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活著真沒勁!”一個愁眉苦臉之人在燈籠旁邊怔看橋下落花流水,聽到后面有一提燈逡巡的同伴嘆息,他轉頭而望,似乎看見我從樹后探頭探腦,他拿起燈正要照覷過來,忽有腳步聲響近,一人冷笑道,“為什么不去死?”
周圍紛有按刀之人涌過來惕戒,其中一人抬著燈籠說道:“大丈夫當死得其所。這里不是尋死的地方,想死找別處死去!”
“容保大人已經離開,”樹后轉出一人,頭纏白巾,握刀趨近,大聲說道,“一個個都走了,紛紛不戰而逃,這仗不打了?”
“怎么打?”抬著燈籠之人嘆道,“如今我們反倒成為‘朝敵’,時勢變了。不奉旨就是叛逆,要奉旨就解下兵刃,跪迎王師。你不服就追隨容保大人去會津,或者跟土方歲三一起淪為流寇,看法蘭西人肯不肯去蝦夷那邊幫他們頑抗到底,‘新選組’完了,這里不歡迎你們。別以為我認不出你這伙人的服色,‘無血開城’已成定局。你們若還要打仗就去別的地方打!”
“我要見將軍。”頭纏白巾之人握刀說道,“二百余年天下不能說讓就讓。這樣拱手退讓,我不服氣!”
“誰的天下呀?”我忍不住在樹叢里轉頭惑問,“這里是哪兒?咱們為什么突然來到這兒,你不覺得莫名其妙么?”
“反正不是你的天下,”抬著燈籠之人示意手下上前圍阻,隨即嘆道,“將軍也不再是將軍,他已奉還此職,但求一家祖業得以保住。大人不會見你,他正在里面玩番邦新興的照相之物,以及神奇的影畫機。你別打擾他興致,走開!念在你們一腔熱血,我不忍相瞞,更不想留難你。所謂‘尊王攘夷’是假的,那只是口號。不論薩摩、長州還是我們這邊或者朝廷那里,發生的一切都是權力游戲!”
面前的一切都眼熟,服飾、房屋式樣也并不陌生。時間仿佛在這里不存在,許多東西并沒有太大變化。或許這正是問題所在,因為小珠子告訴我,此時已是二百多年后。小珠子細聲細氣的說:“距你身后已有二百多年,一切還是這么眼熟,對吧?”
“看來真沒多少變化的樣子,”我不免困惑道,“可我們為什么會突然來到這兒?”
“我也不清楚,”小珠子轉了轉,說道,“想是你手臂上那東西所為,把我也兜進來了。剛才你做了什么沒有?”
“應該沒有吧?我只是起得急了,又撞了一下腦袋,然后就……”我撫頭愣望道,“你怎么知道這里是二百多年后呢?”
“一聽土方歲三這個名字,誰不知道?”小珠子催促道,“況且又提‘新選組’和無血開城,時勢就更清楚了。先別忙說話,趕快把你換下來的那身不搭調的行頭和瓶瓶罐罐包起來,趁別人不注意,悄悄扔進水里。”
“友三話歲寒,”我把東西往水里丟的時候,不由想起承芳當年和他師傅吟詠的詩句。怔得片刻,轉面問道,“你提及的那個土方歲三會不會是土方雄久的什么人呀?雄久就是信長身邊愛抽煙那個眉花眼笑的家伙,他還有個女兒胖胖的……”
“不清楚,或許有他家族的什么淵源罷。”小珠子轉悠道,“土方氏源于周朝,本來是官名,出自《周禮》。這個家族總之源遠流長就是了。后來他家有一個人也和你家的后代結親,畢竟已有二百多年,那個愁眉苦臉的家伙可能是你其中一個兒子他女兒的后代,據說這時候他在水戶家,剛過來跟隨慶喜……”
“慶什么喜呀?”我轉頭問了一聲,小珠子晃過來說,“想知道你后代怎么樣嗎?前面有一橋,過那個橋就知道了。”
趁他們忙著驅逐那些頭纏白巾之人,我跟著小珠子溜過了橋。有人提燈轉望,小珠子一逕念叨:“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我轉身惑問:“他真的看不見咱們嗎?”小珠子跟上來,說道:“不好說。看見又怎么樣?”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問道:“我現下這身行頭還算搭調吧?”
“這里的行頭幾百年來沒什么變化,”小珠子轉到我肩頭,說道,“差不多能糊弄過去就行了。他們這里窮人和下人穿不了你這般行頭的,看見你穿成這樣,通常都會令人不敢直視,趕快退開或者低頭跪下。不信你瞧!”
眼見所經之處那些人果然紛紛凜容跪伏,退避得遠遠的,沒誰敢抬頭望來。我不由咋舌兒道:“怎么會這樣啊?這只是尋常的行頭,信長家的女眷給我穿的。”
“這等家族的行頭怎么會普通?”小珠子說道,“況且你們這里經過二百來年家族專制的嚴苛高壓,尊卑貴賤的身份等級觀念更加根深蒂固,身份低卑的人連鞋也穿不起,日子越來越難過,種米的吃不上大米,薩摩那邊就連下等士族也只能一年到頭吃薯當飯,低等官吏也一樣苦,西鄉家族那個隆盛就是這樣熬過來的。直到他晉身成為藩主齊彬的跟班,平生才初次吃上一碗白米飯,為之感慨落淚……眼下他就在城外,領兵要攻進來了。”
我難免好奇的問道:“要打進來了嗎?他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呀?”
“雖說死亦為武者,但我覺得他骨子里是文人。”小珠子說道,“這家伙身材高大肥壯,跟那個幸侃年輕時差不多的魁梧樣子。隆盛青年時述志之詩:‘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膾炙人口,從此廣為傳頌。其實原詩為僧人月性所作:‘男兒立志出鄉關,學若無成不復還。埋骨何期墳墓地,人間到處有靑山。’隆盛引用修改之后,還曾在獄中另做一詩,頗見功力不俗:‘朝蒙恩遇夕焚坑,人生浮沉似晦明。縱不回光葵向日,若無開運意推誠。洛陽知己皆為鬼,南嶼俘囚獨竊生。生死何疑天賦與,愿留魂魄護皇城。’傾其一生,這位矢心‘幾經辛酸志始堅,不為兒孫買美田。’的慷慨之士看不慣許多高官追名逐利,窮奢極侈,指責他們為‘利’忘‘義’。他的個人品德,一直被不少后人推崇。”
“誰好誰壞很難說,”一聲廢然長嘆,透過蕭瑟風中的凋零花樹傳過來,有人在庭前望月,悄立階下,自言自語般的感嘆道,“從今以后,我們這里的人究竟是變得更像人,還是變得越發人不人鬼不鬼,有誰知道?勝海舟把他們所謂維新的前景都說得很美好,連他也變得狂熱而癡迷,我卻覺得,世人走上著魔之路往往也是這樣開始的。積弱太久了,難免饑不擇食、慌不擇路。始于狂熱,繼而狂躁,最終狂暴,并亡于狂亂……”
我欲避不及,那人似有所見,愕望片刻,宛然動容,渾似未聞身后跟隨的老者輕喚:“一橋公,已然夜深了。外面又有人來鬧,嚷著欲死諫,說要以血阻止獻城。影畫機已經在里面擺弄好了,咱們快些進去,避開這些喧囂……”
小珠子低聲說道:“那個年輕人是一橋慶喜。字子邦、號興山;初名昭致。他從水戶那邊過繼來,被擁立為第十五代征夷大將軍,面對一潭死水、遍地亂象,勵精圖治不成,終于順從時勢,決意拱手獻出你們家族統治二百多年的江山。”
“什么家族呀?”我聞言惑問之際,但聽腳步聲近,小珠子忙催我速離,“從這邊溜!”
