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叫了聲“我的兒”淌下淚來,心里也埋怨女婿看起來斯文怎么這種事竟是個狠的,之前柳葉吞吞吐吐的說她還不以為意,只當是她年紀小不適應。李氏安慰了小女兒一番,最后給她出個毫無新意的主意:“你給女婿找個姨娘分擔分擔,等過幾年再說。”
柳葉想了一下雖然心里酸澀,但此刻她實在太怕了也顧不上分寵,恨不得馬上就把丈夫推到別人床榻上去,她就相中了鶯兒。按說盧溪月皮相俊美,還是個小官,大丫鬟收房也是慣例,可沒料鶯兒卻不愿意,趁著空檔跑過來朝柳桃求助。
“大娘子,不是奴婢裝樣子,而是···而是奴婢真的怕姑爺”鶯兒也不掩飾“大家都說姑爺斯文,可是····可是····奴婢覺得他其實心是狠的。”
“奴婢雖然不懂這男女之事但總覺得太過了,姑爺那般折騰小娘子,竟不像是對自己娘子、倒像是對仇人一般。好幾次小娘子都受不得了,他還得非·····非···那個···不可····”鶯兒戰戰兢兢“小娘子來小日子時也不放過,這段時間小娘子人瘦了好些,瞧著竟然像是要病。”
柳桃面無表情,只聽鶯兒聲音小了下去,繼續說:“奴婢,奴婢覺得,姑爺只怕是個瘋子。他有時自言自語,說什么他沒錯,他是為了小娘子好,什么小娘子對不起他,背著他偷、偷人,說每次都要小娘子哭著求他心里才爽快。大娘子你知道的,小娘子那人最老實不過,又一心仰慕姑爺,怎么可能做出這種對不起姑爺的事情呢。”
“要是跟了姑爺奴婢怕自己沒好下場,大娘子你答應過給奴婢一個好人家的。”
“起來吧。”柳桃終于開口“你的身契在我手里,她們不能把你隨便給人。”
隔了兩天柳桃去到七巧巷的院子,這鶯兒也把柳葉帶來了,見到妹妹竟然是蒼白消瘦了一大圈柳桃眉毛皺得緊緊的。柳葉太熟悉姐姐這個表情了,心里害怕,有心要為盧溪月辯護幾句卻不妨姐姐突然一下扯開自己的外衣。
柳葉小小的驚叫了一聲,柳桃沉著臉看著妹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在些見不得人的地方。“姐姐,這都不妨事的,是我皮膚嫩,受不住。娘也這么說。”柳葉害怕道。又補充一句“娘說男人都這樣,見了女人都忍不住。”
柳桃的臉陰沉下來,她少有這種表情一般有什么不快就像個炮仗一樣直接發作,這樣不言不語的叫柳葉和李氏害怕。李氏雖然也心疼女兒,但白日里盧溪月還是那個溫文有禮的佳公子,有些話就說不出口,稍微暗示一下女婿愛惜點小女,盧溪月倒表現得萬分懊惱,倒叫兩個老的害臊了,覺得自己多管閑事。
“鶯兒歲數正合適,又一直跟著明玉兒,做個姨娘幫襯幫襯正好。”李氏在一邊道。
柳桃反對:“當初我答應過不能隨便把她給人的。何況——”柳葉這性子任誰都壓不住,要是把鶯兒做妾鶯兒心里有怨恨、而盧溪月這廝心里這般陰暗,反過來倆人聯手把柳葉整治住了更有可能。
李氏賭氣:“你的東西不動就是。我自己出錢給明玉兒買個妾去,這你總沒話說吧。”
柳桃異常暴躁,當即就拂了杯子,清脆的響聲叫屋里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一時都不敢做聲了。柳桃深深呼吸幾次,才緩緩說:“你姑且什么都不要做、你這次要自作聰明我饒不了你。至于小葉兒家里那個,他會想通的,會對小葉兒好的。”
盧溪月的名字她都不愿說,嫌臟。說完也不管李氏張大嘴愣在屋子當中直接轉身走了,柳葉眼淚汪汪想問問姐姐到底有什么辦法卻又沒法追上去問個究竟,因為李氏“咕咚”一聲暈倒了。
說來也怪,不到一個月盧溪月果然收斂了,和柳葉真個是相敬如賓。柳葉驚奇,也沒見姐姐來找月哥談話呀。
柳桃做事和李春一樣,從來都是直奔中帳,不彎彎繞繞。很簡單的,我有妹妹,你有姐姐啊。
盧寶珠被王阿根打得爬不下床,盧溪月從那種陰暗的報復心理里終于稍微清醒了,眼前這個是柳葉,永遠也不會是柳桃。
他看著一本石青色綾子裝裱的妙法蓮華經。當初他凈手焚香。全身心的祈禱那個美麗又堅強的小姑娘能夠平安幸福,這種信念投入筆下,一橫一豎如斷金嘎玉,鏤云裁月,精妙無比。他這一輩子再也寫不出這么漂亮雋永的小楷來。
新婚后第一天,柳葉拿出這本經冊給他看,羞答答的說月哥,這是你當年中舉后托羅夫子送給我的,我好感動,每天都默誦一遍,祈求菩薩保佑爹娘保佑你。
一開始他的心意就沒有送到對的人手上。
······
巖茶濃烈的香氣騰空而起。柳桃按著太陽穴,對珍珠夫人說:“我記得以前市舶司的人是你安排的吧?”“是啊。”珍珠夫人在晃悠的茶湯表面恍惚看見夏喬的面孔一掠而過。
“你愿意把這個位置收回去嗎?”“你說的可是真的?”珍珠夫人認真了。
“真的,有些人吧,就不配過好日子。”
······
兩份書信一起往京城去了。一份寫給鄭全,一份自然往廣平侯府去了。
盧溪月在市舶司收到新的任命文書一下懵了,自己不但剿匪無功還被定了個“手段暴力,往過往商人斂財”的罪,到年底月鄭全派來的司禮監的太監就會來接管市舶司。仕途生涯斷送不說他本身就不善營生,每個月除了俸祿沒有別的來路,這年底不到三個月了就要交接,他就要搬出官衙去。
南泉富商遍地,城里房價昂貴不讓京城,別說買院子,就是租一個院子也撐不了多久。盧溪月長嘆一聲,這個小婦人,心還真是狠啊。
柳仲生和李氏氣沖沖的來找柳桃:“你好端端的把女婿的官給奪了干什么。”柳桃笑了一下:“我一個婦人哪里來的能力奪他的官。自古做官就沒有不得罪人的,肯定是他自己惹了什么人。”
柳仲生將信將疑:“真的不是你叫燕大公子弄的?”柳桃不耐煩起來:“你們有時間盤問我不如直接去問你自家的好女婿。”
柳仲生和李氏還想說些讓李春幫忙的話柳桃直接拒絕了:“朝廷任命官員又不是兒戲,小春哥能幫到什么忙。何況你那女婿自己又不是不認識侯爺,論情景起來他認識侯爺還在前面,讓他自己去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