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不尋常的一天,是爺爺一生的終點。人生的長途上,誰都沒有想到如此突然,突然到忽然一個晴天霹靂,劈得人不辨方向,渾渾噩噩地以為還有一段漫長的光陰卻被現實狠狠地打上了一耳光,冷冷地厲聲說道:現實到了。
白布條一掛,身后的堂前鏡一遮,也算是在淚聲俱下下體面地走了。
可是,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爺爺的心中,似乎還有未曾完成的夙愿,也許這是他一生的不遇,可是,他又知道,他自己懷了幾分才,才至于懷才不遇。
爺爺走之時,身體并不是冰涼入骨,那是一種來自于清溪的冰涼,他的體溫,正如他愛的這一片山——活著勤懇熱烈,走了也還了這一片熱烈的靜謐之所。
削瘦如柴,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吃太多的東西,哪怕只是一口粥,都是在軟硬兼施之下才肯入口。
爺爺的身體向來朗健,以至于讓人想不到疾病會潛伏在他的身體里。
生病之前,爺爺吃嘛嘛香,生病之后,各種各樣的補品都不曾引起他的胃口。
生病之時,爺爺記掛著年味,記掛著和家人的團聚,記掛著關心他的人。手術后沒過幾天就回來了。
聽長輩們說,先前只是打了一記水泥針,誰能想到腸胃出了問題。后來又去做了手術,給肚子開了一個口,冰冷的鐵絲扣著他的肚皮,讓他本來松弛的皮膚看起來像是衣服一般。
他很疼,但是,他沒說。
生老病死本應該是常態,是啊,是常態,可是,不是冰冷的常態。人情味融入了常態之中,帶著悲傷的情緒告誡著人們珍惜當下。
第一次見到棺木的時候,兩口帶紅,上下兩面都是黑色的,棺木上還有輕微的裂痕,許是做工倉促,有些粗糙了。我還在擔心著這棺木太小,裝不下我的爺爺。
他們在棺上鋪了白布條,鋪了紙錢,鋪了黃紙。戴著三角帽,穿著壯族男子壽衣的爺爺被他們抬進棺木之中,裹上布條,蓋上白布,還填充了不少東西。而我認為這太小的棺木,竟然真的可以裝下爺爺。
爸爸釘上釘子,呆若木雞的我卻希望棺材里可以傳來敲聲,我想,那一定不會恐怖。可是,我并沒有聽見棺材里傳來任何的聲響,仿佛死水一般沉寂,連蜉蝣生物都沒有。
棺外的人哀絕良久,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水閥。
他們面上神色悲戚,剛開始,誰都沒心情安慰誰,后來情緒穩定一些的便開始安慰情緒不穩定一些的。
爺爺的靈堂前,擺放了一盤米,上香用的。紙錢,誰也不知道爺爺到底有沒有收到,只是盡了一些心意。
歸墟之地在哪里,誰也不知道,自當是一種靈魂的歸宿,哪怕知道它并不存在。
倘若神若顯靈,教爺爺投個好胎,下輩子,莫要與耕牛為伴。不是說農民不好,只是大家都希望爺爺下輩子可以過的更好。
我們都認為盡孝可以來日方長,可是,來日是幾日?方長是幾許?來日即是今日,方長即是方覺短。
香灰燼,百般離愁。

臨江哪個仙
我有開新書的習慣,可是這本是我覺得必須開的。今后這個不良習慣,我會盡力戒掉(雖然不太可能(??ˇ?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