“子孫不孝!”我回頭望見那個年輕人在花樹前跪伏,朝我背影這邊遙發一聲泣嘆,“有負先人魂魄縈系的這份家業……”
我不禁訝問:“他為什么這樣遙拜呀?”小珠子在我肩頭說道:“誰曉得?不過七郎慶喜從小在水戶老家長大,聽說那里有你一幅掛像,繪的是你離開相國寺之時花樹掩映的身影。他們家鄉一直供奉列位先人,常拿來瞻仰。你雖是女眷,卻以在世之身便能榮封朝廷一品神階,位份尊崇,因而在列。七郎自幼便熟悉這些繡像中人,其父齊昭認為華麗輕佻的江戶風土不利于養成質樸豪俠的男子氣骨,故此在七郎還不到一歲時就將其送回藩地水戶撫養。諸子之中,齊昭最為賞識七郎。慶喜十一歲成為一橋家的當主。到了局勢動蕩的幕末,又被‘獨眼龍政宗’的后人宗城和義弘的后人齊彬為首的‘一橋派’擁立為大將軍……大概這小子一時心神恍惚,臨巨大變局之夜,誤以為先人魂歸。”
“他們后來怎么樣了?”我難免好奇,小珠子在肩頭說道,“從此引退之后,你們家族再也不理一切俗事。慶喜熱衷于攝影、狩獵、歌曲研究等趣味中。他后人有教書和做學問的,其余多數安隱于默默無聞,不過后來你們姻親的織田那邊有個家伙愛玩花樣滑冰還參加比賽聞名于世,這小子是信長第十七代親系子孫,為信長七男信高的后代。而你那個兒子元勝有個外孫女嫁給了信高的一個外孫兒,他們生下來的后代多數不怎么聰明,其中涌現不少白癡一樣的家伙,只會坐在家里發呆。許多年后終于有一個不那么白癡的人出錢供了個學院,舍得大把撒錢,資助雞窩頭家伙和那個亂發家伙的后代創造出了我和哥哥們……咦,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我聽得出神,轉面愕問之際,沒留意一頭撞到樹上。兀自暈冒金星,捂額叫苦,旁邊有人拍我肩膀,笑問:“你哪來的?撞到頭了是吧,怎么會跑來這角落里的行李堆中睡覺……”
我抬眼愕覷,但覺亮光晃耀,一時炫目難睜。不由惑問:“這是哪兒?”
手臂忽又猝痛,隱約現出小紅點在閃,卻似漸爍漸亮,我隨手拉過旁邊一塊布遮擋在身上。面前有個眉花眼笑的姑娘拿東西朝我所在之處照亮,說道:“蒼耳號。你不知道嗎?”隨手翻看遮蓋在我身上的那張布,蹙眉轉頭,往后邊叫嚷道:“找到旗子了。沒想到居然這么大一張,這是哪兒的旗呀,怎么不是我們西班牙的?好像也不是意大利的……”
“先別管那些旗了。”有個金發結辮的綠衫女郎拿一物對著這邊說道,“那是馬耳他騎士團的八角十字標記吧?你想展開那塊古老的旗幟作為背景來合影么?”
“耶路撒冷、羅得島及馬耳他圣約翰主權軍事醫院騎士團。”旁邊有個棕發女子站直了腰身,煞有介事的念叨道,“亦即‘醫院騎士團’。簡稱馬耳他騎士團,是聯合國觀察員實體,具有‘準國家’性質,沒有領土,是最為古老的天主教修道騎士會之一,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微型國家之一。前身是成立于第一次十字軍東征之后的天主教軍事組織醫院騎士團。著名的三大騎士團之一。不過如今沒別的國家存在了,騎士團就是我們唯一的國家,馬耳他宮就是我們的精神圣殿……”
她后邊有個黑臉小子傻笑著說道:“而且很能打。公元一零九九年創立以來,醫院騎士團著名戰例包括阿蘇夫會戰、第一次羅得島之戰、第二次羅得島之戰、馬耳他大圍攻、勒班陀戰役……”其畔有個光頭家伙說道:“小點兒聲!隔壁坐的是條頓騎士團的人。據說他們戰績更彪柄……”
“別提那些舊事了。”一只白花花之手伸來摟住黑臉小子肩頭,有張麻臉湊近挨貼著笑道,“那班老古董們沒用,早該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有我們這班年輕一代,以無神論為旗幟,才能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我留意到她后面的舷窗外有個四處熊熊燃燒的球體漸離漸遠,不由驚疑而問:“那個是什么呀?”
“地球。”坐在斜對面一個白臉黑衫的女孩望著窗外,神情憂郁的說道,“曾經的家園,不知怎么變成這樣了?”
“別多愁善感了。來,一起喊口號!”麻臉女孩攬著黑臉小子肩頭,帶頭展臂高呼,“讓我們改變世界,打掉舊世界,創造一個新世界。有我們在,世界會變得更美好!”
她嚷了一會兒,忽有所見,吸了幾口細棒兒,噴煙吐霧地過來拽我。并且眼神迷離地笑覷道:“還有你這個黃皮妞兒,別躲在一邊。你看黑小子也在這兒,有白有黑怎么可以少了你?加上你就正確無誤了,一個也不能少。過來和我們一起合影,然后齊喊:我們把世界變得更美好!”
“別扯那些邪門外道了,”有個黑大漢掀簾說道,“世界完了,沒有變得更美好。旁門左道的東西終歸不好使,你們也別再折騰,‘蒼耳號’就快降落在寧靜海,意大利總理要大家做好戰斗準備……”
“這也不能全怪他們,”有個衣著周整的中年男人語聲渾厚的說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釀成如此結果,其實大家都有責任。”
眼見我蜷身坐在堆放行囊的角落里顯似不安,門邊一個抱著長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投來安慰般的微笑,說道:“別擔心。這是世人在最后關頭竭盡所能造出最好的大型登月飛梭,據說用上了來自‘第七區’的神秘技術,‘蒼耳號’很快的。”
他身旁坐著一個歪頭假睡的掃把頭家伙,不時抬起左手拿的一瓶東西,閉著眼說:“誰想要‘印度神油’找我別找他。”當我投眼惑望時,這家伙闔著眼皮兒又抬起另一只手拎的小罐子,伸過來問:“西班牙蒼蠅,你要不要?”
抱著長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搧開他亂伸之手,皺眉說道:“已然末世了,沒人買這些東西,你留著自己慢慢用吧!”隨即轉面向我繼續微笑打量。
“他外號叫‘巴鐵’,雖然像印度人,卻實實在在來于白沙瓦。”我旁邊有個黝黑面孔女孩笑道,“我來自帝王谷,卻是正兒八百的印度人,他們叫我‘濕婆’,你有沒小號?”
我沒吭聲,就只好奇而望,瞅見那個衣著周整的中年男人走到門邊,后面有人跟隨追問:“總理,剛才聽說羅馬完了,不知傳聞是不是真的?”
