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遠堅信，有鬼神便一定就有仙佛，對立共存，方為天地均衡之道。

　　女賊淡然看他一眼，雖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但還是耐心做了解釋：“古法仙道早已絕跡，現今所存的只是變種縮影，如練氣士和方術，此二類只足以稱術，而不可稱道，不像武道有完備的體系。”

　　聞言，崔遠算是聽懂了對方所述之意，眼中神彩瞬間暗淡了許多。

　　也就是講，有著完整體系的才能被稱為道法，諸如目前民間和市井中流傳的練氣術和方術之流，不過是仙道末支，旁門爾！

　　“那武道極致，可能成仙？”

　　崔遠還是不死心。

　　自己不要虐主流，自己要爽文流！

　　要修便修高武，掌握命運，若不能成仙，那要這場穿越有何用。

　　“壽逾五百，可抵萬軍。”

　　女賊回答簡單。

　　崔遠聽懂了。

　　意思明確——不能。

　　“那可有儒道......算了，這個問了也白問，我了解比你清楚。”

　　崔遠心灰意冷，翻了翻白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真有儒道，他也不會這么被動，利好穿越文科生，可以說任何噩夢開局都能化解成簡單模式了。

　　但，這個世界讀書人就是讀書人，除了招靈體質貌似沒啥特殊的。

　　不存在詩出驚鬼神，一語成萬法的設定。

　　當文抄公在這種背景下是沒有前途的，上輩子古代亂世里的詩人也一樣，多數窮困潦倒，甚至死后喪葬錢都出不起。

　　“我可以教習你練氣之法，不過結果如何得靠你自己。”女竊賊看出崔遠的心思。

　　現在的朝廷已然進入戰時狀態，需要的是能上陣殺敵的將才和維系國家安定的武學道法之士，料想崔遠是想從這方面謀求新出路。

　　但他已然過了弱冠之齡，這個年紀起步，根本沒有前途可言。

　　不過女賊不考慮這個，她要思考的是如何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避開朝廷搜捕。

　　“成交！”崔遠嘆氣，心情不太愉快。

　　人總歸要活下去的，學武好歹能在這樣的亂世里有自保之力。

　　再者，自己還有外掛加持。

　　哦，不對，我沒有外掛......

　　他抬頭，望向頭頂斷裂的橫梁，和缺了一角的屋檐，剛剛紫氣砸落，造成的破壞，很明顯不是什么外掛，而是女竊賊闖入導致。

　　“額，頭好暈！”

　　嘶~

　　正想著事，猛地，崔遠倒抽一口涼氣，鼻尖嗅到一股轉瞬即逝的麝香味。

　　下一秒，他的視線就模糊起來。

　　目光下移，只見自己“祖母”緩步走來。

　　“我這個人呢，生性多疑，想要公平的合作，總是需要一方押注點東西的，這樣彼此才能放心不是。”

　　公平你嗎個鬼......

　　崔遠說不出話來了，感覺身體開始不受控制，昏沉沉想睡覺。

　　“借你身體藏件東西如何？”

　　最后傳入耳中的依然是“祖母”的聲音。

　　不，我不要，我拒絕！

　　崔遠內心嘶喊，迷迷糊糊，似乎看到對方抬起了手，袖子里慢慢放射出一團紫氣。

　　隨后，他的意識渙散。

　　......

　　等再度醒來，已經是夜晚。

　　天色昏黑，僅能靠窗外透入的一點月華視物。

　　崔遠翻身坐起，這是他第二次從床上醒來，沒有頭一次那么懵逼了。

　　迷迷糊糊，以為還是前世的出租屋。

　　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想找空調遙控器，看到周圍陳設，還有夯土壘砌的墻面，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冷得慌，崔遠渾身都犯哆嗦，尤其是雙腳感覺跟冰塊一樣沒有溫度。

