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
一行人坐在議會廳里，顧危坐在主位上，珈樂坐在他的旁邊，兩邊分別坐著牡丹和阿保機，阿保機旁邊坐著一個奇怪的‘巨人’。
這‘巨人’很高，很壯，比一般人要大上三圈。
他皮膚墨綠，耳朵尖長，鼻子嘴巴眼睛都特別大，尤其是那眼睛珠子，有鴿子蛋那么大，還是綠油油的，盯久了就覺得非常恐怖。
最引人矚目的事他的左手和左腳——他幾乎半邊身子都是機械的，肩膀到肘關節處連接有大量導管，導管里流動著晃眼的紅色液體。
他的后邊，靠著墻放著一把和他體型相配的大鏟子。
這巨人叫烏力，力族，天生有神力。
力族是西大陸南部十萬里雨林里的一個土生種族，本來有一個很大的部族，兩百多年前，這個部族因為未知原因被滅了，而后力族就淪為被各方捕捉的奴隸，一直持續到現在。
西大陸目前在各個礦山挖礦的基本上都是力族奴隸，各種種植園、工廠里也都是力族奴隸。
甚至有傳言說，那兩條被譽為月神恩賜、西洲奇跡、天月教會之輝的，貫通西大陸東南西北的圣十字鐵路，其枕木底下埋藏著數百萬力族奴隸的枯骨。
力族的外形看著和人類有很大的差別，最大的區別是他們的發聲系統，力族發聲靠的是胸前的鼓室，有點像蟲子，因此力族再怎么也學不會人類的語言。
不過好在阿力很聰明，不僅學會了聽，還學會兒寫，尋常同人交流起來也不算太困難。
顧危正是看中了他這點，才把他從奴隸市場買下來，讓他負責給鍋爐加燃料、給炮筒填炮彈這些重活。
顧危把那老頭的事情和在場的人說了一遍，接著又說道：“這次的事情完全是我們夫婦兩的私事，我們想去是因為一個人。”
他這時望向阿保機：“阿保機，你那天攔住我的車，說是有一個醫生讓你來找我，讓我給你份工作，你把那醫生的事再說一遍。”
阿保機本來還在想著那塊晶石，這時候突然被點名，他一愣，“就這么點事，有什么好說的？”
顧危朝他揚揚頭：“說說。”
阿保機只好說道：“我嘛，從小和別不同，我從小身上長滿了癩子，夏天癩子爛了，又發臭，再加上沒有父母，所以老被人欺負，同村的小孩都叫我，癩巴子，告發子。”
“后來村子里鬧瘟疫，因為我的長太丑，大人們覺得是我給他們招了災，就想把我沉潭祭神，是醫生把我救了出來，他說他能治好這種瘟疫。”
“那治好了么？”這是顧危的聲音，接著他嘲諷一句，“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去救人治人，倒也稀奇。”
阿保機的臉上這時卻露出古怪的神色，“可以說治好了，也可以說沒治好。”
顧危一皺眉：“什么意思？”
阿保機：“因為活了一半人，死了一半人，而且死的人死得極其凄慘，先是全身長瘡，瘡破了開始冒膿水，接著發爛，長黑霉，生蛆，發臭，最后活活痛死。”
這話一說，所有人震驚了。
在座的幾位也都是見過死人的，死在他們手底下的也有不少，可阿保機描述的那種慘狀，還是突破了他們心里的防線。
顧危冷笑道：“是了，這才是我認識的醫生，手段殘忍，只殺人，害人，從來不救人，他要是哪天救個人，那才是鬼來了！”
阿保機那頭繼續說道：“那一陣子，村子里整夜整夜都是慘叫，大路小路到處都是尸體，那些尸體基本都爛成了一坨爛肉，看不出人形。”
“再后來呢？”
珈樂接著問道，語氣中透著不忍。
“再后來？”阿保機想了一下，接著說：“再后來瘟疫沒了，但是沒人開心，因為家家戶戶都死了人，父母，妻子，丈夫，子女，人人都沉浸在痛苦中，有的人目睹親人慘死崩潰自殺，有的人把過錯都歸咎到醫生身上，想要殺了他泄恨。”
“后來呢？”顧危又問。
“后來醫生就把另一半人也殺了，就剩下我。”
阿保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說道：“他治好了我的病，告訴我你這里有飯吃，我就來了。”
幾句話說的輕松寫意，一群人卻表情各異。
顧危把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望向珈樂，珈樂對他點點頭。
他輕輕咳一聲，接過話頭，“實不相瞞，這位醫生也是我的老相識。”
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接著說道：“我和珈樂都算被他害過，本來只是這樣也就算了，現在的我們和他也沒有交集，有珈樂在，我也不會去想找他報仇，可這些年來我們夫婦一直都沒能有孩子，我們試過很多方法，都不奏效，是他把我們變成這樣的，他可能是我們最后的希望。”
他這時站起來，大聲道：“諸位，這次的事完全是我們夫婦的私事，我們接到準確的情報，這次這個寶藏，醫生也會牽扯其中，實不相瞞，這個寶藏有大風險，有很多人盯著，有一些更是我們商會沒法對付的大勢力，比如說那個醫生，你們只是我雇的員工，完全沒有必要和我一起冒這種險。”
這話來得有些突然，所有人都怔在那里。