“羅馬早就完了,”衣著周整的中年男人眉頭深鎖地說道,“跟各地一樣淪陷之前,旱涸多年,惡疾猖獗,戰禍頻發,人們缺食乏藥,本來就死得沒剩多少……有誰如果想念曾經的故鄉,趁還能夠,最后再望一眼,我們很快就要望不見它了。”
“不管地面上有沒有又冒起蘑菇云,到了月亮背后,就都望不見了。幾十億年以來,它始終背對著我們,”門邊那個黑臉小子傻笑著說道,“我們很快就要揭開它神秘的面紗……”
“雖是有人陸續揭過,但卻沒能深入。”其畔有個光頭家伙說道,“可見世人到最后也還是無知得很!譬如天王星為什么一直都是躺著滾動,其運轉形態何故如此與眾不同,人們也弄不明白……”
我感到頭痛,正捧著腦袋,棕發女子伸手拍我,催促道:“趕快起來!意大利總理是我們的首領,他要過來這邊看望大家了,你別這樣憊懶好不好?”
“誰呀?”見我抬頭楞望,麻臉女孩湊嘴靠近耳邊,噴著煙霧說道,“意大利總理當騎士團的頭兒有什么奇怪?從前有個俄羅斯沙皇也當過醫院騎士團的大團長,幫助他們打拿破侖。經過一通折騰,最后他們很多人聯手拿下了拿破侖這個小侏儒……”
“他不是侏儒,只是小矮個兒。”有個短發女孩叼著煙棒兒笑道,“不過我還是喜歡高大的男人。就像意大利總理這樣中等身材男人也不屬于我的首選,所幸他穿這身衣服還算‘有型有款’,瞧我相冊里收集有類似款式,這是‘中山裝’還是‘毛製服’啊?”
“二者兼有之。”旁邊有個黑發女子湊眼而瞧,拿著香蕉忘吃,卻在那兒欣賞道,“他暢開來穿,沒系上鈕扣,利落干練的樣子很像一些戲里的鄭少秋……”
短發女孩叼著煙棒兒問道:“誰?”黑發女子吃吃的笑道:“我姥姥從前的偶像。不過我覺得意大利總理長得有點像演戲的阿湯哥老年風范,同樣身材不高……”
我聽著她們的談論,不禁納悶道:“你們為何心情還能那么好?”麻臉女孩摘下嘴含的煙棒兒,伸遞過來,目光迷離的說道:“你抽上幾口,很快也會心情不壞。”
我沒接,搖頭說道:“這不是抽幾口的問題。”短發女孩叼著煙棒兒轉面問道:“那你有什么問題?”我揉著額頭說道:“一時不好說……比如,看我這身裝束,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么奇怪?”麻臉女孩目光迷恍的笑道,“最多算是復古之風的裝扮唄!這兒比你還要更顯得古董的家伙多了去,隔壁就有一幫修道院里跑出來的尼姑,衣著穿扮就跟古人一樣沒變化,卻拿著火箭炮,等會兒要跟我們去轟‘集尸怪’……”
“恐怕你們就要墜毀了,”我不安地張望道,“真糟!偏偏我也在這上面,不知怎么撞上來的……”
“烏鴉嘴!”麻臉女孩信手搧過來,我擺頭避開,她也不以為意,依仍目光迷惚地在那兒吞煙吐霧的說道,“胡說什么呢?才不會墜呢,‘蒼耳號’用的是我們從冰湖底下那個半月載體獲得的技術,首航就以旗艦身份參加‘提督軍刀’行動。我哥哥在前邊駕駛,穩當得很。放心,不只有我們這一艘,你看那邊還有‘部落聯盟’派遣來護隨的‘聯合酋長號’飛艦,載有一整支戰隊在上面,等它再靠近一些,你就可以看到我配偶在窗口那兒招手……”
“那是阿拉伯人聯手援助的‘彎月’飛艦,”門邊那個抱著長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張望道,“也使用了冰湖底下的‘第七區’技術,命名為‘聯合酋長號’。運載了在干旱炎熱的北極新組建的第五隊和殘余的沙地師剩下人馬,窗口那個似在大叫的黑臉女人應該就是她所說的配偶。”
“她配偶怎么是女人呀?”我轉頭愣望道,“而且趴在窗口上,嘴還在咯血……”
“不好!”抱著長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驚跳道,“那邊出事了!快看,那艘飛艦里面有異常……”
“別一驚一咋,先來合影。”幾個眼光迷恍的女子拉著我湊到一起,擺出各種姿勢。麻臉女孩朝我示范著說道,“這個手勢是‘勝利’的意思,又名‘剪刀手’。你哪兒跑來的,連這也不懂?笑會不會?咧開嘴,像我這樣,然后一起說:茄子!”
我轉頭看見那個似在大叫的黑臉女人越撞越近,旋即她那邊的舷窗突然就撞到我后面的舷窗上。麻臉女孩擺著姿勢笑道:“別慌張,一切都會變得更好……”沒等說完,她背后綻現巨大的爆裂。
拖鞋、褲衩兒、各色襪子、項鏈、香蕉、唇膏、睫毛刷、印度神油、據說裝有西班牙蒼蠅的小罐兒,以及諸多叫不出名目之物雜亂飛上半空之中,隨著陣陣驚叫在眼前此起彼落。
激烈的震蕩之下,我感到自己飛起,頭撞得發暈。
臂彎的小紅點在閃爍,似漸由紅變白。我眼睛半睜半合,迷迷糊糊地聽到有個甜美的聲音在耳邊叫喚:“快醒!趕快蘇醒!”
我慢慢緩過勁來,看手臂上的小點似漸由白變綠,隨即轉淡,又在那細聲細氣的呼喚中消隱無痕。
張開眼睛,恍見身在昏暗之處,我懵問一聲:“我在哪兒?”
小珠子轉了出來,晃到我眼前問道:“你剛才又去過哪里了?”我摸了摸頭,困惑道:“好像在飛,然后就……你怎么沒跟著去呀?”
“我被‘晃點’了唄!”小珠子在我身上巡來轉去,懊惱道,“幸好你還能回來。下次未必有這般好運了,你必須盡快學會駕馭它,不要讓這股超越六維能量駕馭你。首先要會使用‘三方輪’,才不至于迷失在穿越中……”
我揉著磕疼之處,不安的問道:“它為何跟著我,而不是選擇別人?”
小珠子琢磨道:“這般超越六維力量,不是誰都能拿它的。換成別人,非但拿不動,反會導致自身崩潰。信雄能拔它出來,是因為信雄身上有我在。你能拿得動它,證明了我一直以來的猜測,想必因為我哥在你那里的緣故,才能起作用。逃離月崩之日,到天王星那里找到‘煉金術士’之后,我和哥哥從而提升了能力。據說我們獲得的是‘元始天尊’一脈傳承的超維能力……”
“你怎么不說如來佛是你師伯?”宗麟的話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哂笑道,“船就要翻了,你們還在那兒信口亂扯!”
長利拉我出來,見我顯似驚慌,便搖了搖頭,憨笑道:“別聽他扯。船沒翻,剛才只是撞到什么,震了一下而已。西班牙船穩著呢,我那位當家兄長就常說要造一艘這般大的海船,隱退后乘坐它到處遠游。”
“信長想引退?”宗麟不以為然道,“說來容易。身處旋渦中心,沒人能全身而退!”
我忍不住小聲說道:“誰說沒有?我那些后代們就得以全身而退了。”蚊樣家伙伸頭悄問:“你去哪里了?”我抿起嘴微笑道:“我去看后代了。”
長利憨問于旁:“去看誰?”
