能被龍錫杖左右。結果萬萬沒想到,我和胡嬙都沒死,死的人竟會是永琪。我至今都不明白,永琪當時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為他聽到了我和胡嬙的對話,不希望我們任何一個人死在里面,才用他的命換取我們兩個人的自由之身;還是他對我已經失望之極,所以沒有了生存的欲望,用他的死來警醒我、懲罰我。”
孟冬雖不太知道白日夢為何物,也不明白頭發與夢境的關系,但懿澤是夢神,孟冬也就基本想得明白,她十分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問:“竟然是你和胡嬙要賭命?然后……把你倆都要搶的男人給搭了進去?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懿澤冷笑道:“你會這么說,是因為你體會不到三人行的痛苦。你們家那個紫玥,就和我們家的碧彤差不多,都是擺設,所以,忍就忍了。你說你這些年都是與永珹同床共枕,可我呢?細算起來,我根本不知道永琪是陪伴胡嬙得更多,還是陪伴我得更多。但不管是哪個,都說明永琪心里是兩個都有。其實,不只是我因為胡嬙的存在而痛苦,她也因為我的存在很痛苦,只不過,感情的世界總要分一個先來后到,胡嬙又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才不敢多嫌我。但當我提出我們兩個只活下來一個的時候,她也如釋重負,才會有那場賭命。”
孟冬朝懿澤翻了個白眼,道:“照你這樣分析,那永琪會死,也算是他一心兩用、咎由自取的結果了?”
懿澤無奈地笑笑,道:“也不能這么說,永琪是愿意只選一個的,而且他最想選擇的人,一直都是我。他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一邊想利用他的身份,另一邊還接受不了與他身份共存的其他女人。我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我們會有這樣的結局,到底是我太貪心,還是他貪心。”
孟冬聽了,只是哀嘆連連,又問:“那我就不明白了,永琪死于一個叫做‘白日夢’的秘術中,你本來就是夢神,又是龍錫杖的主人,而胡嬙只是一個凡人,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兇手,她知道?”
“是啊,所以瑛麟才認為我有嫌疑,皇上也是因此才會相信。但有一件事,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胡嬙向我和永琪承認過,她是被派來謀害永琪的奸細,而且,她老早就知道不少關于夢神的事,我卻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逼問了多次,也沒有結果。當永琪的事發生后,我猛然意識到,有人利用了胡嬙進入夢境,還利用了我的龍錫杖!龍錫杖是神龍之骨所化,只有我族歷代女君才使喚得動,可是我祖母之前的女君都已亡故了,能使喚龍錫杖的只有我和我母親,我幾乎懷疑過我母親是不是從天宮的天牢里逃出去過?但我心中的靈玉可以感應到我母親的存在,她一直離我很遠很遠。所以,我實在是猜不透兇手是誰,但胡嬙應該知道,她就是寧死不說!”
孟冬神秘地笑了笑,湊近懿澤耳邊,悄悄耳語道:“你猜不透,或許……我們可以一起猜猜。”
懿澤看到孟冬這個神情,猛然心頭一震,問:“你猜到了?”
孟冬并沒有正面回答懿澤的問題,只是分析道:“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胡嬙是什么樣嗎?她很誠實,也很老實,頭一次跟我們說話,就把家底倒得干干凈凈。那時候,皇后和令妃都覺得她的美貌稀世罕見,都想利用她,可后來又都覺得她很沒用,放棄了她,連翊坤宮的宮女們都嫌棄她笨!我想,你當時也不會覺得她像一個魅惑人的狐貍精吧?”
懿澤搖了搖頭,當年初識之時,她的確覺得胡嬙很天真,毫無心計,更不像一個狐媚。
孟冬又笑著說:“這就對了,這說明,胡嬙進宮前是一個很單純的姑娘,她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
懿澤又搖了搖頭,她想不出來。
孟冬繼續說:“我們第二次認識這個人,是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因為她已經成為永琪在外邊的相好了。”
懿澤點點頭,總結道:“你的意思是,永琪認識的胡嬙,比著我們最初認識的胡嬙,已經變了。”
孟冬也點了點頭,道:“所以,胡嬙的改變,應該在你成婚之后,在她和永琪好上之前。而在這期間,她一直都形同后宮的一命宮女,能夠指使她的人,當然極有可能是后宮的人。”
懿澤聽了這幾句,有些失望,翻了個白眼,道:“我還以為,你發覺了什么呢?這些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懷疑過皇后、令妃、太后,可后來我都一一排除過,覺得她們都不像,現在這些人都死了,更加無從考證了!”
