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離別的時間就已經(jīng)到來了，細思源頭，或許都在日復(fù)一日的繁復(fù)生活之中，一點點的，顯現(xiàn)了出來。

　　在一切尚有挽回機會的時候，往往是無法發(fā)現(xià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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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屋的生活，是那樣平淡，雅爾塔斯系著圍裙，忙碌在廚房里。喀秋莎在荒野間帶著兩只狗奔跑，為雅爾塔斯帶回那甘美的自然饋贈。就這樣，一天又一天，氣溫逐漸回轉(zhuǎn)，楚科奇的夏天又一次回到這里。

　　是不錯的好兆頭，喀秋莎可以帶著她的小伙伴漫游到更遠的地方，去找到那些在無人問津發(fā)角落里悄然生長的珍饈。雅爾塔斯也可以將他的魚竿丟進湖里，就在旁邊翻閱人類撰寫的書籍。

　　但這樣的生活，總歸是有結(jié)束的一天。

　　而且，來的那么突然。

　　“雅爾塔斯先生！現(xiàn)在冬天結(jié)束了，我應(yīng)該回小鎮(zhèn)上去上學(xué)了。然后順便看看酒保大叔！”喀秋莎提著籃子，天真無邪地對雅爾塔斯說道。

　　上學(xué)？

　　哦，對，像喀秋莎這個年紀(jì)的平民子女，確實該去學(xué)校。這是沙皇的恩賜也是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產(chǎn)物，學(xué)校。

　　但，現(xiàn)在不是俄國了。在蘇聯(lián)，小孩更應(yīng)該去上學(xué)，無論是什么人的子女。

　　可......那座小鎮(zhèn)，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凡人自己的瘋狂摧毀了吧？

　　看著喀秋莎那像是明媚陽光里淺海一樣蔚藍的眼眸，雅爾塔斯有些......疑慮。

　　“喀秋莎想去別的地方上學(xué)嗎？我記得你不是說過想要去留學(xué)嗎？”雅爾塔斯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時，她那雙像是有光的眼睛和那值得贊揚的夢想。

　　“誒！雅爾塔斯先生還記得呀，我的夢想，就是去歐洲留學(xué)，但那至少要到大學(xué)才行，我現(xiàn)在才只是中學(xué)呢。我之前給酒保大叔工作攢錢就是為了能活下去，然后就是去歐洲留學(xué)！”喀秋莎有些驚訝于雅爾塔斯還記得這種她都未曾說過幾次的事，但轉(zhuǎn)念一想，雅爾塔斯先生當(dāng)然是無所不能的哦！

　　“而且，冬天都過去了，我也有些想念酒保大叔了。我想去好好謝謝他收留我，給我飯吃還有工作！”

　　看著一臉認真的小女孩，雅爾塔斯伸手摸了摸她那已經(jīng)逐漸長長的金色頭發(fā)，又捏了捏喀秋莎的小臉蛋，溫柔地說:“那我明天，去小鎮(zhèn)上看看。”

　　“能帶我去嗎？雅爾塔斯先生！”喀秋莎有些害羞地低著頭，卻還是一臉期許的說著。

　　雖然看著喀秋莎這幅可愛的樣子，雅爾塔斯很想點頭答應(yīng)，但......有些東西，雅爾塔斯覺得自己有理由為喀秋莎背負，有些事情，不讓她知道才好。

　　“不可以，喀秋莎要在家準(zhǔn)備好，如果小鎮(zhèn)上開學(xué)了，喀秋莎就得準(zhǔn)備好上學(xué)！還要照顧好你的朋友們，所以明天我去就行了。”雅爾塔斯搖搖頭，笑著說。

　　“啊？！.......”喀秋莎有些失落，但還是很聽話很懂事地答應(yīng)了。并要求雅爾塔斯下次再去小鎮(zhèn)一定得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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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一個蘇聯(lián)又艱難撐過夜晚。