“一個誰。”我揉著額頭說,“就是那誰。”
蚊樣家伙納悶道:“你也能穿越?”我自亦困惑,心里也拿不太準,就轉頭去問小珠子:“剛才我們不是作夢,對吧?”
“我想不是。”小珠子出乎不意地從蚊樣家伙那邊冒出來說,“溜去看看后代而已,有什么奇怪?不過就像卡斯提爾女王伊莎貝拉她家那樣,你們家族不知不覺的近親繁殖多了,后代一個比一個白癡。一橋慶喜雖然沒那么傻,卻也不算多聰明。你們那邊排外風氣狂熱時期,他不熱衷排外,一度還被罰禁閉思過。慶喜本身對照相機、洋式馬鞍等舶來品極為喜好,故此對朝廷的攘夷命令不以為然,甚至打算到京都去說服朝廷。但被家臣春岳制止。慶喜與生父齊昭都很喜歡吃薩摩藩出產的豬肉,所以被人稱為‘豬一樣’。他對西洋文物十分關心,晚年喜好面包及牛乳,對照相機及攝影、釣魚、騎腳踏車、顯微鏡、刺繡手藝頗有興趣,并且在擔任將軍時代曾學習法語。他還擁有駕駛執照,晚年在駿河老家的市區內駕駛汽車時,曾在蕎麥屋前起了交通事故的沖突。慶喜愛好攝影,但技術不佳。雖屢次向專業雜志上投稿,卻沒有被采用過。屢遭退稿當然不爽,還好與他有共同興趣生活的友人時常給予鼓勁,亦即慶喜的異母弟昭武。”
長利憨問:“我愛聽,還有沒有更多后代事跡?”小珠子冷不防從他耳后轉出來說:“至于你們織田家就沒什么可說的,把‘瘋玩’這個傻瓜家族傳統貫徹到人類最后一天,就是你們家的主要事跡。各種玩耍、花樣百出,上天入海,變著法兒作死。還有從很高的冰山摔下來的,又有一個玩高空跳傘,跳下去卻忘了帶傘。有樂的后代跟你旁邊這妞兒的后代常聯姻,以致后來涌現出的白癡更多……”
“除了傻瓜和白癡,”宗麟哂然道,“但凡正常一點,想激流勇退很難。時勢和命運交織形成的旋渦就像一只無形的魔爪,死死地抓住你不讓逃脫。我見過很多這樣的情況,料想我自己也不能擺脫終遭吞噬的命運。”
“前邊有旋渦!”有人在舷欄那兒搖搖晃晃地指著說,“霧很大,當心又撞到什么……”
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仰觀天穹,驚疑不定的說道:“看這氣象顯然波詭云譎,難道我們仍沒擺脫‘魁星踢斗’這種厲害已極的玄門法陣覆蓋之中……”好幾只手伸來打他腦袋,其中包括一根手杖,也敲一下,才收回去。宗麟嘖然道:“瞧你扯得這么玄乎,哪有什么法陣?要說這兒有什么,就只有一船白癡、傻瓜,以及瘋子,當然除我以外……”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有個毛發耷拉家伙包裹繃布扶著艙壁慢慢走過來說,“未免一下子擼到滿船人了吧?譬如說,我就很正常呀。至少比里面抱鵝那家伙正常是不是?他硬說那只是鴨。瞧它剛剛下的那個蛋有多大個兒……”
“阿梨!”蒼發蓬松的家伙忽有所見,連忙抱那只禽起來左看右瞧,叼著煙葉棒兒納悶道,“好閨女,你什么時候偷偷下了個蛋?”
“這不是鴨蛋吧?”長利憨笑道,“瞅著像鵝蛋。”
蒼發蓬松的家伙納悶道:“阿梨!你還如此年輕,是誰使你有了蛋?立刻用翅膀指給我看,誰干的?”
阿梨抬起翅膀亂指過來,毛發耷拉家伙忙于走避,沒留神撞在長利身上,觸及傷處,叫苦不迭。
長利憨問:“咦,你怎么傷成這樣?”
“發生了一件倒霉之事。”毛發耷拉家伙嘆道:“前些時候,我到一個村莊發現,有一個女孩兒被輕浮家伙堵在屋內,那壞蛋剛開始逼近,女孩就放聲大哭。壞蛋過來調戲,欲動手動腳,女孩更加大放悲聲。并且一把鼻涕一把淚,殺豬也似的亂叫,惹得壞蛋惱火就抽她,那女孩越發號陶大哭。我剛巧討飯路過,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殺豬般的哭嚎聲就沖進來,踢那壞蛋撞破窩棚的板壁摔出外面,沿著斜坡滾落,不知掉哪兒去了。那女孩得救后仍然大聲啼哭不止,我勸她半天也不肯收淚,卻對著我繼續嚎叫。這時村民們聞聲奔過來了,看見那女孩在床上哭泣,而我在旁邊不知所措,他們就不由分說,一齊涌進屋追著我打。直到我撞出窩棚的板壁摔去外面,沿著斜坡滾落。你看,見義勇為的結果傷成了這樣……”
正說話間,那小家伙捧著一碗東西跑過,溜去床邊悄問:“吃不吃通心粉?”
有樂沒精打采的轉面,嘖然道:“誰的腸子?從哪個悲慘家伙腹里掏出的粉腸?”
“真的不是腸子,”小家伙捧著碗說,“不信你自己瞧。”
有樂瞅了一眼,驚叫:“哪來這么多粉蛆?”
“才不是呢!”小家伙湊近說道,“你想多了。真的不是蛆,再靠近看一眼就清楚了。”
有樂飛瞄一眼,變色道:“哪弄來這許多蚯蚓滿滿的裝一碗?”
“才不是呢,”小家伙挨過來說,“這些是海蠕蟲,你沒見過吧?”
“沙蟲我就見過,并且也炒菜吃過。”有樂轉頭又瞧了瞧,眼皮亂跳道,“但好像不是這樣的。”
小家伙勺過來說:“我煮熟了,它們就腫脹跟肥腸似的。你要不要吃?”
有樂硬起頭皮嘗了嘗,品味道:“感覺還可以吃。但怎么會有些糞便味?”
“因為那個家伙被宰殺之前,吃過大便。”等有樂開吃,小家伙笑道,“其腸子里面,難免有余味猶留。”
有樂倒頭欲嘔之時,黑衣阿婆忍不住從另一間艙室里伸頭說道:“陛下不要戲弄他,那只是剛宰殺的大豬而已。”
“信孝怎么沒動靜了,先前還聽到他在那邊亂叫。”長利正要上前察看,門邊蹲守的蒼發稀亂之人阻攔道,“當心,有個可疑東西在里面,剛才似乎竄去角落那邊的某個暗處隱藏起來了。”
小家伙蹦跳道:“在哪在哪?”長利似乎看見什么,急著伸手去拽她,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忙道:“舉止休要造次!這是即將登基的女王陛下,身份尊貴,堪比金枝玉葉一般,不可以輕易讓人碰的。而且你別弄臟她的衣服,女王陛下只愛穿白衣裙,從來不染塵垢,圣潔無比!”
宗麟柱著手杖頷首稱是:“伊莎貝拉一世每天要沐浴四次,而且總是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因此被稱為‘白衣女王’。”
“我今天也要洗澡超過四次!”有樂在里面說道,“而且在她這里熏陶,洗四次還不算多。我不明白,為什么要來她船上遭罪?”
