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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星跡

第四十八章 孤獨(dú)囚籠(五)

衍星跡 燈洺 4062 2021-06-24 23:14:10

  “碰到那個白影子之前,就看見守夜的老伯在中間大道的一個棚屋下歇息。后面追著白影在房舍中繞了好幾圈,又在一處墻角再次見到老伯,那時我便起了疑問——

  剛剛?cè)ピ嚵讼戮嚯x,若按正常步速,除非老伯在我們離開后立即起身,一路小跑,才能趕在之前去到墻角處。而且前提是,他目的地明確。可是一位守夜者,年長夜深,這樣做不是很奇怪嗎?”

  將老伯安撫住,趙水從屋中出來,向另外兩人解釋道。

  “所以就有兩種可能:一,老伯與那裝神弄鬼之人是一伙兒的;二,悶頭緊裹的那兩個人,至少有一位不是守夜人。”

  “老伯的出現(xiàn)對白衣人的逃脫根本不起作用,所以第一種可能性很小。”付錚順著他的思路說道。

  許瑤兒皺眉思索道:“那既然躺著的不是守夜人,又是誰?”

  趙水彎嘴一笑,回答道:“沒錯。如果把失蹤、白影子和守夜人聯(lián)系在一起的話,或許就能想到一個偷龍轉(zhuǎn)鳳的辦法。

  真正的嫌疑人先找到個恰當(dāng)?shù)睦碛桑瑢⑹匾谷瞬卦谝惶帲约喊缱魇匾谷顺鲩T作案。他將人弄暈后,讓對方套上與守夜人類似的衣裝,然后分別放在各處——這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山上這么大,誰也不會注意到守夜人出現(xiàn)的時間和距離有問題。如此便能堂而皇之地將人移動,而不引人注目。”

  “哦!”許瑤兒恍然道,“所以嫌疑人扮作白影子,是為了將人嚇跑?”

  “有可能。”趙水遲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還是有許多解釋不通的地方。

  比如晚間轉(zhuǎn)移人明明穿夜行衣更為方便,可為何選擇一身白衣?若想造成恐慌,把人直接殺了不是更容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同時出現(xiàn)在各處的白影,難道是嫌疑人的同伙?

  還有許瑤兒之前說,看見其中一位是之前失蹤的小艷子……

  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控著,趙水將中間隔著的窗戶紙捅破,便都能得到解釋。

  “世子他們回來了。”付錚看著山下跑回的兩人,說道。

  赫連破手中的火把已快燃盡,迎上幾人的目光,搖了搖頭。

  “沒找著!”付靖澤拖著一輛獨(dú)輪車跟在后面,將它往路邊一推,略微喘氣道,“只剩了這個,其他什么痕跡都沒有。世子說天黑看不清,只好先放棄回來了。”

  趙水上前將剛剛的發(fā)現(xiàn)說與赫連破聽,只見他嘴角竟勾起了淡淡淺笑。

  “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問道。

  “嗯。”赫連破點(diǎn)頭道,“蹲守的時候湊巧想到。”

  “那路邊的那些人……”

  “是其他星同,已經(jīng)送回。”赫連破肯定他的猜測道,看了眼斜在道邊的獨(dú)輪車,“不過看現(xiàn)在的情形,應(yīng)該還是有人被帶走了。”

  付錚蹙眉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赫連破沉默片刻,回道:“再有一個多時辰便要天明,大家都累了。既然嫌疑人已確定是那位叫郭垂的星同,先回去休息,明日看具體情形再作商議。”

  回去休息?

  趙水頗為不惑地看著赫連破,這似乎,不是他行事的風(fēng)格。

  指間摩挲,奇怪的猜想涌入了趙水的腦海。

  “可是——”付錚開口道。

  “世子既然都這樣說了,咱們就先好好休息。”趙水看了赫連破一眼,笑道,“正好,我也困了。”

  說完,他打著呵欠轉(zhuǎn)過身,伸個攔腰悠哉哉地往房舍間走去。

  許瑤兒拖著步子跟在他后面。

  付錚眉頭微抬,看著趙水的背影目光含思。然后她與付靖澤相互看了看,與赫連破一同往回走了。

  一夜過去。

  趙水睡得并不安穩(wěn),好像沒過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了。

  睜開眼,窗上只泛著白,還未灑上第一縷晨光。

  “趙水!”

  “來了——”趙水應(yīng)道,迷糊著雙眼去開門,“真是上輩子欠你的,第二次了。”

  “哎呀,是急事兒!”金湛湛從他胳膊下鉆到屋子里,說道,“蘇星同是不是昨晚上沒回來?”

  趙水回頭看看對面那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鋪,清醒了一半,說道:“沒啊。”

  “完了。”

  “怎么了?”

