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生感到喉嚨干澀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這下清醒了。
他惺忪看了一下屋內的陳設,逐漸睜大眼睛。只見一根巨大的木梁撐住屋頂,不遠處是一張古色古香的矮幾。他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身下是一層厚厚的草墊。
楚長生掀開被子,下床站起身來。忽然頭腦一陣昏沉脹痛,這時他感覺到腦海中一顆明珠閃爍一下,無數記憶碎片閃現。
“這里是…大江國?我是楚長生?”雨后明媚的晨光透過窗紙,照在白衣少年的身上,五彩斑斕。
楚長生走到角落的銅鏡前,仔細觀看。
“唉”一聲嘆息,悵然若失。
鏡子里是一個俊逸瘦弱的少年,看起來十四五歲。臉色蒼白,但眼睛好似墨滴一般。
他閉上眼睛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似乎…真的穿越了?腦海那顆明珠格仿佛一輪明月懸浮于混沌中。他嘗試去感受那顆明珠,突然,他感到全身氣血不由自主的涌上腦海,他一下感到渾身乏力。
識海混沌由暗黑色泛起一層血金色,又旋轉著圍繞明珠。那顆明珠似慢實快的吸收掉這些血金色的霧氣,閃爍一下。
楚長生感到似乎有一圈漣漪從腦海蕩開,逐漸越散越大,穿過小屋,接著穿過外邊的柳樹,接著繼續向更遠處蕩去。隨著這圈漣漪的擴散,楚長生清晰的感受到周邊事物的反饋。
好神奇,雖然隨著漣漪越遠,這種感覺越淡。但漣漪激發的那一下,他感到周身三丈的范圍內纖毫畢現。他仿佛看到墻角深處的小蟲在擺動觸角,快速爬動。房梁深處一張蜘蛛網,上面一大一小兩只蜘蛛在吐絲編網。
透過門,仿佛能感受到到枯瘦無葉的柳枝隨風擺動。
外門“支呀”響起。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楚長生瞇著眼睛,看著房門。一只黢黑皴皮的手推開房門,一個身穿褐色長袖衣裳,斑白頭發用黑布束起,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人端著托盤。
看到屋里的少年正看著他,老人愣了一下。然后激動道:“少爺,你可算醒了。”伴隨著欣喜的聲音,老人熟練地兩腳互蹭一下,就脫去鞋履。
快步走來,先跪坐將托盤放在矮幾上,然后轉身關切的問少年:“少爺,身子感覺如何?可覺得利爽些了嗎?”
楚長生剛剛氣血被識海明珠吸掉,有耗費心神感應周邊環境。現在眼前發黑,張嘴說話:“吳伯…”聲音嘶啞,有氣無力。
吳伯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扶住楚長生。“少爺,怎么樣?”
楚長生緩了緩,氣息才慢慢平穩。清了清嗓子,“沒事,躺太久,餓了。”
吳伯攙著楚長生到矮幾旁跪坐下,觀察楚長生氣息確實平穩起來,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排好碗盞,從瓦罐中傾倒出油黃的小米粥。正氣彌漫。散發出香甜的糧食氣息。
“少爺…”吳伯雙手捧著粥,但心里沒底。以往經驗,少年喝上兩口就沒有胃口了。
出乎意料,一只瘦削白皙的手接過小米粥,張嘴抿了一口,溫度合適。一抬碗,小米粥就只剩碗底殘渣了。
這種用木柴小火慢熬的小米粥,將米油逼了出來,濃稠香醇,最是養人。一碗喝完,楚長生感到五臟六腑都溫暖起來。
于是,干脆端起瓦罐再倒一碗,又是一口飲盡,如是連喝四碗才罷休。
楚長生腦門已經出汗,其實還是有點意猶未盡,但瓦罐已經空了。
吳伯露出欣慰的笑容,“少爺放心,等你身子再好些,你想吃多少咱們就做多少。”語氣分明就像是哄小孩。
吳伯接著說:“少爺,剛喝完粥,你在院子里走一走,躺了這么久,活動一下筋骨。馮三前陣子一直想買咱家的地,你休息好了,我再給你細說。”
“知道了。”楚長生點點頭。
接著吳伯示意楚長生站起來,為楚長生換衣服,頭發梳好后,來回幾下,便用一根烏木釵固定住。然后穿上一套讀書人常穿的青衫,腰帶束好后,配了一個香囊。接著吳伯又為楚長生綁好鞋履。
等吳伯收拾完碗筷,合上房門離去。楚長生再仔細打量著銅鏡中的人影:還是人靠衣裝。鏡子里一個氣度翩然的青衫讀書郎在皺眉思索。
自己目前勉強算是一枚小地主。家中良田百畝,不敢說多富貴,在村子里也算殷實人家。只是父母一場大疫,雙雙離世。
現在先不要去管穿越后去實現什么驚人抱負,成就什么王侯將相。無論如何,一定要先養好身子。自己目前也體弱多病,腦海的珠子還不曉得是什么寶貝,但用一下就差點沒了半條命。
嘆了口氣,平復心情。楚長生推門而出,朝宅子后邊走去。他記得那里是書房,里面有他需要的知識。
“吱~”太久沒人來過,書房的門軸有些卡。迎面是細微的灰塵,陽光一照,光便有了形狀。楚長生徑直走到書架,一只手用手帕捂住口鼻,一只手用雞毛撣子拂去架子上的微塵。書架上大多是竹簡,也有少量的紙質書籍。大致按經史子集分布。
看來,這個楚家不簡單啊。一個鄉下小地主家里藏有這么多書!