　　當(dāng)雅爾塔斯覺得自己該醒來以后，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客廳里，桌上有喀秋莎準(zhǔn)備好的早餐。而另一邊的喀秋莎低聲哼著小調(diào)，顯得心情很不錯，并沒有因為雅爾塔斯不帶她就感到氣憤，只是一只手一直在桌子邊推開想要伺機在她的早餐上啃一大口的狗。

　　雅爾塔斯笑笑，吃過早餐。

　　雅爾塔斯取出他的手杖，在門口向喀秋莎告別，便獨自漫步，在冰霜已經(jīng)大面積溶解了的荒野上漫步。

　　沉默地旅行，沒有太多波瀾，也沒有遇上巡邏的蘇軍，就這樣，在中午之前到達了奧南小鎮(zhèn)。

　　感覺并沒有離開太久，但，這座命運多舛的小鎮(zhèn)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戰(zhàn)爭的硝煙尚未散去，但人類的蹤跡卻早已消弭，那破敗倒塌的房屋仍舊殘留骨架，在凜風(fēng)中帶著更加凄慘的嚎叫。地上一片漆黑，無論是倒塌的磚墻還是地上被炮彈犁出來的大坑，都顯示這里進行了一場殘酷的戰(zhàn)爭。

　　走在小鎮(zhèn)的廢墟里，總是感覺有些異樣的熟悉。

　　是了，這樣的場景雅爾塔斯已經(jīng)欣賞過無數(shù)次，跨越千百年的時光，人類關(guān)于收拾自己的爛攤子這方面，毫無長進，甚至連廢墟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仍舊有些許不同，一抹翠綠從漆黑的籬墻間抽出來，在這個不一樣的季節(jié)，不再有辛勤的人類會修剪這些嫩芽，于是，它們便安然生長，迎著陽光，茁壯成長。

　　至少，這像是某種宿命般的規(guī)律，雅爾塔斯已經(jīng)見過一次了，那是人類的時代開始之前。

　　只有野獸神們倒下，人類才有未來。

　　現(xiàn)在也是，只有人類倒下，自然界里的萬物也才有未來。

　　但或許，在這個誕生了灰燼的世界里，未來從來不是一個可以預(yù)期的東西。

　　在奧南小鎮(zhèn)的廢墟中漫步了許久，終究是確認這里是一片廢墟了。因為雅爾塔斯甚至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鹿和熊，這樣的野生動物只會在人類徹底消失的地方才能生存，才能展開它們之間的生存競爭。

　　又走到熟悉的酒館，那里比之前更加破敗了，好像在酒保死后，這里又發(fā)生了戰(zhàn)爭，讓此地更加殘破。

　　走進那已經(jīng)幾乎倒塌成為廢墟的酒館，這里的一切似乎還是被打掃過，至少酒保的機槍和尸體不在了。想來也是，這里應(yīng)該有一方徹底獲得了勝利，然后打掃完戰(zhàn)場，徹底的廢棄了這里。

　　或許應(yīng)該去那個軍營里看看？

　　離這里沒有很遠，鎮(zhèn)政府那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的三層大樓后面就是當(dāng)?shù)伛v軍營地，那里似乎被摧毀得更加徹底些。

　　小鎮(zhèn)的工業(yè)區(qū)也被摧毀了，看起來應(yīng)該是有組織的破壞，勝利者們應(yīng)該是很從容的離開了這里。

　　找不到線索，或者說不想再去找了。

　　那就問問這片凍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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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事萬物存在、活動、誕生都會生成信息態(tài)，而自然界會將其記錄下來，以人類無法理解的方式。

　　因此，往昔的幻影重現(xiàn)，火炮的轟鳴，戰(zhàn)車的嘶吼，人群的喧囂，一切倒帶播放。從那日雅爾塔斯離開后。

　　看著像是一個夢一樣的雅爾塔斯離開后，酒保看著吧臺上那半杯染血的伏特加，證明了剛才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幻覺。

