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迷離,不時傳來陣陣轟響回蕩,地面隆隆震動。
長利被推著往前走幾步又退縮道:“我不敢去……”有樂伸扇拍頭,在后邊催促道:“別磨蹭,平時你最勇敢。多么粗大的鞭炮,你都敢用手捏……”長利捂頭說道:“可我迅速扔出去了,才沒炸到手……”信孝顫拿茄子張望道:“似乎就在前面不遠了,趕快跑過去,看看有沒有鉤子?”
“別鬧了,”長利硬起頭皮,被推搡上前,在沙丘那邊轉望道,“這里很空曠,除了沙土和石頭,哪有鉤子?”
“要勇敢,”有樂從藏身之處伸臉加以勉勵,“繼續努力探尋。”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站在石頭上叉腰觀望道:“有沒看見我那個哨子先前掉落在哪里?倘若實在太暗,看不清楚,我就在這里做個記號,以便日后來尋……”煙熏妝容的小光頭聞言轉覷,隨即悄把撿拾的東西揣好。我見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在旁蹲瞅,正要問她看到什么,圓臉胖子披罩青布裹頭,從后邊挪移過來說:“那個哨子后來被克拉蘇拿到了,說是從埃及拾獲……”未待語畢,蚊樣家伙連忙掩嘴搖首,似欲悄加低囑,煙熏妝容的小光頭跳起身來,提足亂踹圓臉胖子。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顧望道:“那個哨子很神秘,看樣子有夠古老。我本想拿回去送給‘羅馬首富’老克拉蘇,看他能不能給一筆贊助,供我刊印詩集出版。此前因遭馬略及其小弟秦納忽悠,我從羅馬郊外山林穿霧迷失至此。這趟出門尋寶,倘若尋不到別的寶藏,哨子便可當作寶貝帶返羅馬。誰先告訴我這地方的位置具體屬于何處,我要留個標記……”
亂石叢里有人悄問:“他是誰呀?”有樂抬扇遮在腮旁,轉面告訴:“日后克拉蘇的老大,生前威風透頂,極盡哀榮,死后也讓人害怕。甚至不怎么敢提起他的名字,有學者私下里悄稱其乃羅馬的千古罪人。他對意大利造成的傷害,遠甚于從北非渡海侵略羅馬的迦太基統帥漢尼拔……”
“即便還沒死,”巖間那個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負手遙嗟,“從羅馬到迦太基,皆把我們腓尼基的統帥漢尼拔視為千古罪人。說他不顧國力,一意孤行,踐踏了意大利,摧毀羅馬不成,卻先毀了自己的祖國迦太基……”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惑望道:“可我出生之時,漢尼拔早已在四處流竄的途中自盡,迦太基在他敗亡后亦遭羅馬滅國……”蚊樣家伙抬手掩嘴,搖頭說道:“你們穿越過來的時間不同,既撞在一起,別再多話。當心給漢尼拔聽到……”有樂伸扇拍打,在旁亦謂:“他就在那邊。”
我投眸瞧向巖頂寂坐之影,腕間又微搐疼,朱痕悄呈宛如刀形。
信孝聞著茄子問道:“那邊大巖石上轉望之人是誰呀?”有樂抬扇遮腮告訴:“拔叔。”
“拔叔?”信孝顫茄詫望道,“他怎么看上去好老的樣子……”
“此時也沒多老,”花白胡須之人捧著兩盒東西悄謂,“約屆六旬。他比宿敵大西庇阿年長十二歲,兩人同一年死。迦太基統帥漢尼拔自盡之時無語而逝,其勁敵羅馬將軍大西庇阿臨終前夕疾言痛斥羅馬……”
蚊樣家伙皺眉說道:“不要再在他們面前提及西庇阿之類的名字。以免節外生枝……”有樂抬扇拍頭,說道:“你還怕節外生枝?先前發弩放倒了拔叔多少手下嘍羅……”蚊樣家伙捂腦袋挪避道:“我才射傷兩三個而已。他們應該明白我留有余地,并未取其性命……”
巖間那個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抬臂示意眾甲士止戈后退,側轉臉面覷向忿猶握劍欲釁的披氅甲士,說道:“做人做事,須留余地。此前有過慘痛的教訓,我們把羅馬這樣強大的對手逼迫太緊了,一路高歌猛進、狂飆突擊,將迦太基的國境線從北非推到意大利境內,等于把羅馬逼到墻角……”
“我也有被逼迫之感,”恒興蹙眉轉顧道,“后邊有個披布籠頭家伙按劍悄投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而且巖石叢里似有不少人用弓箭瞄準我們,這種一觸即發的感覺很不妙。”
“然而這是個死局,”蚊樣家伙悄打手勢,低聲招呼道,“情勢稍觸即發。趕快往前跑!”