　　身上蓋著的布衾完全不保暖。

　　回憶起白天發生的事情，他趕忙盤成一團取暖，搓了搓手，伸進衣服里檢查身體。

　　也不知道那個女竊賊藏的什么，尋摸半天崔遠也沒發現異常，只有肚子空落落的，饑餓難忍。

　　這才想起，自己穿越后就一點東西沒吃，餓了整整一天。

　　真的慘，再這樣下去得跟流民一樣去混救濟糧了。

　　記得前身最后一點盤纏，都在七天前給祖母做了棺槨，家中已然窮得揭不開鍋。

　　崔遠就這樣訥訥坐著，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足足半刻鐘，實在餓得前胸貼后背，終于選擇脫離了被窩的封印，翻身起床準備出去找吃的。

　　月色幽幽，偶有寒鴉啼鳴，窗紙上映下一團婆娑樹影。

　　濕冷的空氣讓崔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京城住戶也分三六九等，像自己這類住在外城右武門近郊一代的，普遍是工兵和農戶，同前世明王朝相仿，大雉國實行屯田和衛所制，此地大概有五十多畝農田，由火甲耕種。

　　在皇親貴胄盤根錯節的京都，這里也算得上是實打實的貧民區了。

　　自家往后十余米，就是一片竹林，可以說氛圍感極強，到了晚上隨便一幀就是恐怖片現場。

　　好在是農村長大的孩子，崔遠面對這種生存環境，勉強能夠應付。

　　披上一件大衣，就準備到堂屋找找看有沒有東西墊肚子。

　　“咦。”

　　正欲推門，崔遠視線落在墻角。

　　只見室內光線昏暗，床邊書案對著的墻面上幽幽撒下一點光亮，透過指甲大小的孔洞穿透出來。

　　自己和祖母的居室，只是一墻之隔，不過這面墻上怎么多出了一個洞眼？

　　崔遠起了點心思，料想是白天那道紫氣砸落，擊穿房頂，偶然導致。

　　祖母的房間有光亮，明顯是有人在內。

　　“好家伙，偷窺可不興啊......”

　　崔遠眼珠一轉，悄然折回了屋內。

　　站在書案旁邊，洞眼剛好處在土墻縫隙中間，和視線齊平，朝內看時甚至不需要他彎腰和抬頭。

　　如果沒猜錯，對面現在住得人，應該就是白天那位女竊賊了。

　　此刻他保證自己沒有任何歪心思，單純想觀察對方的舉動，一但對自己有所不利，也好早做準備。

　　崔遠心跳微微加速，有點忐忑，畢竟對方是能獨闖皇城的人物，要是被發現，后果難料！

　　視線順著孔洞穿過，僅是一眼，他整個人就雙眼瞪圓了。

　　屋內點了一盞油燈，燭火躍動，照亮室內陳設。

　　簡陋的家居，和原主的記憶里一樣沒做任何改動，只是窗幔旁的長桌上，多出了一塊銅鏡。

　　鏡面圓潤光滑，倒影著一張人臉。

　　一道人影背對著他坐在長桌前。

　　通過形體，可以清晰地辨認出是一名女子，象牙色的雪頸，背影曼妙，纖腰如削，兩條勻稱的腿兒輕盈搭在桌桿上，身上罩著自己祖母的衣衫。

　　鏡中，映出一張玉面，眸睞如星，唇如薄玫，面部線條更似精密儀器側準后的完美弧度。

　　崔遠略微失神。

　　這是那個想當自己祖母的女竊賊？

　　不。

　　這分明是我姑姑！

　　也不知道姑姑對玉女心經感不感興趣……

　　正思緒起伏間，卻見鏡前人兒似是乏了，伸了個懶腰，曼妙上身后仰，一時間形體展露無遺。

　　嘶。

　　另一間居室內，崔遠目睹這一幕，頓時深吸一口涼氣，立馬掙脫了溫柔鄉。

　　果然，窈窕派系的女性都是小紅帽——奶奶被大灰狼吃掉了。

　　“誰？”

　　驀地，只聽一聲叱喝。

　　鏡前人登時站起，回轉過頭。

　　崔遠心叫不妙。

　　好警覺的女人！

　　他立馬撒丫子準備翻窗逃跑。

　　但只是剛轉過身的機會，腰間就被什么東西纏住了，動彈不得。

　　“我是大灰狼，啊不，我......我是崔遠。”

　　此情此景，崔遠趕忙大喊一聲表明身份，以防被對方失手處決。

　　他發誓，絕對不是故意想在這種時候皮一下，純粹是情急口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