　　他搖搖頭，倚靠傾倒在吧臺邊上，就這樣，被一陣無由來的睡意席卷，緩緩睡去。

　　當(dāng)酒館的門被粗暴的砸開后，酒保也沒有醒來，當(dāng)?shù)伛v軍上尉帶著麾下士兵整理了戰(zhàn)場，也像酒保敬禮為他準(zhǔn)備了一座低矮的墳?zāi)埂＞瓦@樣，一個美國人在蘇聯(lián)的土地上一覺睡去，再也沒有醒來。

　　因為生活物資和食物供給斷裂，小鎮(zhèn)的工業(yè)產(chǎn)品滯銷在倉庫中，不過好在，雪已經(jīng)停了，除了那些終年不化的凍土，冬天好像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

　　工人代表們前往附近的城市去，用工業(yè)產(chǎn)品置換生活物資。但結(jié)果不理想，整個遠東地區(qū)的工業(yè)產(chǎn)品都已經(jīng)堆到天上，而生活物資是所有人急需的。

　　這一刻，大家又在想念那些美帝的裝甲押運車了。

　　因此，沖突就在一個降溫的夜里。

　　工人們突襲了駐軍營地，因為饑餓的工人們發(fā)現(xiàn)軍營中有大量的從美帝手里獲取的生活物資，卻被這些士兵武裝占據(jù)。

　　就這樣，一個槍響了一整夜的夜晚過后，小鎮(zhèn)駐軍徹底接管了小鎮(zhèn)。

　　很多工人沒有回來，但剩下的人，都有了食物補給，雖然很少，但，能活下去。

　　小鎮(zhèn)因為那晚的暴亂又變得灰暗骯臟，駐軍組織民眾清理的時候，明明再給些時間，一切都夠完成的。

　　楚科奇自治區(qū)區(qū)政府，受焚燒機關(guān)的命令，肅清美帝在蘇聯(lián)境內(nèi)扶植的反動勢力。所以，當(dāng)那支區(qū)政府肅反軍隊出現(xiàn)在小鎮(zhèn)邊上時，像是末日的來領(lǐng)。

　　少尉遏止了武裝反抗的苗頭，帶著駐軍士兵主動去投降。

　　但，交了武器的駐軍士兵卻遭到處決。

　　少尉也死了。

　　不知道是命運賦予的機會，還是早已安排好的劇本，有些士兵逃回了小鎮(zhèn)。他們說，小鎮(zhèn)外的區(qū)政府軍會屠殺所有人，大家只有武裝好自己去反抗這樣的暴行，要有人逃出去，把這里的一切都說出去。

　　但電話線被截斷了，鎮(zhèn)上的電報室早就被憤怒的居民們連同鎮(zhèn)政府辦公室一起摧毀了，所以，這座小鎮(zhèn)的生機其實早就斷絕了，只是在一切到來之前，從未有人察覺到。可能從破冰船離開以后，未能踏上那仿若諾亞方舟一樣的，核動力破冰船的所有人，結(jié)局便已經(jīng)注定。

　　很快，武裝起來的居民和肅反軍隊交火，在幾輪試探性射擊之后，火炮的轟炸便以超越人類意志極限的力量，將一切都宣告結(jié)束。

　　在坍塌的廢墟中搜索，對幸存者進行徹底毀滅，這樣的屠殺讓人想到了多年前的阿富汗戰(zhàn)場，只是這一次，蘇聯(lián)紅軍的鐮刀收割著蘇聯(lián)人民的血肉。

　　尋找完戰(zhàn)利品，處理完尸體，毀滅性爆破拆毀小鎮(zhèn)的工廠機械，以使這座小鎮(zhèn)不再復(fù)興，會被楚科奇的風(fēng)雪徹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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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地看著凍土上的幻影歸于沉寂，人類的身影消逝，萬物便在冬天之后開始復(fù)蘇。

　　轉(zhuǎn)身離開，趁著白夜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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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廷的肅反行動也如同烈火般進行著，雅爾塔斯在城外的崗哨前，便看到了一個熟面孔。