信孝被推著往前走,聞茄惑問:“我覺得周圍很危險,為什么不跟那些迦太基人一起留在后邊,卻一下子全都跑出來?”有樂伸扇拍打腦袋,說道:“跟他們待在一起更危險,因為迦太基人就愛自取滅亡。”
“他們早就滅亡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一路尋覓著說道,“然后我才出生在羅馬一個家勢衰落的貴族門第。由于祖輩栽得太快,后代看樣子很難翻身。我在詩壇發了多少帖子也沒作用,彩聲寥寥,并沒走紅。世俗的眼光只看人有沒有錢,那些淑媛將我直接無視,衡量人有沒出息的價值在于身份和財富。除非盡快找到些值錢的寶貝,當做我挖到的第一桶金,用來換錢發跡,致富后實現崛起。比如那個神秘的哨子,便可用于引誘‘羅馬首富’老克拉蘇出錢資助我成名。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要留個記號,等天亮再來仔細找……”
蚊樣家伙催促道:“等不到天亮了,想活命就趕緊隨我們開溜。”花白胡須之人捧著兩個盒子轉瞧斜坡低處,說道:“這個地方似是后世的開羅一帶,可我沒看到金字塔在哪里……”蚊樣家伙撥弄袖弩,張望道:“我似乎穿越來過,撞上了‘金字塔大戰’,法蘭西遠征軍與埃及馬穆魯克騎兵在開羅發生的一場戰斗。時距此刻數千年后,雙方布陣在金字塔前,馬穆魯克的主力只在一場廝殺之中就被消滅了。馬穆魯克兵嚇得魂飛魄散,他們稱拿破侖為‘炮火之王’、‘天神之鞭’。法蘭西軍隊開進城。拿破侖成了埃及的霸主。”
“什么輪?”信孝聞茄惑問,“我怎竟沒聽說過……”
蚊樣家伙推背敦促前行,說道:“其在你們身后二百多年才出場,聽說過才怪。”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低聲告訴:“可我早就認識他了。這廝跟我一起從‘青山’那邊挖坑逃出來,急著要回去參加‘土倫戰役’。”隨即抬手朝我一指,不無納悶道:“當時你似亦在內。難怪我瞅你越瞧越眼熟……”我聽得困惑,難免失訝道:“神馬?我也跟你們一起混過嗎,啥時的事啊……”
“何止你?”花白胡須之人捧盒轉覷道,“還有他……”
我投眸顧首,但聽長利在另一邊忽呼:“找到了!”有樂忙問:“找到鉤子了嗎?”石叢里冒出多顆腦袋紛望,只見長利跑過來,忽絆一條筋索,踉蹌跌撞。掉牙老頭扯拽筋索,拉著嚗牙家伙亦摔做一團。
一只鴨子撲翅奔竄,長利連忙撲身抱住。信孝聞著茄子問道:“找到什么?”長利抱鴨告訴:“找到這只鴨子,似是卡圖抱的那只,卻沒看見卡圖在哪兒。”有樂拿扇上前拍打道:“為何不扯脫鉤子,就急著溜回來?”