他先翻開史書,從紙質書籍看起,這應該是最近的歷史記錄。
當楚長生認真看書時,識海中的明珠緩緩自轉,同時吸收識海中的霧氣。
“咦?”
楚長生發現書本上的內容,他看一眼就能記得七七八八,仔細閱讀,內容知識仿佛在腦中掰開揉碎,反復思索一般。他一頁頁翻著書,翻得速度還不慢。一本書沒多久就翻完了。
楚長生閉著眼睛,他回憶書中內容,歷朝皇帝年號,大事件,征戰戰役,征兵數量,歷年賦稅。歷歷在目。這可不是光看光記就能想知道的,像一年賦稅,需要結合戶部的數據和地方財政數據相互映照。還得結合擁有賦稅自主權的封地和軍鎮要地,才能算出大概。
楚長生又隨意想出幾串長數字,做各種運算,也都很快心算出答案。雖然手頭沒有計算器記性審核。但楚長生下意識就能判斷出自己的計算結果是正確的。
楚長生大概得出結論:目前自己的學習效率恐怕是前世的將近一百倍。
不由得感嘆,前世上學時要有這個功能,還要啥自行車呀!
“呼!”楚長生眼前一黑,無力坐倒在地上,微微喘氣。這時,識海中的明珠緩緩停止了自轉。
定了定神,楚長生有些興奮的朝外大聲喊道:“吳伯,再給我煮一大鍋粥,多放紅棗和枸杞!”
………
離柳郎口村約十里地,就是這里最大的城郭——三平府。
街道人來人往,小販們的叫賣聲相互混在一起,伴隨車馬聲。構成一篇市井歡鬧的小調。
然而,在這種小調中偶爾也會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一處小巷,兩個花胳膊抱著肩膀站在巷子口。來往的行人到此都低著頭走過。
巷子里一個用稻草搭就的小棚子,里面幾個兇神惡煞的年輕人,用棍子狠狠砸碎棚子口擺放的一些陶罐和粗瓷碗。罐子里的醬汁沿著破碎的陶片在地上肆意的流著。
棚子外一只小旗子寫著:雞湯餛飩。
經營餛飩攤子的大爺,已經額頭流血的躺在地上抽搐著。帶圍裙的大娘則抱著一個混混的腿,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撒手!”旁邊一個混混掄起木棍就砸在大娘的肩膀處。大娘被砸的慘叫,但依然緊緊抱著那個混混的大腿不放。
被抱大腿的小混混一耳光把大娘抽的一趔趄倒在地上,不由松開了手。
那個混混居高臨下的指著大娘:“你們當初老老實實拿錢把地賣了,就什么事都沒有!結果非但不賣,你們還出來擺攤湊徭役錢和粟稅。”然后向后指了指其他的混混們。“就因為你們這些老東西害的我們兄弟大冷天的還要出來干活,真是不識時務!”
“那是我們家傳下來的耕地!要傳給我兒子的!憑什么賣!”大娘哭喊道。
“老東西!”一個混混一棍子就朝大娘抽去,“啊!”大娘嚇得包頭就滾在一邊,躲過棍子。
“哈!哈!哈!”混混們看著大娘狼狽的身影放肆的笑著。
“回去告訴你兒子,趕緊簽字畫押!”被抱大腿的混混朝著大娘喝到:“再不簽,讓你連兒子都沒了!”說罷,帶著眾人離開小巷。
大娘看著一地的碎罐殘碗,和流血抽搐的老伴。緊握雙拳,慘烈的哭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