　　那個年輕的士兵伊萬，只是模樣有些狼狽，膚色發(fā)青，一根麻繩吊在他的脖子上，讓他隨著風(fēng)飄蕩，雙腳卻無法再觸及大地了。

　　杵著手杖，開啟心理學(xué)暗示，在凡人的視野中，雅爾塔斯消失了。他走到伊萬身邊，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軍裝衣領(lǐng)，看見那已經(jīng)被撕去徽章的軍裝，雅爾塔斯有些唏噓地搖搖頭。

　　一路走去，很多排絞刑架上吊著無法觸及大地的人，其中或許不乏一些雅爾塔斯曾見過一面的人。又是熟悉的場景，雅爾塔斯卻也見怪不怪了。

　　這次再無友善的蘇軍引導(dǎo)，雅爾塔斯走在尤利廷的柏油馬路上，看著低垂的，繪著鐮刀和鋤頭的紅旗，搖搖頭，便不再去看。

　　只是感覺街道上更加蕭條了，自由經(jīng)濟的基礎(chǔ)實驗被取消了，人民每天又要花很多時間在供銷社門口排隊，以領(lǐng)取那日漸減少的生活補給。

　　街道邊那些帶著小資氣氛的商店和餐廳被暴力摧毀了，貨架傾倒，商品卻被搶奪一空，而店主人或許正在城外的崗哨上迎風(fēng)飄蕩吧。

　　突然有些，在意老布聶的情況，轉(zhuǎn)身向那片紅頂磚墻堆砌的房屋走去。

　　沒過多久，那間窗戶被敲碎破了個大洞，門被砸開的玻璃店就出現(xiàn)在雅爾塔斯的視野里，或許答案已經(jīng)揭曉了吧。

　　但，總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果然，答案就和早已窺探到的一樣。

　　只是不知道，老布聶是離開了，還是死去了。

　　或許，是時候該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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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敲門，門打開了，那張欣喜的小臉依舊是那么可愛。

　　“雅爾塔斯先生，你回來了！”喀秋莎欣喜地說。

　　“嗯，回來了。”雅爾塔斯也笑笑。

　　接過雅爾塔斯的禮帽，踮著腳幫他把大衣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然后就推著雅爾塔斯說:“我給雅爾塔斯先生做了布林餅和羅宋湯，雅爾塔斯先生快來嘗嘗！”

　　“好好好～”雅爾塔斯回頭摸了摸喀秋莎的頭，就向餐桌走去。

　　烤的焦脆的布林，里面塞了滿滿的土豆泥，土豆泥里融著香濃的芝士，咸味和奶味就在面糊烤制的脆餅里爆發(fā)。真是...美妙的味道。

　　喀秋莎又端上一碗湯，是俄羅斯風(fēng)味的羅宋湯，牛腩番茄土豆燉煮的又軟又爛，而提味的酸奶油讓整個湯的味道都得到了某種俄式升華。但味道確實不錯。

　　“真是美味，謝謝你，喀秋莎。”雅爾塔斯放下手里的湯，又咬了一口餅，非常滿足地說道。

　　“能給雅爾塔斯先生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很開心。”小女孩看著雅爾塔斯吃下很大一份，也欣喜的說。

　　“對了，你上學(xué)的事情。”雅爾塔斯開始組織一下語言......“可能，沒那么簡單了。”

　　“啊？”

　　“是這樣，奧南鎮(zhèn)中學(xué)，好像是破產(chǎn)了！我走到那里的時候，剛好看見學(xué)校的負責(zé)人在出售課桌和長椅。”做出一個很疑惑又不說的表情，像個誠摯的演員一樣。

　　“啊？什么！他們怎么可以？”這種魔幻現(xiàn)實確確實實有些震撼喀秋莎。

　　“我問了問，說是校長拖欠老師們的工資，而且早在冬天之前就已經(jīng)跑了。真是個混蛋。”這是一場表情恰合時機的表演。

　　“可是，我該怎么上學(xué)呢......”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愁容，喀秋莎皺著眉頭，仿佛在用尚且有些幼稚的年紀(jì)感受這份成人世界的惡意。

