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周寒答應這周日出去玩以來，凌子晗就很期待著周日的到來，還不止一次幻想過那天的情景——這算是約會吧，就是約會吧！眼看還有兩天就要到周日，凌子晗已然迫不及待了，上課學習反而比以往都要較真幾分，心情沒有被每天重復枯燥的學業磨損一星半點，卻是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周末以統一的自習課為主，但也不乏年級征調自習課拿來周測學生的情況，每周小考、月底大考，這基本是高中常態之一了，外加周末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和自己的復習計劃，兩天是基本不夠用的，何況凌子晗還要周日下午出去玩，考慮到不耽誤作業和復習進度，今天周五凌子晗就要奮力趕周末的作業了。她親自跑遍了每一位十六班的科任老師，用便利貼記錄了每一科的作業，打算利用碎片化時間、午休和晚自習來盡量完成，這是一個大工程，但一想到后天與周寒的約會，凌子晗寧愿今明兩天都不午休也要豁出去了。這個想法早在周寒答應她那天就在腦袋里萌芽了，今天才發展壯大，這幾天也在嘗試著摸索前行，所以凌子晗都沒怎么注意到周寒的變化，直到鹿小靈拜托她之前，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了異樣，尤其是今早發生的一件事讓凌子晗懷疑至極——周寒在今早的早課上居然罕見地被老師點名批評了，原因在同學之間十分常見，只是打瞌睡而已。這或許在同學眼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凌子晗眼里，它不同尋常。周寒從來都是認真上課的，以前，至少在凌子晗的記憶里，周寒從沒有在課堂上做過違反課堂紀律的事情。結合此事，凌子晗終于想起來周寒這幾天確實與以往有些不同，總是無精打采的模樣，像極了失眠之后的人，不僅眼眶多了些陰影，而且眼袋出現了浮腫，他給人的感覺跟那些熬夜的上班族一模一樣。
“凌子晗，事情就是這樣，希望你能幫忙勸勸他，他最近真的拼命過頭了，早就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鹿小靈頂著一對黑眼圈，苦澀地說：“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他。”
“你怎么了？周寒他熬夜，你也跟著熬夜了？”凌子晗試探地問。
鹿小靈搖搖頭，哭喪著臉說：“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學古人挑燈夜讀，而我就在他的對面床位睡覺，那夜燈晃得我眼睛難受，睡不著……”
“抱歉……”凌子晗下意識歉意道。
“不過他為什么要熬夜學習？他之前不都生活很有規律的么？”凌子晗不解地嘟囔：“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最近的成績感到很不滿，所以才……”
“我們也很納悶周寒熬夜的事，他明明一直都很規律生活的，可就在最近幾天開始，整個人好像都變了一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總之就是拼命了好多，中午覺都不睡了，而他熬夜只是最為影響到我們的事情，一兩次我們可能不會放心上，但他天天都這樣啊！也不聽我們勸！”鹿小靈懇求道：“求你幫忙勸勸他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受不了，他的身體也撐不住的。”
“我會的，會竭力勸阻他繼續下去！”凌子晗一臉堅決，“實在不行的話，我就找老師！”
鹿小靈終于露出了解脫般的笑意，一邊道謝一邊說：“你答應就行！你是他女朋友，他肯定聽得進去的！”
“我會盡力而為。”凌子晗想了想，問：“周寒他具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子的？我想確認一下。”
鹿小靈作思索狀，一小會兒后說：“好像是在他拒絕我們周日的慶功宴邀請那天之后，具體一些的話，應該是邀請他遭拒絕的第二天吧。”
凌子晗突然眉頭一皺，陷入了沉思。鹿小靈一看，還以為她犯難了，有些擔心地問：“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凌子晗回過神來，略微一笑，露出困惑的表情解釋道：“沒事。只是突然想起周寒拒絕你們周日慶功宴邀請的第二天后，他答應了我的事。”
“唔……”鹿小靈沉吟一二，沒有選擇追問下去，而是再三提醒凌子晗答應要去勸周寒的事情，在凌子晗再三的肯定下，鹿小靈如同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擔，長長呼了一口氣，接著從凌子晗的視野里消失離開。
告別鹿小靈之后，凌子晗回教室座位里坐好，此時正值中午放學后不久，教室里只剩一些留下自習且打算錯開就餐高峰期的同學。凌子晗捋了捋思緒，便收拾起自己的帆布袋，待她將布袋挎在一側肩膀上，凌子晗徑直離開了教室，往辦公室跑。恰好，在急促的腳步下，凌子晗趕上了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的班主任，隨便編了個理由向蕓老師請中午假，然后將拿到手的許可單交到了宿舍管理員手上，經管理員過目確認，凌子晗便可大大方方地去圖書館閱覽室自習去了，不用回寢室休息。她已經計劃好了，既然鹿小靈說周寒最近連中午午睡都不用，午休那么多時間肯定是跑去自習了，而除了寢室，教室和圖書館閱覽室是最好的自習地方，而剛剛在教室，凌子晗沒看見周寒，所以來圖書館碰碰運氣。現在的凌子晗肚子里堆積著一大股怨氣無處釋放，滿腦子都是對周寒的不理解。
