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后。
北境防線的軍營里,昂罕見的情緒激動。
“我絕不會贊同!這根本就是讓我們去送死!”
她猛地站起身來,身后的木椅被一下推開,多年凝結的寒霜啪啦啦的震落許多。
“你們的任務是繞行整個王國外圍一圈,和經過的整個地精部族,和矮人國簽訂和平契約,再從王國南部商路經過南桑郡回到王都?!?p> 李達走到昂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面前倔強的女孩。
“這是陛下的命令,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呵…陛下…
恰好有一股冷氣吹開帳篷的門簾,被昂吸入鼻中。
她憤憤的捏緊了拳頭,不甘的看了眼一旁的博拉姆,身上皸裂層層的鏈甲也被吹的陣陣作響。
“這是為了王國的未來。”
李達搖了搖頭,悄悄的把面甲扣了下來。
“我是王國的勇者,這個任務,我一定會完成。”
博拉姆走到昂的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
昂聳了聳肩,咬緊了牙齒。
“為什么要怎么傻!那可是有死的可能??!是死亡啊!”
為什么,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為了別人而去拼命…
昂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她只想讓面前這個莫名與故人想像的勇者活下來。
“不用為我擔心,我可是勇者啊?!?p> 博拉姆盯著昂憋的通紅的臉頰,突然溫和了下來。
“那就這樣吧?!?p> 李達卷好地圖,交到博拉姆的手里。
“祝勇者,在孤身之時,也永遠不缺乏面對現實的勇氣?!?p> 他似乎想悄悄的看一眼旁邊安靜下來的昂,但常年被冰霜侵蝕的頭盔和肩甲相互摩擦,聲音格外的大。
“昂,帶勇者去休息準備下吧?!?p> 昂沉默著點了點頭,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只是那因為不理解而憤怒著顫抖的手,卻無法如同往日那樣穩定。
—————
月色寒寒
凜冽的白光釘在一片無盡的雪原上,輝映起更清冷的景象。
昂獨自一人坐在遠離營帳的雪地上,環抱住自己的雙手摩挲著不敢離身的臂甲,雖然很冰冷,但確實少有能讓她安心的東西了。
呼…
寒風掠過地表,卷起陣陣冰雪,一粒一粒的冰晶敲打在昂的面甲上,吵得昂煩悶極了。
她索性摘下頭盔,肆意的迎接著風霜的雕刻。
啪嗒…啪嗒…
紅彤彤的尖耳朵抖了抖,好不容易輕松點了的昂嘆了口氣,只好把頭盔扣上。
“我很擔心你?!?p> “我常年駐扎在北境?!?p> 那人還是走到一旁,噗的一聲摔在皚皚的雪地上,濺開了比寒風多了些的雪花。
“動靜真大?!?p> 昂瞥了眼對方猩紅的瞳孔,索性也就沒有嚴肅的起身敬禮。
“我是勇者,當然得光明正大一點?!?p> 博拉姆溫和地笑了笑,全然不見前幾天的苦大仇深。
“哦?”
昂輕笑一聲,鎖鏈的盔甲隨著身形抖了抖。
“那這么說,前幾天的…不好處,也是一種光明正大?”
博拉姆抓起一團雪,雙手捧住。
“嘛…人都有苦苦思考卻得不到答案的日子嘛?!?p> 昂依舊那么平靜的看著天上的夜晚,努力從明亮的月亮上分辨出能讓自己熟悉的人影。
“那你現在是想到了?”
“是啊…”
博拉姆長吸一口氣,把手中融化的差不多的雪水拋到臉上,看著凝結成冰晶的風雪被自然迸發的封魔劍光擋住。
“以前的我一直在想,就憑我這么弱的勇者,憑什么在這么殘酷的世界里保護好王國呢?
以前的我也經常因為前輩勇者們留下的不好印象而感到不安,時常從夜晚驚醒,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子道一聲抱歉?!?p> 昂什么都沒說,她只是拉著博拉姆的肩膀,一起平躺在雪地上,看著穩穩發光的月亮。
“我現在到了北境防線,看到無數為了王國而放棄美好生活的人們,才明白一件事?!?p> 他把身旁的雪拋起來,看著他們被寒風吹飛。
“原來在守護王國這點上,我并不孤單啊,一直有一群人默默地背過身,擋下風霜與箭矢,只為了王國的和平安寧。”
昂側過頭看了眼旁邊博拉姆,又直起身來,看向了遙遠的天邊。
“和平從不是靠某一個勇者,或者某一個英雄,每個平凡人都在書寫著自己或者其他平凡人的歷史?!?p> “你說的對啊…”
博拉姆把枕在腦袋下面的雙手伸直,虛握著遙不可及的月亮,看了看昂盔甲背后的層層凍裂。
“既然大家都在默默射奉獻,我作為應該勇者,又怎么能夠因為情緒,而自暴自棄呢?”
昂默默的低下頭,藏在盔甲下的雙手悄悄推開了黏住皮膚的冰冷鋼鐵。
“可是…那是幾乎必死的旅途啊…”
“可是,我是勇者?!?p> “那可是死啊…”
“這就是勇者的命運?!?p> “夠了??!”
昂轉過身來,瞬間抓住博拉姆的雙手,冰冷的鐵甲貼在溫暖的手背上,久久不肯松開。
“哪有什么命運??!蠢貨!哪有人生來就是為了別人而活啊!明明只要…明明只要…
只要放棄任務然后縮回溫暖的房子里呆著,躲著就好了??!
你都已經成為了勇者,為什么還要這么拼命??!
明明可以平平安安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和那些貴族一起不明不白的過完這一生不是么?”
博拉姆搖了搖頭,引導法力支撐自己坐起。
“所謂勇者,就是能在所有人都浮醉的時候清醒的人。
就是要在所有人退縮的時候,站出來面對所有人都恐懼的現實的人。
就是得在所有人都背棄正義,為了利益奔波時,毅然的挺身而出,絕不動搖地捍衛信念之人?!?p> 博拉姆認真的看著昂的雙眼,溫和的言語卻絲毫不缺乏底氣。
或許吧。
昂似乎有些累了,竟把記憶中的那個精靈,和面前的人類男孩重疊。
不!不能!決不能!
她抽出雙手握緊拳頭,堅定的看著面前的男孩。
我絕不會再讓我喜歡的人踏入險境了!
即使是讓他的信念崩塌!那也比去送死要強!
“如果你真的認為這個王國值得你的守護的話…那就隨我來看看吧…”
她站起身,抖落一片冰雪,一步一步的向著一個發著溫和光亮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