　　看著喀秋莎這可愛的小模樣，雅爾塔斯不說話，只是又喝了一大口羅宋湯，然后用勺子挑出一大塊牛腩咀嚼著。

　　“那，酒保大叔呢？”喀秋莎覺得想不明白，然后問雅爾塔斯一些別的事情。

　　“他......他的生意不太好，賣掉了酒館，回美國了。對了，他給你留了一封信，讓我轉(zhuǎn)交給你。”果然不出所料的，喀秋莎會問道他，這點上，那個中年男人有些不自信，不應(yīng)該。雅爾塔斯從懷里拿出那沾了些血跡的臟信封，遞到喀秋莎手上。

　　“回......回美國了？”喀秋莎看著手里的信封，有些心情復(fù)雜的打開，目光卻在那血跡上停留了很久。

　　信是俄文寫的，字跡工整，像是打字機打出來的一樣，除了些許墨點，簡直像是印刷出來的，沒有一點個人特征。

　　“親愛的小喀秋莎

　　你收到我托付雅爾塔斯先生交給你這封信的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在回我美國西部老家的路上了，這應(yīng)該會是一場又愉快又輕松的旅途，雖然生意失敗了，但是能夠遇到你，小喀秋莎，我很開心，這場來到蘇聯(lián)的冒險，不是一無所獲。

　　我知道看到這里，你又要擔(dān)心我回到資本家控制的美帝以后，因為生意失敗而流落街頭，只能在馬路邊上要飯，但不是的。

　　因為除了你們蘇聯(lián)人摳摳搜搜，喝個酒都要注意毫升數(shù)所以我厭倦了以外，還因為我老爹讓我回西部繼承他那兩千畝的大農(nóng)場。

　　也就是說，我以后會是五百五十三分之一個楚科奇自治區(qū)的大領(lǐng)主，生活簡直就是大富大貴指日可待。

　　咳咳，話歸正題。

　　你來到我的廚房門口被我發(fā)現(xiàn)時，那驚慌的樣子，像極了西部荒野上奔跑的小鹿，也像極了我的女兒。

　　瑪莎是她的名字，她和你是同齡人，正和我的妻子一起在我父親的農(nóng)場里等待我回去，所以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因為我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見我的女兒了。

　　你是個很懂事的小姑娘，我的女兒瑪莎就沒有你懂事，所以能和你渡過的這個冬天，我很開心。

　　就這樣了，喀秋莎，雅爾塔斯先生會照顧你，我相信，他是一位有教養(yǎng)也有能力的紳士，他會照顧好你。而且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能完全相信的人，只有他。

　　對了，喀秋莎，如果哪天你能離開蘇聯(lián)，歡迎你來到美國西部，我會在我的農(nóng)場里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我的女兒應(yīng)該會和你有很多共同話題的。

　　我期待著那一天，再見，喀秋莎。”

　　“再見，酒保大叔......”喀秋莎低聲說著，言語細不可聞，但仍舊是被雅爾塔斯聽到了。看著小姑娘那眼鏡后面的蔚藍色大眼睛里，充盈著淚光，雅爾塔斯伸手牽過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喀秋莎，我還在你身邊呢。”雅爾塔斯伸手拂去喀秋莎小臉上的淚水，輕聲安慰道。

　　“雅爾塔斯先生，為什么，在我身邊的人，都會拋下我選擇離開呢？雅爾塔斯先生，我就這么討人厭嗎？”喀秋莎哭訴著。

　　“不是的，喀秋莎。只是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樣子，大家都忙忙碌碌，而且也并不是拋下喀秋莎就離開了，我想無論是你的媽媽還是酒保，他們都在各自的世界里，等待著與你重逢呢。”雅爾塔斯語氣輕柔地說。