長利忙避到我旁邊,摟鴨說道:“四處找過,哪有鉤子?”信孝聞茄悄言道:“我們好像被人忽悠了。這里空蕩蕩,不像能夠安樁埋設鉤子的地方……”
“要看是什么鉤,”恒興不安地轉覓道,“如果其乃‘釣鉤’,那咱們就是餌。”
眾人聞言惴望,紛為忐忑道:“那伙腓尼基人似皆悄往后退……”有樂攏扇一拍長利腦袋,嘖然道:“糟糕,上當了!都怪你……”長利捂額愣問:“為什么怪我?”有樂又拿扇拍打,說道:“誰叫你去那么久?還在那邊亂嚷,要不是這樣,我們怎會忍不住好奇跟過來……”
我覺手腕搐疼漸劇,抬起惑覷,看到朱痕呈顯的形態微有變化,宛如爻象。我訝然啟口,正要轉詢,蚊樣家伙舉著袖弩瞄向后邊,惕顧道:“那邊有什么……”我聞言回望,未待看清,霧中晃出一影驀近,恒興拔刀急刷,刃芒映頰,我側臉移避之際,聽到向匡低喚:“別劈,是我!”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點起煙花爍耀,照亮向匡從霧中竄近的身影,恒興剎刀停在其頸旁邊。有樂尾隨在后,從恒興肩畔伸臉訝瞧道:“向老二,你怎么從那個方向跑來?”
向匡抬手,將恒興伸臨的刀推朝另外方向,壓低聲音說道:“那邊有東西。”我隨有樂他們紛紛轉望,蚊樣家伙舉著袖弩擱于另一邊臂肘上,刷動弩機,瞄向霧中若隱若顯的龐大影廓,在旁悄謂:“我也看見了,先前似還沒有,轉眼卻越來越大。”
信孝顫著茄子悚退過來,悸然道:“好像很高大的樣子,不知是否傳說中的‘荒神’之類……”
一支燃燒的火矢倏至,向匡伸手將信孝推開,恒興轉刀從旁側擊,并未斫中,火矢飆過眼前,斜插于地。信孝低瞅道:“似乎并非射我,而是……”話未說完,驀有一道火線燃起,爍然延伸向霧丘之上,映亮半壁恢宏巨廓。
有樂搖扇仰望,似也跟我一樣看不到頂,覺其縹緲無盡,不禁為之驚嘖,連忙攏扇拉我后退,咋舌兒道:“看上去很厲害!大家退后,不要靠得太近……”信孝亦倉促跑隨,顫著茄子顧望道:“此前我聽到有誰提及‘荒神’,莫非就住在里面……”
“那根本不是你以為的荒神。”蚊樣家伙移步后退,撥弄袖弩機括,在旁驚疑不定的說道,“看到巨壁上那些篆紋之間的圖形沒有?不知有誰辨認得清楚,我覺得似是爻象……”
“火雷噬嗑,”我忍不住說出心中困惑,“噬嗑卦。出自《易經》,這個卦是異卦相疊。意即下震上離。離為陰卦;震為陽卦。原本以為看花眼了,不曉得為什么這里也有……”
“我亦覺得整體的構圖形廓頗似爻象,”向匡點頭稱然,“客方稍強于主方,主方處境不易,就像是被客方噬嗑。圖紋中的暗褐色表示當位的爻,天青色表示不當位的爻,箭頭表示有應。”
“沒想到你也懂這些名堂,”有樂抬扇從向匡面前移過,向我拍來,訝然問道,“誰教的?別說是你家翁……”
“不是他教的,”我轉頭告知,“當年隨他父子去投奔‘國司’具教大人,在那里曾獲指點,略知一二。”
有樂扭脖表示不信,搖扇說道:“齊國北邑田氏嫡傳后裔‘北田世家’的當主北畠具教一向吝嗇得很,從來不舍得把他珍藏的那些茶器借給我玩,他怎么會愿意教給你這些‘東海堂’看家的名堂……”
