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月家世代單傳,他是獨子。左父左母都是很保守很樸實的人,一心想早點抱孫子,總催他成親。
左明月一直是個孝子,從未讓父母失望。
大學時,左明月嘗試著談了幾場戀愛,總是無疾而終。她們無一例外,最后變心,卻和他成為了好朋友,且言:“小月這種人,只適合做男閨蜜啊。”
是嗎?左明月卻并不傷心,直到他遇到了赫其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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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月年幼時,家里相當窮,他就是典型的營養不良,極瘦。后來營養改善了,面白了,卻仍肌瘦。
赫其哲正是左明月憧憬的那類人——健壯,于是他便忍不住觀察他,這一觀,眼睛就再難挪開了。
赫其哲是個“粗人”,左明月卻很細膩,但這一點不妨礙,反而更加吸引,他們其實互相吸引。
赫其哲也曾談過戀愛,卻總是最后相看兩不厭,不歡而散。
可是,在這個世上,尤其在這個淳樸的小鄉村,并非兩情相悅就能在一起的。
左明月有不得不承擔的責任,壓力重大。
赫其哲卻不同,他上有兩個哥哥,其實沒什么壓力。
所以,赫其哲和左明月無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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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月三十二歲的時候,左母生了一場大病,說夢見小孫子在鬧騰,她開心,病就會好了。
左明月沉默了,的確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就找大媽做媒吧,不是那個人,是誰都無甚所謂了。
畢桐憐是和左明月一起長大的,算是青梅竹馬吧。左明月沒有說不,就這樣吧。
赫其哲一直沒有走,他本可以升職調任,前途一片光明,可他婉拒了。因為甘守基層,又政績突出,還連續多年被評為“最佳干部”。
左明月成親前一天,特地去見了赫其哲一面。
“我很抱歉。”說再多都沒有用。
“沒關系。”
他們只能盡情擁抱一場,可縱然狠狠相擁,終無法擁有彼此。
畢桐憐說:“小月,其實我是喜歡你的。”如果一定得有這么一個人,那不妨是她,至少她可以理解他,給他自由。
左明月無言,他哭了,不可抑制,痛苦地哭了。
畢桐憐小時候算過命,先生說,她命不好,得取一個貴氣的名字壓壓,可是,有什么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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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月給兒子取小名“無羈”,意為希望他能無拘無束,快樂無憂。
大名是讓赫其哲取的——承鳶,意為希望他將來能繼承父輩的宏愿,將柳鳶河鄉建設得更好。
畢桐憐是個好妻子、好兒媳、好母親。她很通情達理,深知他們不過名存實亡,從未有過怨言,從未有過爭吵,他們就是相敬如賓。
畢桐憐也不是沒想過,或許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她的好,多少喜歡她一點呢。
可事實是,左明月一直知曉她的好,卻只滿懷感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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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承鳶很有出息,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后就回到柳鳶河鄉當村官。
這是很多年后了,左父左母相繼去世,畢桐憐也在兩年前去世。
左承鳶其實一直知曉父親的心結,也理解,知道他的顧慮。沒有任何猶疑,他對左明月說:“爸,現在你們真可以休息了。”
左明月和赫其哲守了柳鳶河鄉一輩子,真的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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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復一年,花開花落望相似。
赫其哲從小赫變成老赫,最后成為赫老,一直未成家。
在這個時代,不婚并不算稀罕事,大家表示都很懂。
赫其哲躺在搖椅上,閉目小憩,只待那人來。
泠泠~
是他和他一起拴的鈴鐺。
赫其哲睜開眼,已有皺紋的臉此時卻柔和得像一朵花兒。
“你來啦。”
“嗯,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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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多年,赫其哲和左明月相擁而逝,臉上俱是從容的笑。
左承鳶終不忍將他們分開。
生不能在一起,死后燃盡成灰,終于再不分彼此。
按照遺愿,左承鳶將骨灰撒向桃花,撒入柳鳶河。
生未走出柳鳶河鄉,死后便隨著河水任意漂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