　　“那，雅爾塔斯先生，你也會離開我嗎？”喀秋莎取下眼鏡，眼睛模糊著，看著雅爾塔斯。

　　這一問，卻讓雅爾塔斯有些恐慌，這來至少女的柔軟問題，讓雅爾塔斯差點暴露出自己內(nèi)心中一直以來的恐懼。

　　“不會，我會一直守護你長大的。”雅爾塔斯壓下一切，微笑著說。

　　心里卻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加速崩裂，雅爾塔斯的軀殼中藏著的無法再掩飾的東西，在逐漸清醒，逐漸復(fù)蘇。

　　“雅爾塔斯先生，請你在離開我的時候，務(wù)必和我說一聲再見好嗎？”止住淚水，喀秋莎戴上她的眼鏡，看著雅爾塔斯那漂亮的紫色眸子，神色認真的說。

　　“......當(dāng)然，我會說的。”仿佛什么樣的解釋都無法讓這個小女孩感到滿意，雅爾塔斯只能看著喀秋莎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謝謝你，雅爾塔斯先生。”少女看著面前這個神奇的男人，綻放出一個笑容。

　　雅爾塔斯摸摸她的小腦袋，笑著說:“快去洗把臉，你都把臉哭花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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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壁爐邊的沙發(fā)上，雅爾塔斯又一次感覺到了心中的悸動，這讓他確信，那個沉睡數(shù)千年的少年要醒來了。

　　塞爾莉的凡人將那個少年囚禁在淺水灣的云端里，羅馬人用千年時光加固了這一禁錮，甚至連那些被羅馬人屠殺殆盡的埃及人都為此貢獻出了一份力量。之后無論是拜占庭，俄國都在維護著加固著這份封印，一直到日俄戰(zhàn)爭。

　　日本人擊潰了俄國，也擊潰了雅爾塔斯身上維持了數(shù)千年的禁錮。

　　從醒來之后便一直能夠感覺到的，那層因凡人的信仰誕生的神性已經(jīng)斑駁不堪，逐漸凋落。現(xiàn)在維持著這具軀體的只是因為那來至原初的背叛，被母親賦予的人性，等到這脆弱的人性本質(zhì)也崩潰后，灰燼就會蘇醒，履行祂被推遲了數(shù)千年的使命。

　　可能，不，是毫無希望看見喀秋莎長大了，雅爾塔斯注定又要背棄自己的諾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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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這一下子就吸引了兩只熟睡的傻狗，它們甩著舌頭，趕在雅爾塔斯之前就跑到了門邊，搖著尾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打開門，兩個穿著綠色軍裝的蘇聯(lián)軍人在門外。

　　“嘶，真是漂亮的美人，你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嗎？還是你的主人正在里面呢？”那個敲門的軍人有很高的塊頭，卻一臉色瞇瞇的表情看著雅爾塔斯，嘴里說著粗魯又帶著性暗示的話。

　　沒有直接回答，雅爾塔斯只是把眼睛繞過這個軍人，看著他身后那個穿著軍官服裝，背著槍，拿著本子和筆的男人。

　　那個男人也看著雅爾塔斯，神情有些不自然，雅爾塔斯看著那個男人，嗅到了恐懼的味道，像是獵物窺視到了獵手。

　　這個男人身上有特殊的味道，那種沾染了無火的余灰，或者說，窺視到初始之火卻又成功活著回來的，突破不可名狀的幕障，成功覺醒了凡人自身天賦的人類的味道。

　　一個末火時代的超凡者，有趣。

　　雅爾塔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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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你話呢，臭婊子，你聽不見？”粗魯?shù)氖勘蠛鹨宦暎焓志蜏?zhǔn)備推一把雅爾塔斯，卻被身后的軍官喝住。“夠了。”

　　“是，萊德長官。”聽到這名叫做萊德的軍官的喝令，士兵只得放下手低下頭，站到一邊。

　　“這位先生，我們是自治區(qū)人口普查的，請問您家里有幾位常住人口？”這位叫萊德的軍官奮力壓抑著自己聲音里的顫抖，盡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的跟雅爾塔斯對話。