中午的圖書館屬于正常營業時間，不少勤快的學生選擇犧牲午睡時間來到這里自習，偶爾學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小會兒，而這里也不乏期待著勤能補拙的同學，只是這般損耗身體的做法，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凌子晗不會深究計較這里面的得失，她只是在意著喜歡的人的身心健康，她相信周寒會在這里，也相信周寒這樣做有他的理由，但她當然不會贊同。凌子晗現在最想要的，是周寒的一個解釋、一個認錯和一個承諾。
也許是上天眷顧善良的人，凌子晗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在一個不起眼的窗邊位置找到了周寒上半身匍匐在桌面的身影。周寒明顯是太困了，學到一半趴在大開的書面上睡著了。凌子晗輕腳走到周寒對面座位，時刻注意著在閱覽室里保持安靜。她把自己的布袋放到桌上一邊，然后輕輕拍了拍周寒的胳膊。起先周寒只是迷糊地晃了晃腦袋，直到凌子晗又拍了一次，并且輕聲呼喚了兩聲他的名字，周寒才緩緩睜開了眼，嘗試伸展四肢，似乎是入眼所見的人明顯出乎周寒的意料，他忽地有些慌神，但很快收斂起來，整理了一下坐姿，帶著點詫異詢問。
“子晗，你怎么來了？不用午休嗎？”
“我還沒問你呢？”凌子晗保持著閱覽室內竊竊交談該有的聲響，微有責備的語氣去抱怨，“你為什么不回寢室休息？”凌子晗從包里拿出了隨身鏡打開，照著周寒的眼眶又說：“你看看，黑眼圈都這么重，為什么還不好好注意休息？”
“啊這……這不是沒有好好休息。”周寒從鏡子直面過來的方向側開自己的臉，“是最近學習給累的，最近學業有些過重了，老師他們也不好好為學生著想一下，不然我也不會放棄午休來這里趕作業。”
“看著我。”凌子晗逼視著周寒的雙眼，“別以為這樣的謊話能騙過我。你平時完成作業的效率之高，老師同學們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偶爾作業太多，那你也不用晚上熬夜去完成啊！鹿小靈可是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騙不了我！”
周寒呆愣了一下，有些苦笑地說：“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凌子晗有點心軟，調整一下心情，放緩語氣勸道：“答應我，從今天開始不要再拼著身體去學習了，好嗎？長此以往真的不好。”
周寒沒有回話，只是輕輕搖搖頭。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至少最近一段時間里不行。”
凌子晗對他的拒絕沒有大發雷霆，她猶豫了一下，意外地提起了題外話：“我很想問你為什么，但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答應我周日出去玩的邀請卻在這之前拒絕了鹿小靈他們慶功宴的邀請？是因為學習的事嗎，還是不忍心拒絕我？”
周寒認真想了想，說：“都有。”
凌子晗聽完沒有任何高興，只是頗為理解地點了點頭，直言道：“周寒，你以后還是專注于自己的學習吧，不用再特意關照我而給我輔導功課了。這樣你可以有更多的空閑去提升自己的成績，也不用再擠著時間熬夜學習了。”
凌子晗說得認真具體，話里都是對周寒的體貼，可周寒露出了驚慌的臉色，顯然滿臉的不同意。
“不行！”周寒果斷拒絕道：“都一起這么久了，我應付得過來，你不用替我考慮這些。我自己的事我能解決。”
“靠這樣損耗身心的方式去解決嗎？我不能答應！”凌子晗毅然回絕道。
“相信我，我事出有因，只要給我一段時間就夠了。我能堅持下來的。我不想這么久的努力付諸東流，你也不想的。”周寒有些著急道。
“你果然還是很在意。那二模測驗考得不理想，成績有所下滑的事情是真的吧？”凌子晗心痛地說，“雖然我理解你，但成績不是這樣就能提升的，操之過急不可取。”
“所以聽我的，以后不用再給我輔導了，你會有更充裕的時間，熬夜學習那些拖累身體和睡眠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凌子晗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勸道。
“不是……我在意什么？”周寒奇怪地說，“我這不是為了我們著想？我真不能停下，這樣會趕不上的。你既然理解我，難道不應該支持我才對嗎？”
凌子晗也有些惱了，又說：“聽我一次勸就這么困難嗎？你知不知道熬夜學習都影響到你舍友的正常休息了！”
“下次我會注意的，不會影響到他們休息。”周寒執拗地說。
“你……！”凌子晗情急之下說：“你自尊心能不能稍微放下來，大家不會對你苛責什么，我也不會在意你究竟有沒有退步的！”
“什么呀？我沒有在意這些，成績退步了我自己能趕上來，二模測驗那次只是沒發揮好而已。這些跟我的自尊心沒有半點關系。”
“你就不能聽勸一次嗎！？”
“我真沒有！”
“噓——！”一位路過的同學突然出現在二人爭吵的中間位置稍前的地方，然后指著閱覽室墻上一處掛著大大的寫有“靜”字的牌子。
周寒和凌子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皆對著那位同學施以歉意的微笑，然后點頭示意自己會注意的。
待那位同學走后，凌子晗沖周寒做了個怒容，低聲厲色提醒道：“你這次必須聽我的，我不會再來讓你輔導我學習，你專注自己的學習就好。就這樣！”
言畢，凌子晗抓起自己的布袋挎在肩膀上，接著轉身憤憤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周寒站在桌前，一副誓要挽留的舉動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