  “他好像——”金湛湛抓著趙水的手臂道,“也不見了!”

  趙水呆在原地,這下他完全醒過來了。

  略一思量,他走到蘇承恒的床鋪邊,翻查著衣柜桌案上的東西,問道:“確定他不在這附近?”

  金湛湛肯定地回道:“是。應(yīng)該是夜間從練場與你們分開后,就不見人影了。”

  “開陽門主怎么說?”

  “他說昨日回屋后蘇星同確實(shí)來找他請教過一些兵法陣術(shù),只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

  趙水停下了動作。

  倒不是金湛湛的話讓他想到了什么,而是他發(fā)現(xiàn),蘇承恒的東西好像少了幾樣。

  “湛湛,幫我個忙。”趙水蹲在柜子前,說道,“查一下先前失蹤的那些人,他們的行裝是否也有缺失,比如隨身器刃、換洗的衣物等等,這種日常所需的物件。”

  金湛湛拿出本子記了上去,奇怪道:“調(diào)查這些做什么?”

  趙水微不可察地一笑,回頭看著她答道:“不可說。”

  對于他賣關(guān)子的行為,金湛湛“切”了一聲做以回應(yīng),然后又直起身子往后蹦了下,說道:“還有我聽人說,昨天鬧鬼了,你知道嗎?”

  “別聽他們瞎說。”趙水?dāng)[手道,“無稽之談。”

  “可是外面都在傳……”

  “沒事的。”趙水兩手推著金湛湛的肩膀,將她往外面送,說道,“那就辛苦你多跑幾趟了。慢走。”

  金湛湛被弄得迷迷愣愣,說道:“可是蘇星同不見了,你不去找找嗎?”

  “打聽出剛才的那些,自然就知道他在哪兒了。”

  “真……”

  “嘭!”

  兩塊門扇不由分說地合上,將她擋在了門外。

  金湛湛鼓鼓兩腮,用力拍了下門框后扭頭走了。

  “怎么都這樣。”她心道。方才找過赫連世子、付錚,不知他們是不是累了一夜心力交瘁,還是覺得已經(jīng)鎖定了嫌疑人有恃無恐,在聽她的消息時都不似昨日那般緊張重視,一個個都沒她上心。

  可今早,金湛湛在眾多星同間轉(zhuǎn)了幾圈,暗暗覺得,事情正在朝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人心不穩(wěn)了。

  果然,不出數(shù)日。

  多人失蹤、夜間行鬼的消息,就像一卷狂風(fēng),傳到了每一個留困山中的星同耳中,掀起了一陣迷了眼的昏沙。

  “將軍!”

  “你確定嗎?”

  付錚挑眉伏案問道,一只手輕輕向棋盤上挪去。

  “確定。”趙水點(diǎn)頭道。

  沒再猶豫,付錚拿起邊界上看著不起眼的“車”,“啪”地打在他的棋子上,將它換了下。

  趙水不慌不忙,用手指將“炮”往右挪了一步。

  此時那剛落定的“車”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炮”在對面虎視眈眈,斜對角有有個“馬”寸步不讓。可是倘若將它移走,對方的“炮”就再次直接“將軍”。

  “呵。”付錚笑著挺直腰背,說道,“趙水,還說沒怎么下過棋呢,才過了兩局就會動用‘馬后炮’了?”

  “馬后炮?”

  “嗯,若我這個‘車’移走,你的‘馬’再移到這里,三子一線,就叫做‘馬后炮’。”付錚解釋道,抬手摸著下巴,“不行,讓我想想……”

  “原來是這個意思。”趙水回道。

  他的確是沒下過多少棋。一來爹娘都不喜棋,他是在學(xué)堂中知曉一些的;二來,比起正經(jīng)的規(guī)則,漁鎮(zhèn)里的學(xué)童更樂意玩那些不同而直白的玩法,對弈便只有寥寥幾次。

  “你還真沉得住氣。外邊鬧成那樣,還有這閑心陪我下棋?”付錚轉(zhuǎn)著手中棋子,說道。

  “彼此彼此。”趙水回以微笑。

  這幾日確實(shí)不安寧。

  先是赫連破的屋子被擠得水泄不通,讓他根本沒精力再單獨(dú)找他們商量。然后嫌疑人郭垂的房間被人翻了個遍,更有甚者還撒上香火跳大神,說能驅(qū)邪避災(zāi)。

  山道上時刻都有人來來往往,或是傳遞著捕風(fēng)捉影的消息,或是激動地商量著什么。

  就連佐星辦事的地方也圍了一堆人,雜七雜八地叫嚷著“下山”、“不安生”之類的話。那天趙水路過,還看見寧從善揮著大臂想攔住他們,結(jié)果一個踉蹌,被推倒在路旁。

