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不能被觸碰的地方,他們堂而皇之地稱其為“底線”。其實那不過只是些容不得別人窺探的秘密,素日里他們用沉默來做遮擋,可是恰巧有人不禁意的掀開了一角,從而便引得當事人張皇且憤憤不安。
人類只是一種靈長目生物,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自以為是地將自己放置在這個世界舞臺的中心,擁有著絕對的支配權和領導權。也許,這確實是人類,但絕非是人,當人作為個體出現在落寞角落時,不免是一場可悲的奴役。
小Z喜歡寫日記,每當她難過的時候,她就會把悲傷記錄下來。
“這樣,我就能把悲傷夾在扉頁,依舊是一個快樂的人?!碑敃r她是這么說的。也許這是她的真實想法,或者只是為了搪塞我那句“為什么只寫難過的事?”
我沒有多問,只是充滿了好奇,好奇會不會有一天悲傷的不斷積累疊加,最后產生高中思修課本必修四中講的“質變”。
還沒等我的好奇心發酵,她的難過便再也不需從書縫里涌出,便像暴雨般驟降。
那天是家長會,所有孩子都踮著腳尖密切關注著父母面部的表情變化以確定能否安然愉悅的度過這個假期。小Z也不例外。
當小Z的父親撿起抽屜里滑落而出的與其他筆記本無異的本子時,小Z那一刻的感覺就仿佛洗澡未關門時聽見路過腳步聲的惶恐。
可是最可怕的是那腳步聲就是直奔向自己,小Z父親并沒有順手放進抽屜,而是饒有趣味的打開了。小Z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她靜靜地離開了那面可以看見里面的玻璃窗,汗水從她的脖頸上流了下來。
小Z呆呆地坐在教室外的臺階上,看著前方新建的爬滿紫藤蘿藤條的涼亭。書上說紫藤蘿瀑布很美,也許過段時間,這個涼亭也會很美吧,想到這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近乎扭曲的笑容。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那時候小Z初二,正值青春懵懂的時候。那本赤裸地躺在中年男人手里的本子第一頁上大概寫著“為什么你看不見我,可是我所有的情緒都被你控制著,能不能喜歡我...”諸如此類。
家長會完以后,小Z和父親一句話沒說,那個本子滿腹委屈的平夾在書籍之間。
直到快到家。
“成績下降,就是因為想談戀愛了?”父親開口得很突然,他繼續冷漠的和小Z同行著,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那時候小Z感覺自己好像一絲不掛的被扔在了BJ最繁華的十字路口,小小的心靈就好像在那片刻支離破碎。她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她惶恐著沖進了房門,緊緊地鎖上了門,然后蹲在寢室的最角落里。
那一天她覺得獨處是那么地令人作惡,她覺得黑夜是最好的遮羞布,她翻開那“羞恥”的日記本,悲傷無意間發酵到了極點。
我記得那天,她對我說,說她一無所有,說這世間根本沒有快樂。
她甚至咆哮著撕扯著已經泛著血絲的手臂。她覺得世界只是對她不公,她嚎啕大哭地咒罵這個世界...
直到她再次合上日記本。
后來,她決定不再那樣寫下去。她把一本本日記扔進了燃燒著的灶火里,但我知道她房間的案牘下還有一個泛黃的箱子,里面還放著幾本彎彎扭扭寫著“個人財產不可侵犯”的日記本。
每個人都說她很快樂,只有我知道她的悲傷靜靜地躺在時光里,就像北方少有細雨,卻總有一兩日暴雨不止,而后依舊晴朗明媚。
秘密就該藏在心里,你在時它在,只有你能選擇它,而它永遠不能帶著情緒要挾你,然后將你奴役。很想對曾經被撕毀的悲傷說句對不起,因為我未曾保護好那份情感,讓她陷入悲傷的恐懼里。
如果人類要遮羞,那就小心翼翼保護那份脆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