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聽寒眸子很亮,她臉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散去,季嶠安不由暗嘆,明明是個十四十五的小姑娘,卻想個歷盡滄桑的老者,這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真是涼薄至極。
“今日之事,謝過了。”秦聽寒虛虛抬手作揖,她本是宮墻里長大的人,但季嶠安卻總是能感覺到她時不時流露出的俠氣,那種江湖人獨有的氣質。
“不過一點消息罷了。”季嶠安滿不在乎道。
“好。”秦聽寒也不推脫,對方都這樣說了,便沒必要再說其他的東西了。
“過些日子便是春日祭了,難不成你也是出來看熱鬧的?”季嶠安站在秦聽寒身邊裝作不在意地問道。
“離春日祭還有三日,現下里竟是如此熱鬧,悶在宮里太過無趣,出來走走很奇怪嗎?”秦聽寒抬腳往來時的路返回。
“確實,宮里真的太無聊了。”季嶠安贊同地應和了一句,他跟在秦聽寒身后,兩人本就是極好的容貌,頓時之間也有不少人悄悄打量。
“春日祭對你來說應該沒什么吸引力吧。”秦聽寒反問。
“幼時聽過這個節日,只是從未來感受過,現下里還沒有到節日,卻已經被這種氛圍所吸引,百姓安居樂業,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季嶠安贊嘆道,雖然趙國的都城也是這般,但是,他知道,姜國的氛圍其實比趙國好太多了,不僅僅是當權者的明理,也有百姓的配合,這是多么可貴的一點。
“只是,這種繁華的景象,不會一直存在的,就像花開花落,一些都會結束的。”秦聽寒輕嘆一聲,這是規律,因為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永恒的和平。
“你的意思是,很快又要打仗了?”季嶠安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關鍵,于是他眼睛一轉然后試探問道。
“天下三分的局勢實在太久了,總有一天會被打破,而這一天,你覺得還晚嗎?”秦聽寒似笑非笑道。
季嶠安沉默了,三國之中,就趙國的實力最弱,而且他之前得到情報,這次春日祭秦國派了定國侯府的小侯爺前來,雖然不知道秦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季嶠安總覺得不太對勁,再加上姜寧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他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姜秦兩國結盟。
秦聽寒不動聲色地打量季嶠安,發現對方陷入短暫沉默后她心里暗笑一聲,她之前便在才季嶠安到底是哪里的人,因為在秦國她根本就沒有見過此人,也沒有聽過與對方有關的事情,所以,季嶠安極有可能是趙國或者姜國的人,但是他剛才也說了,自己是第一次見春日祭的盛況,故此,秦聽寒只能想到對方是趙國的人。
當然,這一切的推斷前提都要是季嶠安沒有說謊,現在看季嶠安的反應,秦聽寒便能篤定對方一定是趙國的人,而且,身份可能還不低,應該不只是表面的江湖人。
“長帝姬對現在的局勢看得倒是清楚。”季嶠安笑了一聲,他臉上還是那般明媚的笑意,只是這份笑根本不達眼底。
秦聽寒彎眸,他們已經走回了主街道,人潮涌動,季嶠安聽見對方笑了一聲。
“隨口一說罷了。”
“或許,局外人看到的東西才是最清晰的吧。”季嶠安聳肩。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局外人?”
“你為何要攪入這里面?”
“大概因為我是姜寧。”秦聽寒抬手在虛無的空中一揮,最后她收回手,大概因為,只有接近權力中心,她才能走到所有人面前,然后把曾經種種,一一報之。
“噢?你有奪嫡之心?”季嶠安驚訝問道,他本以為姜寧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沒想到,對方的胃口居然如此之大。
“季嶠安,小心禍從口出。”秦聽寒淡淡道,她沒有否認,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更讓人想入非非。
“行吧行吧。”季嶠安攤手,隨后他看見遠處的糖人攤圍著許多人,他偏頭笑問:“姜寧,你想要糖人嗎?”
季嶠安這一出簡直莫名其妙,秦聽寒素來不喜甜,她搖頭。
“很好吃的,你在這里等我。”季嶠安不由分說便擠進人流之中,秦聽寒勉勉強強能看到他的腦袋,一晃一晃的,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幼稚。”秦聽寒淡淡道,但是她心里還是有些觸動,糖人么,這些東西離她的人生簡直是十萬八千里,秦聽瑜出游時也有過孩童的一面,看著百姓家的幼子拿著一個糖人,心里羨慕了很久,在宮中時也一直跟她念叨了很多。
可秦聽瑜終究是帝王,他的天真和幼稚,根本就不能流露一二,因為他要做好這個帝王,就不可以這樣天真地撒嬌。
阿姐幫你嘗嘗這味道,可好?秦聽寒垂眸,她勉強將眼淚收回去了。
秦聽寒根本沒想到,自己這個表情會被茶樓之上的人看到,陸塵洲站在茶樓窗邊,他今日只是來與東詢代枰說事的,不曾想,會在這里看到姜寧和季嶠安。
陸塵洲這些日子一直派人抓捕季嶠安,今日姜寧和季嶠安如此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街上,顯然是沒有將皇城護衛放在眼里,堂堂長帝姬,居然和鄰國細作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陸塵洲本是要親自下去捉拿季嶠安的,可在下一秒,他卻看到了姜寧臉上閃過的落寞,就好像是在懷念什么,他心里一頓,腦袋也跟著沉重了起來,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撕破那片迷霧破土而出。
陸塵洲覺得,自己真的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他摸不到。
陸塵洲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就在下一刻他抬眼,卻瞧見在人群里的姜寧抬起頭,然后看向了他。
他們在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