“因為她是‘神圣同盟’的創始人。”小珠子細聲細氣的說道,“伊莎貝拉一世的西班牙與教廷、威尼斯、米蘭及神圣羅馬帝國組成首次規模宏大的‘神圣同盟’,或許是那股超越六維力量帶我們來這里回溯既往的原因。”
“她是那個時代的巨人,一個支持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女人。”宗麟感喟道,“這位女王的一系列決策對西班牙和拉丁勢力蔓延之域后來的發展影響且深且巨。伊莎貝拉女王是歐洲歷史上重要的女人之一。她為今后世界奠定了基礎,在這方面的功績超過當時的任何人。伊莎貝拉那樣敢于創新,沒有任何一個決策能像伊莎貝拉的審判制度那樣影響深遠。雖然伊莎貝拉的宗教裁判所和火刑極為殘酷,但歷史上只有很少幾位君主的影響能夠與之相比。”
“殘酷?”長利縮手回來,聞言不安道,“火刑是她愛搞的?倘若招惹她不高興,會不會也跟燒烤那個頭罩簡陋便桶之人一樣拿我們來烤呀?”
“我看有可能,”蚊樣家伙惶然道,“你瞧船頭那邊已經豎起一個高大的刑柱了。不知今天要烤誰?”
“火刑柱已經架好了,”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拿著勺又伸去有樂嘴邊,催道,“趕快吃完!”
“不吃又怎么樣?”有樂剛跩起個嘴,卻聞長利在門外說道,“招惹她不高興,只怕要被架上去烤!”
有樂聽了,連忙張開嘴吃。信雄從被窩里探眼悄望,只見他吃得艱難,唉聲嘆氣。宗麟在外面冷哼一聲:“又吃這吃那!”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勺起碗里一條長長的彎曲東西說:“再吃掉這根就好了。”
“這根是啥?”有樂睜大眼睛瞧來瞧去,驚疑道,“很難相信它是腸子!別以為我認不出它真的很像一條粗大的蚯蚓……信雄,你看是不是?”
信雄在被窩里連忙搖頭說道:“我不敢看。”有樂轉頭說道:“噢,剛才看錯了。你叔叔我眼花沒辦法!原來這條只是豬里面的一根粉嫩小腸,蒸得很香。西班牙宮廷手法果然不凡,你給我吃掉它。不然等會兒先拿你來烤,乖啊……不肯張嘴是嗎?我讓被窩里這位光頭伯伯幫忙掰開嘴硬塞進去,就像上次你在家里吞掉青蛙那樣,其實又有何難?”
信雄在被窩里掙扎之際,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伸腦袋問道:“我多倒些進去好不好?”有樂贊同:“行!最好是整碗倒進去,他胃口很大。其實我胃口小,最多只需喝點湯就夠了。當然能不喝就最好,因為我最近‘辟谷’,在修煉一門道家最厲害的法術,就是堅持不吃東西,只靠呼吸活著。然后又再修煉‘龜息術’,最后就連呼吸我看也不需要了。哎呀!信雄你為什么咬我的手?大家快按住他!讓我們一起硬灌這些蚯蚓進去……”
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瞅著鼓隆的被子,不禁訝問:“被窩里怎會有這么多只手亂伸呀?里面藏有很多人嗎?”
“應該不是很多,”有樂往里瞅了瞅,數過了手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信孝,最里面那個是誰?就是龜縮你后面那個,先前跟你一起從黑衣阿婆那邊跑進來的亂發小子,如何不露個腦袋出來自我介紹一下?”
最先蹦出來三個小模小樣的家伙,拉開架勢說道:“我們是一直跟隨在信雄少爺身后之人。從右至左,分別叫做義冬、重孝、長時……”
“怎么你們一直跟在后面嗎?”有樂愕覷道,“太沒有存在之感了。這醬油打得很虛無,我竟然毫不留意到你們幾個跟班的存在……然而我問的是龜縮在后面那個亂發小子是誰來著,他為什么也在我被窩里?”
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疑惑地掀起被子一瞧,卻認出來,不由錯愕道:“堂弟!你怎會也在床上?”
“不是我……”龜縮在后面那個亂發小子連忙掩面搖頭欲躲,信孝伸茄子去他鼻下,說道,“這位是地中海一霸、阿拉貢王子費爾南多。剛才他放過禮炮溜上船,鬼鬼祟祟爬過來,不意在黑衣阿婆那里撞見我在愉悅地詠嘆,引起他從來就有的興趣和難以抑制的好奇,就急不可耐地進艙與我一起了解巴黎文化,攜手并肩領略法蘭西的指尖風情……”
“一起挨戳啦?”蚊樣家伙從門外探頭而問,黑衣阿婆伸出兩根中指,比劃道,“還有誰想過來領教老身的獨門指法?”
宗麟連忙拋眼道:“可不可以留張名片給我?”有樂在里面說道:“不要招待他。這家伙見死不救,看著我在里面受苦,卻作壁上觀。”宗麟趨之若騖地擠過來說:“你哪里死啦?你們這幫小子最多是欲仙欲死……然而我也想嘗試一下!別擋著我,快讓我進去跟阿婆交流!”
里面那些家伙一齊叫喚道:“不要貿然踩進來,當心地上有可疑東西亂竄!”
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蹦著腳問:“在哪在哪?”龜縮在后面的亂發小子好心提醒道:“地上真的有可疑東西,堂姐快上來躲開它!”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轉身打他,嗔道:“我一個小姑娘,上去跟你們這么多男人擠在一床,傳出去之后,我還有圣潔的名聲嗎?不如你們全下去,我一個人到床上就好。”
龜縮在后面的亂發小子指著有樂,問道:“那……他呢?”有樂忙道:“快解開我!我愿意率先下床,沖在最前面,帶領你們離開被窩……先等一下,有動靜!”里面的家伙們大眼瞪小眼,一齊屏聲靜氣,望門片刻,只見宗麟伸著手杖,探頭探腦,在門口輕聲叫喚:“阿婆?”
黑衣阿婆抬起中指微微勾動,嬌嗔道:“老弟!你一把年紀,好意思叫我‘阿婆’?最多叫一聲阿姐就好了嘛!”隨即拋眼過來,宗麟似為一震,急道:“阿姐在里面召喚,并且以眼來電,我等待這一刻很久了,此乃張騫開辟絲綢之路以來最深入的東西交流,你們別擋著我拼了老命掙扎著前往……”
我扒著板縫兒往里瞅,只見蹲守在門邊的毛發稀拉家伙攔著宗麟,說道:“先別急著踩進去,里面有可疑東西……”
“這里面最可疑的就是你們了,”宗麟推搡道,“一個個不知所謂!人有幾回青春?別擋著我……”
“瞧!”信孝聞著茄子說道,“宗麟看似道貌岸然,其實不然。你看他有多猴急?”