孟冬笑道:“這么有能耐的人,哪能輕易死呢?你就從活著的人里面,繼續猜嘛!”
懿澤挨個想著后宮現存的那些妃嬪,先想到的,當然是位份高的人,她問:“穎妃?她撫養永琰,有動機害永琪!”
孟冬笑了笑,輕輕地搖著頭。
懿澤又問:“或許惇妃?她上次看起來對我回來很有敵意!”
孟冬又笑著搖了搖頭。
懿澤像用排除法似地說:“宮中四妃還有……容妃?永琪和胡嬙一同隨皇上下江南那次,她不是也在嗎?”
孟冬還是搖頭。
懿澤無奈地問:“你不要一直搖頭好嗎?你不能自己心里一琢磨,一否定,就完了,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孟冬笑道:“我麻煩你推測的時候,能不能先把時間點給卡準了?你說穎妃撫養永琰有動機害永琪,我且問你,胡嬙被指使魅惑永琪那會兒,永琰出生了嗎?惇妃入宮了嗎?”
懿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確,胡嬙與永琪好上,至少是乾隆攜香妃去杭州之前的事,那時永琰尚未出生,宮中也沒有惇妃,容妃也還只是個剛陪嫁過來的丫鬟。
可是,排除了這三人,再排除了已經不在了的人,懿澤覺得更沒頭緒,她印象中,當年在后宮中有些分量的妃嬪,多已不在,若是去懷疑那些沒有分量的,就多如牛毛了,又有什么實在的意義呢?
孟冬又說:“你若覺得不好猜,咱們不妨倒著來!你覺得,在后宮中,最不可能害永琪的人是誰呢?”
懿澤低頭思索著,答道:“有子嗣的,可能想掃清障礙,沒子嗣的,也可能依附旁人,唯一絕不可能害他的,大約只有他的親娘愉妃了吧?”
孟冬笑了笑,笑得很詭異。
懿澤問:“你笑什么?”
孟冬又笑得很神秘,問:“提到愉妃的時候,你心里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是有一點。”懿澤望著遠方,回憶著說:“她帶發修行,多年從不侍寢,從不給太后請安,也從不出現在皇后的朝會上,甚至連他唯一兒子永琪的大婚,她都沒有露面。”
孟冬接住懿澤的話,道:“我再給你加上一句,連永琪從重病到去世,她都沒來看過一眼!這位愉妃娘娘,未免也太過于不食人間煙火了吧?”
“你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嗎?”懿澤有些疑惑。
“你覺得呢?”孟冬的笑容總是若隱若現。
懿澤眼珠轉動一圈,想了想,又說:“一個母親,對于自己沒有撫養過、甚至根本不熟悉的孩子,感情淡薄,這一點,我能理解。也或許,愉妃只是曾經受過很大的打擊,才會對親生骨肉無情,這也不能說明什么。”
“一個連兒子死都不會來看一眼的母親,卻會在久病蘇醒后第一時間,給從未見面的孫子送禮物,我倒真不知道,她是無情還是有情!”孟冬打趣般地笑著,又問:“你是不是忘了,在熱河行宮,皇貴妃帶領所有隨行皇族女眷擺家宴時,陳公公帶來了愉妃給綿億禮物的事了?”
懿澤恍然想起,木蘭圍場狩獵歸來,在熱河時,是有這么回事,陳進忠捎來了愉妃給綿億的禮物,本要讓她來保管,但因寧常在挑唆,后又給了胡嬙。
可是,懿澤當時對許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年深月久,幾乎是要忘記這件事了。
孟冬又說:“當時,你可能沒有留心過,在胡嬙聽到禮物來自愉妃的時候,她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那是我所見過的胡嬙最驚恐不安的一次!我甚至覺得,愉妃那份禮物根本不是給綿億的,而是給胡嬙的。”
懿澤愣住了,她也感覺到了很多不對勁,但卻很難去想象孟冬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