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趕她走之前，瑟琳娜給利威爾使了個眼色，兩人出去再聊。

　　“這是怎么回事？掉進糞坑里了？”利威爾的眉頭幾乎打了死結，但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避之不及、敬而遠之。

　　瑟琳娜難以啟齒，“八九不離十吧。只驗證了其中一個地方。”

　　“嘖，走，去換身衣服。”利威爾沒有嫌棄瑟琳娜臟，果斷揪著她的外套前往他們落腳的旅店。

　　洗完澡，換上干凈的衣服，瑟琳娜頭頂蓋著毛巾走出浴室，“還以為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查出點端倪，沒想到進展那么快。”

　　為了省錢，他們只要了一間單人房，里面貧瘠到只有一張狹窄的床鋪以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每次一起出任務貌似都是利威爾守夜，自己則呼呼大睡。瑟琳娜有點過意不去，但身體還是特別誠實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宣示主權。

　　利威爾已經見怪不怪，一開始就沒打算和瑟琳娜爭床位。他早就習慣了靠在椅子上淺睡，要是睡得太舒服不知道醒來，他早就死掉好幾次了。

　　“有件事情我覺得有點奇怪。”瑟琳娜用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利威爾，“你的那些手下還挺夠義氣的，竟然把辛苦獲取到的情報輕易告訴你。”

　　“你想說什么？”利威爾聽著瑟琳娜的語氣總感覺有點不舒服，“你是懷疑他們另有目的還是情報有假？”

　　“他們大費周章去調查糧倉肯定不是因為太閑，而是盯上里面的存糧了吧。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其實并沒有告訴你全部的糧倉位置？”

　　確實，利威爾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他們遮遮掩掩的，聽他講起倒賣糧食的事情時都支支吾吾不肯開口，湯姆想要告訴他情報時其他人還試圖阻攔。這一切都說明瑟琳娜的推測也許是對的。

　　但這樣一來，利威爾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繼續追查，把所有的糧倉地址上報，盜竊團伙辛苦策劃的搶劫就要泡湯，面臨挨餓的風險。可糧食本來就不夠，如果假裝不知道還有別的糧倉，又會有很多難民無法安然度過這個冬天。

　　“不管怎樣，都必須先確定是否還有別的倉庫存在。”瑟琳娜看出利威爾還很糾結，但她還是以任務為重，“你明天以提早完成任務為由跟他們敘舊，必要的話暗示你可能會回去當他們的老大，這樣他們不就會放心把所有秘密都告訴你了嗎？”

　　瑟琳娜的提議不失為一種好方法，但某種意義上說是讓利威爾背叛曾經的同伴，而且人家才剛幫了他一個大忙。內心的掙扎逐漸暴露在外，瑟琳娜肉眼可見利威爾的臉色愈發陰沉，手臂上的青筋僵硬地繃緊。

　　‘非要二選一，有點可憐......’瑟琳娜心想。看在利威爾曾經在危急關頭救過自己的份上，她這次決定幫他一把。

　　“以前在憲兵團的時候，對于提供重要線索的市民，都會收到獎勵，如果這次也能為他們申請到就好了。”

　　“嘖......先不說那些繁瑣的流程，憲兵團肯定不屑于給罪犯頒獎。”

　　“你說得沒錯。畢竟他們到現在也還是以搶劫為生，憲兵不抓他們就不錯了。不如這樣吧。”瑟琳娜笑瞇瞇地走到利威爾身邊，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聽完瑟琳娜的建議，利威爾沒想到她這‘濃眉大眼’的前度憲兵竟然想出這種餿主意。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確定瑟琳娜就是來自地下街。

　　“禮尚往來嘛，可不能讓你的朋友餓死，下次有事還得找他們幫忙。”

　　總算圖窮匕見，利威爾看著瑟琳娜溫和的笑臉，竟覺得她和埃爾文真的有幾分相似。但是，瑟琳娜說的確實是目前為止最折中的方案。心理負擔一下子輕了不少，利威爾不太明顯地緩了口氣，“就這么辦吧。”

　　晚上，瑟琳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弄臟的衣服洗干凈晾起來，然后累得像個腰椎間盤突出的老太太，‘哎哎呀呀’地爬上床。她閉眼之前，顱內音還在抱怨為什么沒有洗衣機。

　　翌日，瑟琳娜按計劃繼續前往倉庫所在地偵察，利威爾則回到盜竊團伙的據點。

　　利威爾的出現讓原本愁眉苦臉的盜竊團伙成員都忽然精神了起來。可一想到他已經是一名士兵，他們忽然又泄了氣。

　　像之前一樣，利威爾特地拿了一些地下街比較缺乏的藥品過來，“多虧了你們，不然我也沒辦法那么快找到倉庫的位置。”

　　“幫助老大你是應該的嘛。”有人勉強笑道。

　　“你們這吃了屎一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利威爾一眼就看出他們神色有異，像是遇到了麻煩。

　　盜竊團伙眾人演技拙劣地搖頭擺手，“沒什么沒什么......真的......”

　　利威爾眼睛快速掃了掃屋內，發現少了一個人，“今天我是以個人身份來探望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其他人面面相覷，湯姆遲疑地問：“老大，就算是地面不允許的事情你也會幫我們嗎？”

　　“嘖......”利威爾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起腿，黑老大的氣質油然而生，“這里是地下街，無論我做什么那些豬玀管不了。”

　　聽到利威爾如此霸氣的承諾，盜竊團伙成員仿佛看到了救星，不約而同地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湯姆見狀也就把他們有人因打架受傷，搶劫計劃人手不足的事情和盤托出，請求利威爾頂替受傷同伴。但由于害怕利威爾得知他隱瞞信息而生氣反悔，他沒說要搶的是他隱瞞的那一間倉庫。

　　本以為主動提出幫忙會遭拒，結果過程太順利，利威爾感到不真實。昨晚瑟琳娜說的那些話，似乎正一一應驗，簡直就像大家都在配合地演出她所寫的劇本。

　　不過，利威爾還是希望搶劫的對象和他所調查的案件無關，否則要是被憲兵發現他也參與犯罪活動，很有可能牽連整個調查兵團。

　　另一邊，瑟琳娜通過耳機聽見了湯姆給利威爾講解搶劫計劃，也得知了盜竊團伙要搶劫的倉庫位置，可對方并沒有明說搶劫的是否是他們要追查的糧倉。她跟蹤確認完手頭上的任務，便先行去一探究竟。

　　這個倉庫遠離鬧市區，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少。驀然回首，燈光和喧鬧聲已遺留在遙遠的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