“你爽過了當然不急,”宗麟嘖然道,“否則你比我還操切。”
“你急著跑來干什么?”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轉頭問道,“先前外面為什么炮聲隆隆?是不是你乘坐的船差點兒撞到我們旗艦了?堂弟你總是這么毛躁……”
“那是我親手點的連珠禮炮,”龜縮在后面的亂發小子捧出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邊拆邊說,“還有我親自給你做的禮物,急著帶過來奉獻給堂姐欣賞。”
“什么禮物包裝這么好?”信雄他們紛紛伸眼湊覷,隨即一齊掩鼻。龜縮在后面的亂發小子打開禮包,熱切地說道,“這是我特地帶來表達心意的禮物‘雙螺旋’。”
“又是這種螺旋向上之物,”有樂懊惱道,“還是一對,居然在精美禮盒里擺得這么好……”
“很難一下子屙成這樣成雙成對的,”亂發小子唏噓道,“我苦練了很久,嘗試過好多次,日前終于有成,就急著趕過來拿給堂姐看。”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在舷邊說道,“這一對寶就要結婚了。費爾南多與伊莎貝爾夫婦繼位伊始,這對年輕的君主就不得不與恩里克四世的有爭議的女兒胡安娜之間爆發了王位爭奪戰爭,史稱‘卡斯蒂利亞王位繼承戰爭’,但是他們很快就取得了勝利。在費爾南多和伊莎貝爾一世聯合統治后,西班牙光復運動宣告完成。”
“然而他們的婚姻在當時許多人看來不合規矩,”宗麟在門外掩嘴說道,“伊莎貝拉與費爾南多結婚時,按照當時教會的法律,作為堂姐弟,他們的婚姻必須得到教皇保羅的許可,但卻未能得到允許。無奈之下,阿拉貢的大主教只好以一紙偽造的證明文件蒙混過關,而真正的許可證書則是在幾年以后游說新任教皇西克斯圖斯四世補發的。”
“后來呢?”我轉頭悄問,小珠子晃出來說,“在完成收復失地運動后,西班牙的財力幾乎殆盡,急需從海外獲取補給。于是伊莎貝拉一世不顧費爾南多二世和一些貴族的反對,同哥倫布簽訂了協議,撥出經費,使哥倫布的遠航得以成行。此后十年間,伊莎貝拉一世共資助哥倫布進行了四次尋找新大陸之旅。這四次遠航,使西班牙在此后的一個世紀中開辟了廣闊的海外領地,財富源源不斷的流入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的遠大目光使西班牙由此稱霸世界。后來她的外孫兒又成為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兼任德意志國王,統治西班牙、德意志、尼德蘭、奧地利、低地國家以及那不勒斯、撒丁島、西西里島和美洲殖民地,還有非洲的突尼斯等地,其帝國跨越兩個半球,被稱為‘日不落帝國’。”
“外面有些雜兵在刑柱那兒堆放柴薪,”長利憨問于旁,“不知要烤誰?”
“領兵那些包裹花巾的家伙就是她的附庸吧?”宗麟轉望道,“據史料記載,伊莎貝拉一世擁有著自己的附庸,被稱作‘皇家的附庸’。這些附庸們接受伊莎貝拉賜予的土地或者現金,作為回報,他們直接服務于王室。這些附庸是國王召集額外軍隊的可靠來源,在收復失地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作用。”
艙外傳來聲嘶力竭的嚎叫之聲,我到門邊投眼而望,長利跟在身后悄言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怕是又要烤人。不如我們先去拉有樂他們出來,瞅隙兒溜……”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湊近說道:“看來‘魁星踢斗’這種玄門法陣果然難以擺脫!先前我們從加拉塔逃過來時,那邊正在烤人。本以為逃脫了,不料撞到了這邊,又要烤人……”
我聞言亦感不安,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從旁慰言道:“沒事沒事,等會兒只不過要烤魚而已。”長利憨問:“烤魚需要架起那樣高大的火刑柱嗎?那得是體形多大的魚呀,況且我聽到殺豬般的嚎叫聲漸近……”說話之間,只見幾個雜兵抬出一頭嘶叫不絕于耳的大豬。
“它太吵了,”亂發小子在里面說道,“破壞了我和堂姐勝利會師的美好氣氛。趕快干掉它!”
“這么吵的豬是哪兒搬來的?”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問道,“它真能叫喚。”
“是我帶來做燒烤的。”亂發小子在里面說道,“馬上就要烤到它不能叫喚。”
正說話間,豬跑了。外邊那些雜兵滿船亂追,亂發小子傻眼道:“這么容易就給它掙脫?”一個雜兵稟報:“綁豬蹄的繩子讓火燒斷了,大豬吃疼掙脫,但這是在海上。別擔心,它逃不掉。”
宗麟瞥覷長利猶自驚疑不定的神色,哂笑道:“你們一個個就像曹操那樣多疑。當初他與陳宮逃亡到一戶人家,老莊主要殺豬給他吃,家人在隔壁吩咐說:‘綁起來宰了!’引起曹操疑心,就不顧陳宮勸阻,先下手誅殺那戶正忙著做飯的家人,然后到廚房發現里邊綁著一只豬準備宰殺……”
“豬有什么好烤的?”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說道,“我讓人架起那么大的火刑柱,你們沒看見嗎?”
毛發蓬松家伙叼著煙葉棒兒抱緊名叫阿梨的禽,見其聳然轉望,撫慰道:“那個火刑柱很大,應該不是架起來烤鴨的。瞅著像是要烤人的架勢……”
亂發小子在里面不安道:“堂姐,你要干什么?雖然我不顧臣屬阻攔,急著跑來找你,可是我真的不準備被烤……要不你先烤這兩個‘雙螺旋’?”
“放心,不是烤你。”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拍了拍亂發小子的頭,隨即瞅向有樂。后者驚悚道,“難道是我?”
“還用‘難道’?肯定是你!”宗麟冷笑道,“通常都是養肥才宰,喂飽再殺。不然怎么會供你吃這吃那?”
“再拿更多難吃東西來,”有樂聽得汗落,乖乖地縮脖說道,“我還想吃。其實我很聽話的……信雄,你也幫我吃一點好不好?”
信雄在被窩里搖頭之際,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哼一聲說道:“一個個亂猜什么呢?我要烤的是‘異端’才對。前次我烤的那個圣殿騎士團的家伙被指控為‘異端’,然而我發現他似乎不是‘異端’,卻是被可惡的法蘭西王冤枉才落難到西班牙。所以烤到一半,我就饒了他。此后不少蒙難的圣殿騎士聞風跑來投奔我身邊效命……你看我其實很公正的,不會錯過一個好人,除非真是‘異端’才應該害怕我。”
宗麟抬手掩遮嘴邊小聲說道:“先前幸好有我從旁阻止,不讓你們冒然動手去救有樂出來。她身邊果然不乏高手暗中守護,圣殿騎士沒一個好惹的……”我瞥他一眼,轉面另覷,只見頭上樓板微動之處,有影悄移而過,劍芒森寒凜閃。
“誰是‘異端’?”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在劍影刃芒透壁穿閃之間掃視眾人,手捧“雙螺旋”禮品,啪一聲拍去有樂臉上,笑道,“只有真正的‘異端’才會被架上去烤。”
“況且這船上豈止圣殿騎士,跟隨拜占廷公主的那些人只怕也不簡單。”宗麟從衣襟之內掏出掩藏的十字飾鏈,朝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微笑頷首致意,隨即轉覷樓上隱透殺機伺伏之處,移目瞥向毛發蓬松家伙,嘿然道,“你去哪里找來這么多高手一路保護公主?別以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上面有個頂尖兒的內家高人。”
“那是梁贊一派的人。”毛發蓬松家伙叼著煙葉棒兒亮出歪斜的十字架,咧開嘴樂,“贊先生親自出馬,誰有這么大的面子請得他動?莫斯科大公決意迎娶索菲婭公主之后,脫離金帳汗的統制。這正合梁贊方面的意思……呵呵,真實的歷史并不是后人以為的那樣!”