  “瘋了,他們?nèi)偭耍 蹦鞘谦C場復(fù)試后,他對趙水說的第一句話。

  而這期間,趙水也并未歇息,他將想到的都查了一遍——失蹤之人的隨身物件、出現(xiàn)白影的樹叢痕跡,還領(lǐng)著白附子去已凌亂不堪的郭垂房間里翻找,發(fā)現(xiàn)了幾包瀉藥與迷魂散……

  然后在他人越發(fā)焦灼的情形下,趙水反而變得閑適散漫起來。

  跟他差不多的,付錚跑了兩天兩夜后,也松了心,今日竟閑極無聊,拿著棋盤來找他打磨時間。

  “咚咚咚!”

  “門沒關(guān)。”趙水回道。

  付靖澤一把推開門,急匆匆地走到屋中道:“你們怎么還有閑心弄這個,眼下赫連世子信任的人本就不多,還不趕快跟我走!”

  說著,他便一把抓住付錚的手腕,將她從坐榻上拉了起來。

  “發(fā)生什么了?”付錚問道。

  “赫連世子那邊——”付靖澤喘了一大口氣,緊巴著五官說道,“局面快控制不住了!”

  當(dāng)趙水幾人匆匆趕到赫連破的屋舍前時,眼前的場面實(shí)在有些微妙——

  屋前跪了一大半的人,旁邊一小部分則拔刀相向,大高個兒、汪嵐等人則護(hù)在神情復(fù)雜的赫連破前面,也是一人一個明晃晃的刀刃。

  “他們這是在——實(shí)戰(zhàn)演習(xí)嗎?”趙水偷偷問道。

  見付靖澤瞅了他一眼,他趕忙閉口,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兩撥拔刀相對的人身上,他注意到“豆芽菜”他們也在里面。

  “赫連世子,請你拿個主意!”一人說道。

  “我說過,那天是約了人見面,根本就沒見過你失蹤的朋友!”站在那人對面的一位說道,“何況就因?yàn)槲遗c那郭垂說了幾句話,就如此懷疑我,赫連世子,這恐怕不妥吧?”

  “呵,是——你是會見情人去咯!”又一人道。

  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哼”了一聲,將刀尖又往上挑了挑,說道:“你明知我朋友與那女子訂了親,還橫插一腳,如此齷齪之事怕被人知道,有目的行兇就有嫌疑,赫連世子,煩請明察!”

  這一波剛留出空當(dāng),另一波跪著的人便插上了嘴。

  “山上的存糧已經(jīng)不多了……赫連世子,請帶領(lǐng)我們一起上山尋人,翻嶺闖出這困境!”

  “上山尋人,闖出困境!”

  一個個人都在情緒的高點(diǎn),竟然還喊出了口號。

  趙水真是覺得奇怪:“他們想做什么去做就好了,為什么每一句后面都要加上個‘赫連世子’?”

  “你……”付靖澤想讓他別說廢話,卻聽到付錚聞言笑了下,只能閉口。

  “總之,咱們先幫忙把他們趕走吧!”他說道。

  于是三人一同跳起,穿過人群縱身躍到了赫連破身前,與大高個兒他們站成一排。

  “不得無禮!”付靖澤喝道。

  趙水回眸看了赫連破一眼,后者看向他的目光里并沒幾分煩悶,更多的是無奈和無力。

  于是他轉(zhuǎn)過身,攢足中氣,提高聲音壓過爭執(zhí)之人說道:“各位,此事世子需挨個籌劃安排,請大家靜等片刻,半個時辰后給與答復(fù)。”

  說完,他沒等眾人答不答應(yīng),便握緊赫連破的胳膊,示意他進(jìn)屋。

  “赫……”

  反應(yīng)快的,想上前攔住。

  緊接著從天而降數(shù)枚鐵片,片片擦著他們肩膀而過,帶著警告的疾風(fēng),狠狠地砸在土中。

  再看擋在赫連破前面的幾人,個個都不是善茬,手持器刃隨時準(zhǔn)備翻臉無情。

  一時無人再敢發(fā)聲。

  “你們先進(jìn)去!”付靖澤等人留在門外,讓趙水與付錚跟著赫連破走進(jìn)了屋中。

  房門很快被關(guān)上,仿佛把外界的嘈雜一同堵住,趙水他們的耳根子頓時清凈了不少。

  “二十多年來,我未曾出過城,所有人告訴我,要為守護(hù)好星城的子民做好準(zhǔn)備。”赫連破定定站在門邊,背后是門扇和門扇后的一眾星同,聲音沙啞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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