就聽到顧危又說道：“寶藏開啟時間還有三年，接下來三年我會把主要精力放在收集寶藏的情報上，我現在對于新月教會一無所知，以后就算接生意，我也只會接和新月教會沾邊的生意，不會再把首要目標放在掙錢上，想要存錢過好日子的人，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他望向眾人，“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們要是現在想走，我絕不阻攔，你們自己做決定吧。”
接下來他不說話了，靜靜地等著。
幾道目光在空氣里碰撞。
“所以你哪來情報？靠譜嗎？”
牡丹首先打破沉默，所有人都望向她。
“我有我的方法，但不能說，抱歉。”顧危面帶歉意，又肯定著說：“但我敢保證情報絕對準確。”
牡丹挑挑眉：“連我也不能說？”
顧危只能又說一句：“抱歉。”
牡丹望了他好一會，轉過頭，“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反正我萬里迢迢從東大陸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就是為了替你娘照看你，其他事的我不管，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當然了。”牡丹說完這句又說道：“能不去最好，我實在是懶得出遠門，就想呆在實驗室里吹吹冷氣吃吃冰。”
顧危松了一口氣，她這是同意了。
“阿力呢？”
他又轉過身看向烏力，詢問他的意見。
烏力見顧危望著自己，大嘴一咧，蒲扇般的大手壓了壓自己頭頂的帽子，憨憨一笑。
看來他也沒意見。
顧危心中大定，又望向阿保機。
阿保機伸個懶腰，懶懶地道：“我說老大，你早該這樣了。”
這句話反倒出了顧危的預料，就見到阿保機接著說：“你老是做那些找貓找狗的狗屁生意，一點激情都沒有，弄得我都無聊死了，我還想你再接這些狗屁生意我就提桶跑路來著。”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望向阿保機。
顧危那頭倒像從沒有認識過他一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道。
阿保機聳聳肩：“別這么看我，生命在于多巴胺和荷爾蒙，不來點刺激的，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那就是全體通過？”
顧危這時望向所有人。
沒人說話，這是默認了。
顧危放下心來，正準備拍板。
“等一下！”
阿保機喊一聲。
顧危皺起眉：“你剛才不是同意了嗎？”
阿保機：“同意是同意了，可你還有些事沒說清楚呢！”
“有事沒說清楚？”顧危那頭反倒疑惑了，“還有什么事是不夠清楚的嗎？”
阿保機指著他：“你自己也說了，這是你的私事，既然是我們給你干私活，你都不談談薪資待遇的嗎？”
原來他在這里等著！
顧危望向他，“你想要什么直接說吧！”
阿保機露出狡黠的笑：“昨天那塊母蟲晶石……”
“給你！”
顧危難得大方一回。
阿保機一陣竊笑，又道：“那這筆生意的提成……”
顧危大手一揮，“給你十個點！”
阿保機笑得更開心了，“那車子和房子……”
“房子和車子？”顧危那頭被他說得一愣，“什么車子房子？”
阿保機提醒他，“就是這輛車子和白沙灘的房子啊！”
這話一說口，顧危登時怒了，“你別太過分了！車子給你了，以后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阿保機退一步：“那光房子也行。”
“什么叫光房子也行？”顧危拍一下桌子：“我的房子，憑什么給你？”
阿保機那頭居然也不虛他，嚷嚷道：“什么叫你的房子？就算那房子你有百分之九十九，我都給你打了六個月的工了，難道就沒有其中的百分之一嗎？”
“你有百分之一？”顧危離奇的憤怒了，“你有個蛋！你愛去不去，不去趕緊滾，我告訴你，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命，誰敢碰我的房子，我跟誰拼命！”
牡丹見兩人吵出了真火，連忙來滅火。
“顧危，你說的是什么話，死死活活，有到那種程度嗎？”
她瞪顧危一下，又望向阿保機：“阿保機，你為什么這么想要房子？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嗎？”
阿保機委屈著一張臉，“我要結婚，沒車子，沒房子，怎么結嘛？就算對方不嫌棄我，我也沒臉娶她啊！”
“結婚？！”
一群人頓時都叫起來。
“怎么結？跟誰結？誰跟你結？”顧危一下子問出一連串話。
“你有女朋友了？”
他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當然！”阿保機這時露出又甜蜜又驕傲的笑，“我的女朋友啊，她可是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