“我們也不是‘異端’,你看我在床上被綁成這個十字形狀,就已然有力地證明本人在苦難中升華到了仿佛耶穌的境界。”有樂不顧臉上粘有雙螺旋之物,忙于向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辯白,“信雄你快脫鞋給她看腳底下那個小時候踩到碎碗留下的傷疤,它也是類似十字形狀對不對?這表明‘主’不只在心中,而且在身上也留有痕跡……”
信孝從股后拔出一根瓜,拿來跟茄子做個交叉,擺正之后抬起來說道:“我也有十字架了。”
“你呢?”蚊樣家伙縮去面形奇特之人背后,伸頭瞧了瞧我,小聲說道,“既然要分別重新站隊,為了不被打成屬于‘異端’之列,趕快拿把刀子在手臂上臨時割出個十字傷口也好。”
面形奇特之人悄問:“假如留下這等樣傷疤,日后又被阿喇伯人捉住了怎么撇清干系?”蚊樣家伙比劃道:“那時就再忍痛多割幾下,變成不是十字形狀。別忘了我們這些慣于時空穿越的旅人,生存能力很強的,不然早就玩完了。總之先須混過眼下這一關,趕快動手,還等什么?”我抬手臂給他們瞧,說道:“看見沒有?上面那個小朱痕隱約變成十字形狀了。想不到它會隨機應變的……”
蚊樣家伙和面形奇特之人各自捂著割破之處,咧嘴轉覷長利,問道:“你呢?怎么不割手,卻還愣在那里傻笑……”
“我才沒那么傻,”長利拍了拍肩后的十字鍔大劍,憨笑道,“為什么要跟著你們割手?這有現成的標記。”
言猶未畢,有影倏然欺近。長利欲避不及,肩頭一沉,先已按他趨身。長利撩臂掃打,卻挨一腳撂得跌跪。那人探手取他肩后之劍,宗麟從旁斜伸手杖,疾點掌腕。迫得那人晃手急收,提足高蹬杖頭。
蚊樣家伙和面形奇特之人齊展身形,掩攻在旁。長利提醒一聲:“當心踩屎!”蚊樣家伙滾地翻騰,渾若未聞。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更是打得花團錦簇一般,指東擊西,拳腳飛掄,甩著臂膀轉著圈兒,越轉越遠。蚊樣家伙在大便旁邊打著滾問:“你那是什么功夫?看著像某種舞蹈……”面形奇特之人遠遠的轉著圈兒回答:“看不出門道吧?攻守合一的‘攻守道’,出自報恩寺,我從小在掃地之時自悟的看家藝業……”
“好功夫!”宗麟移杖發指,遙點數下,皆屬對方剎那間稍顯即隱的破綻,那人不由稱贊一聲,“急攻之隙,這也能給你看出來。若是指力發足,難免要著了你的道兒!”
長利忍不住小聲問道:“那只是虛招對吧?先前宗麟說他修煉的什么禪花指氣總是時靈時不靈,臨敵之際該不會又虛有其表……”我以指貼唇,朝他微微搖首,趁機拉開長利,突感心頭一緊,不意被那人晃身欺來按肩,方才瞥目看清旁邊立有一個膀闊腰粗的禿額垂辮大漢,神態篤定地掃了一掌,逼退宗麟。
宗麟移軀旁覷,看見肩畔艙壁掃裂一大片豁縫,不由動容道:“好強的力道!”
我雖以小僧景虎所授身法急展步訣,眼見避不開那一掌沉按肩頭之勢,慌忙問小珠子:“不是說你保護我們么,保護在哪里?”小珠子細聲細氣的說道:“定神再看。”我定睛一瞧,只見禿額垂辮大漢按掌落空,虛捺之影瞬即幻逝。
禿額垂辮大漢似為一怔,頃即催足勁道,提手往前再次攫按而來。我將長利護在身后,瞅向那膀闊腰粗的大漢馭氣發力時圓鼓之腹,忽想:“往那兒突然打一拳不知會怎么樣?”
嘭聲悶響,禿額垂辮大漢肚子挨了一拳。我動念時剛一抬手,就有個拳頭霎然打在他腹間。其勢奇強,禿額垂辮大漢震軀難定,向后滑步跌退甚遠,背撞艙壁綻裂。
我一時莫明所以,加上猝未及料,也隨著那一擊之勢彈軀后退,小珠子細聲細氣的說道:“這一下不是我干的。”宗麟伸杖攔在我腰后,消去退勢,愕問:“你能一拳打飛贊先生?”長利也惑問于畔:“就憑一記嬌滴滴的粉拳,怎么辦到的?”我怔看手臂朱痕隱顯拳形,猶難定神的說道:“感覺只是很隨意的一個‘野球拳’而已,最多僅算打開,并沒打飛那個大個子。”
“會打‘野球拳’算是入門,”小珠子細語慢調的說道,“不過我覺得那一拳其實還能打出更強大的力量,剛才你沒發揮出來,所以未能將威力去到盡。”
我微抿笑渦的說道:“我原本就不想當真打到他爆肚。”禿額垂辮大漢堪堪剎停跌勢,驚駭之余,聞言投來不無感激的一眼。
“我們需要開香檳慶賀嗎?”有樂在里面說道,“她會打野球拳了。”
“那瓶不是香檳酒吧?”信孝伸手從柜子上拿來瞧,擰蓋嗅了嗅說,“法蘭西的香檳之地有人送給我爸爸一盒,似乎不是這個味道。這瓶子聞著好像里面有尿一樣……”
宗麟依仍納悶而覷,哼了一聲,說道:“打得一拳開,省得百拳來。那位贊先生拳腳功夫厲害,我近年由于痛風,不勤練武,活兒耽擱下了。”
“東羅馬帝國君士坦丁大帝之劍,”禿額垂辮大漢靠壁拿樁立穩,沉息調氣一陣,面色猶在青紫之間憋來漲去,他似未甘心,抬眼投來,凜聲問道,“如何在你們這里?”
“他是梁贊公國的高手,”宗麟伸杖指點道,“當年成吉思汗之孫、欽察汗國的創建者拔都進攻俄羅斯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里。時勢到了如今,梁贊方面看來并不想仍受衰落中的舊宗主控制。聽說他們與莫斯科大公暗通款曲,別看這位贊先生裝扮像通古斯或者蒙古人,其實他一族早年遷自嶺南,歷來便是硬橋硬馬的練家子!”
“這個家族幾百年后又出一個高手被稱為‘佛山贊先生’,”小珠子細聲細氣的說道,“然后又再過幾百年,他們有一個后代叫‘小辮張’,就是寧靜谷戰斗中那個滿頭臟辮的小子……”
“到底幾百年呀?”長利憨問于旁,“你提到的那些時間為何總是聽來含糊不清?”
“為免不小心給你們預先透露太多天機和每件事里面的玄機,”小珠子從長利耳后悄然冒出,細聲慢調的說道,“我不能處處跟你們說清楚講明白。尤其是牽涉到時間和地點這些要素,我覺得還是不宜泄漏太詳細為妙。有句老話說得好:‘天機不可泄露。’我有個哥哥泄露天機有什么結果呢?他瘋了,并且死掉。因而我比他小心謹慎,先前跟她去看后代,我說距她身后二百多年,就是有意打了個馬虎眼。由于她長壽,其實距一橋當家時候應該還不到二百年。倘如‘三方輪’在她那里,可以用她出生之年為她個人的時間軸當作起點來計算,那么從她一歲距‘月崩之日’不到五百年。”
長利他們聽得一臉懵然,我實在忍不住就問:“跟你哥有關的那個‘寧靜谷戰役’究竟是什么回事啊?”