　　看著這位軍官，雅爾塔斯沒開口，只是凝視著他，這個超凡人類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或許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目標(biāo)吧？

　　“我們長官問你話！”粗魯?shù)氖勘峙叵健?p>　　好像是聽到他粗魯?shù)穆曇簦η锷s緊跑到門邊，從雅爾塔斯身后探出小腦袋看著兩個軍人。

　　“這里只有我和雅爾塔斯先生住，我叫喀秋莎。”有些畏懼的看著那個粗魯?shù)拇髩K頭士兵，喀秋莎還是盡量大聲的說到。

　　粗魯士兵還準(zhǔn)備說些什么，但是被軍官制止了。

　　“好的知道了。謝謝你，喀秋莎。”軍官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對喀秋莎笑了笑。

　　然后示意士兵跟他一起離開。

　　一臉好奇的看著要走遠的兩人，又歪歪頭看著雅爾塔斯，摸摸喀秋莎的頭，雅爾塔斯開口說道:“我去送送兩位紅軍。”

　　另一邊，奮力壓制自己內(nèi)心中那種想要拔腿狂奔的欲望，萊德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想要逃離這片地方。他從未想過一次偶然的例行巡邏，居然會直接裝上目標(biāo)人物，那種讓他靈覺如同針刺般疼痛的感覺，那種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仿佛要分裂開，四散而逃的恐懼。

　　當(dāng)他走出一定距離，以為目標(biāo)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心里稍有竊喜，就聽到那個銀發(fā)中性面孔的男人那冷漠的聲音。他便知道，今天可能會死，或者，比死亡還凄慘。

　　“走吧，我送送你們。”冷漠的聲音里帶著某種強制性的命令般的話語，讓旁邊的士兵毫無反抗的照著他的命令，像個機械一樣生硬的向前走著。

　　然而，萊德發(fā)現(xiàn)自己也無法反抗這種命令，只能看著身后的男人向屋里的小女孩揮揮手，跟著自己一路走遠。

　　等到完全看不見那間小屋后，男人就冷漠的命令那個跟著自己一起執(zhí)行巡邏任務(wù)的士兵說:“在這里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看著那個粗魯?shù)氖勘┫律黹_始用雙手扣著泥土，才對萊德說:“我們繼續(xù)走一會。”

　　道路往前，那個男人一直跟著，許久后才開口問:“你們蘇聯(lián)人是靠天上的那個東西發(fā)現(xiàn)我的嗎？叫衛(wèi)星是吧？”

　　萊德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說話了，在那個男人的允許下，他的喉嚨可以通過震動產(chǎn)生聲音了。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先生。”萊德干巴巴的說。

　　似乎知道這樣說太過于白癡，他趕緊接道:“我只是聽我們隊長和上級的命令，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我沒有我騙您，先生。”

　　“上級？”

　　“是北極基地和焚燒機關(guān)。”

　　“呵，有趣。像你這樣的人類，有多少個？”

　　“我們隸屬于焚燒機關(guān)，但是接受北極基地的指揮，至少在北極基地，我這樣的超能力部隊有27個人。”

　　“有趣。好了，你可以走了。”男人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萊德對這突如其來的赦免感到十分的興奮，他沒有說什么，拔腿便跑，他奔跑在夏天的原野上，一步一步的，向著遠方。

　　然后就在他都尚未察覺的時候，化成了柴灰，隨著開始溫暖的夏風(fēng)散去。

　　人類覺醒超凡的力量是有代價的，尤其是這樣的末火時代，當(dāng)這些特殊的幸運的或者不幸的人類在各種情況下直面過初始之火后，他們其實已經(jīng)死去了，至少他們的靈魂已經(jīng)被質(zhì)押在歸墟之中。

　　雅爾塔斯所做的只是提醒了一下他們那遠超常人的精神意志，直面火的那個凡人早已死去，留在這具軀殼中的不過是異變的精神意志在模擬靈魂的存在罷了。

　　往回走，一片新鮮的泥土被翻起，雅爾塔斯繞過這片泥土，向著他的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