“就是所謂的‘月海’,”小珠子細聲細語的說道,“又名‘寧靜之海’,其實沒水,只是一片低陷的盆地而已。月海大多在正面,從我們這里也能望到,其背后也有。‘寧靜谷’在靠近側邊的位置,五百年后一場激烈的戰斗在那里爆發。然而‘月之輪’并不在那里,其實隱藏在月亮背后……”
我回想道:“記得有個衣服周整的男人,似乎是什么騎士團的首領,旗艦撞毀之前他身邊的隨從說準備降落寧靜谷,還有人提到要去月亮背后,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想跟你說太多,”小珠子從我耳邊轉出來嘀咕道,“反正我又不在上面。當時我和信雄的后代以及伊莎貝拉的后裔他們一起去荒漠尋找埋藏的‘哨塔’了,他堂哥跳傘忘了帶傘,從高空掉下來,幸好伊莎貝拉的后裔拉住了他才沒摔死。月崩的時候,我看見那個蚊樣家伙在山崖上愣望……”
“不看眼下處于什么時刻,你們還在那里聊天?”有樂在里面懊惱道,“艙內有個可疑的東西在暗處伺伏,而且我面臨淪為‘異端’被烤之危,外面是不是還打起來了?就連宗滴這廝以及蚊樣家伙都出手了,你們還在閑聊什么風花雪月……”
“誰說要烤你?”床邊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拿著一坨螺旋向上之物,蹦來說道,“你又不是‘異端’。”
有樂吁了口氣,如釋重負的展顏道:“終于撥云見日,要苦盡甘來了嗎?”龜縮在后面的亂發小子連忙表白:“堂姐,你一向知道我是虔誠的天主信徒……”
“誰是‘異端’誰不是,測試一下不就清楚了?”模樣嬌俏的小家伙拿著螺旋向上之物,環視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面孔,言笑自若的說道,“其實很簡單,一試便知。誰先來,張開嘴!”
信雄趕快張嘴,宗麟蹙眉冷哼道:“又玩什么花樣,‘異端’這東西要怎生檢測出來?”信孝伸茄子到信雄張大之口擼了一下,拿過來細瞧之后,說道:“已驗過口水無異。是不是這樣?”
“要這樣,”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伸手將螺旋向上之物遞去他面前,笑覷道,“先嘗一口就知道了。”
信孝忙往后縮,信雄也掩鼻而避,就連亂發小子也忍不住擺頭挪開,皺著臉說道:“堂姐,你最近吃了什么,沒想到味道這么大。一下子弄出如此重的口味,恐怕連我也吃不消……”有樂聽得卻似滿心不是滋味,在床上輕聲哼唱小曲兒:“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轉身見宗麟他們紛皆退避不迭,她渾似未見身后刀光劍影映壁愈熾,嫣然道:“這里誰是‘異端’,結果就要出來了。”
長利硬起頭皮上前,苦著臉說道:“是不是要勇敢地嘗一口你手上這坨氣味濃重之物,才表明不是‘異端’?”模樣嬌俏的小家伙笑吟吟的反問:“你說呢?”
眾人睜大眼睛注視之下,只見長利遲疑地伸手,稍觸一下她所捧之物,急收手指,轉身高興地說:“瞧,我真的很勇敢……”沒等他嚷畢,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就用手捏出一團揉搓在他臉上。
長利驚跳不已,叫苦而倒:“簡直了……”宗麟皺著臉轉覷禿額垂辮大漢,搖頭說道:“我寧可死在你掌下,也決不……”話聲未落,禿額垂辮大漢再憋不住,咯血而踣。眼光猶自不甘,卻又難以置信地望向我這邊,終究再難掙扎著撐起身來。
“挨她一記粉拳而已,”宗麟不禁一怔,難抑納悶道,“怎竟萎頓成這樣?”
我看了看手臂上的小朱痕,但見宛然又呈劍形。不禁惑然轉覷艙內,那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在里面笑道:“結果出來了,這里果然有‘異端’!”
小珠子蹦到我肩頭,悄言道:“還記不記得?先前我告訴你們,跟隨穿越過來的家伙里面,至少有一個不是人……”
“我就料到身邊有‘異端’。”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在床邊拍手大笑道,“沒想到一下子試出來三個!”
劍芒透壁交織之下,信雄、信孝、長利互相呆覷。有樂在床上發指:“我早該想到這三個家伙分明有異!”謝過被窩里的光頭男給他解縛之后,有樂更蹦上前,抬手亂敲信雄、信孝、長利的腦袋,瞪視道:“這么明顯還看不出,怎么跟我出來混?”隨即推開他們,指著先前身影遮擋之處那三個小模小樣的家伙,招呼大家來圍觀,說道:“說的就是你們三個。還在那兒吃?這坨氣味濃重之物很好吃是嗎?人人欲避不及,你看他們吃得有多歡……”
“怎么試出來的?”宗麟皺著眉問了一聲,亂發小子擠過來說道,“堂姐這坨東西氣味忒重,連我都躲得遠遠的,他們三個卻不避反迎,主動湊上去吃掉。而且還吃得很開心,你不覺得這樣子反常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樂轉身說道,“最近我這只眼皮沒事亂跳,就料到要撞妖。沒想到一下子撞上三四個這么多……你們別忘了還有一個可疑之物躲在暗處。”
“不止三四個,”毛發耷拉家伙捧著碗喝了口水,咂著嘴在角落說道,“其實這里還有一個。”
有樂聞言一驚,轉覷道:“難道是你?”
“阿梨,”蒼發蓬松的叼煙家伙抱起那只禽,放到一邊,鄭重其事的說道,“鬧妖了。偷偷生蛋的事情等會兒再跟你算帳,你去旁邊好好面壁反思,回頭須要老實交代,不然我把那個蛋煮給你吃。你就曉得什么滋味了……”
轉面看見信雄伸出手指,又欲摸瘡。蒼發蓬松的叼煙家伙打開他手,隨即低頭尋找那個蛋。有樂嘖然道:“咱們撞妖了,你卻急于滿地亂找東西?別忙著找蛋,它還沒長出翅膀,暫時不會飛走……”
“先等一下,”蒼發蓬松的叼煙家伙捧起那只禽,忙問,“我要試試你是不是真的聰明到足以跟我組隊除妖,且說它是鴨還是鵝?”
“顯然這像一只鴨子。”有樂瞧也沒留意細瞧就回答,隨即轉面望了望我,笑道,“你認為呢?瞧,她也覺得這只鵝更像鴨多些……”
“你果然是小白臉界的一股清泉!”蒼發蓬松的叼煙家伙歡然道,“旁邊這妞兒看來也是見識不俗,將來必有出息。我從沒看錯人,押寶一直對。你瞧我不惜窮盡畢生押拜占廷公主必能成事,為俄羅斯賭一把國運,眼光就是這么長遠。”
有樂指向毛發耷拉之人,悄問:“你有沒看錯他?”
毛發耷拉的捧缽之人拈起門角暗處一坨皺巴巴之物,長利蹲在旁邊惑覷道:“這東西好像不知何物蛻落之皮,床腳那邊還有一堆褪脫之物盤踞,看起來越來越大的樣子。”
一劍森寒,鋒芒凜閃透壁,古拙圖紋隱約晃掠而過。守在門邊的毛發稀拉之人觸目所及,為之動容道:“惡靈退散!”
“火刑柱準備好了,”模樣嬌俏的小家伙在劍光掩映之間說道,“這就開始燒烤!你們猜猜誰先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