我告訴他:“具教大人那時在后堂教他兩個女兒學經,我常陪伴在旁邊侍茶,也學到一些。具教大人見我感興趣,有意多加傳授。畢竟他跟我家翁信虎公是好朋友……剛才想起來了,那時他旁邊墻壁上掛有‘回峰落雁’的字畫,不過其畔另嵌六張拼合成像的繪圖,里面的人在耍弄刀劍。我記得屏風兩側都有,卻似左刀右劍。”
“左邊是一刀會盟,”蚊樣家伙在旁聞言低謂,“右邊是錯劍鑄恨。我早就知道你們有這些淵源,畢竟我昔曾撞去‘東海堂’那邊找過當年的信虎公,他醉得一塌胡涂,嚷著說要拉我去打海盜。我還碰見年小的信雄愣坐在走廊角落吃蒜頭……”
有樂轉面問道:“你為何穿越去那邊找信虎?我家茶筅兒其時已在‘北田世家’上門當贅婿了嗎?他怎么會跟信虎這等‘霸總’在一起,也不怕被欺負?因為我哥說信虎很喜歡霸凌別人……”蚊樣家伙撓嘴回答:“早就告訴過你,不只你們把信雄帶丟了,我亦曾經帶丟過信虎公。四處找不到,我很擔心后來沒有他,就特意穿越回去‘東海堂’那邊察看一下,發現他在里面酩酊大醉,我就讓信雄幫忙搬缸,拿水澆他蘇醒,詢問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聽了又不安道:“咱們還是快去把信雄和我家翁他們找回來罷。這會兒他們不知道在哪里,教人好生擔心……”信孝聞著茄子湊近悄言道:“我逐漸理清了一些若隱若現的脈絡,大概信雄后來又回去過他小時候上門當婿養子的地方,亦即北田世家的‘東海堂’。不知如何讓他找到古代‘東郡望’隱藏的秘密,然后追尋線索穿越到別處覓找‘洛書牌’的下落。咱們在洛陽跟‘竹林七賢’一起曾于酒樓下看到有個神秘老翁展示繪卷畫像之類的物事栩栩如生,其中便有一幅讓我印象深刻,信雄站在一座古紋巨壁之畔發愣,上面也有卦象爻辭這類東西,顯然便似咱們后邊那些……”
“我也覺得眼熟,”有樂搖扇惑望道,“卻似時間不同。天曉得為什么會有這些八卦名堂?”
“并非八卦,”向匡從旁說道,“而是第二十一卦。象曰:運拙如同身受饑,幸得送飯又送食,適口充腹心歡喜,憂愁從此漸消移。此卦是闡釋刑罰的原則:法治是統治的根本,為排除障礙,保護善良,建立及維持井然有序,往往不得不采取不得已的刑罰手段。罪惡必須及早加以阻止,以防其蔓延。應當采用重罰主張,以‘小懲大戒’。第二十一卦即‘噬嗑’,出自《周易》……”
信孝聞茄轉問:“你怎么也懂這些名堂?”蚊樣家伙告知:“廟算,是中原最古老的一種戰略決策形式。其乃古代最早的戰略概念,意即朝廷或帝王對戰事進行的謀劃。春秋戰國初期即有講究‘國家凡遇戰事,都要告于祖廟’,經過漫長的演化,該詞出自《孫子兵法》,始見于《計篇》:‘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曹操注解曰:‘選將、量敵、度地、料卒、遠近、險易,計于廟堂也。’戰國時期已廣泛運用廟算之法,如尉繚子在《戰威》說:‘兵未接而所以奪敵者’有五個條件,其首要的是‘廟勝之論’。商鞅在《商君書》談論戰法,說:‘若其政出廟算者,將賢亦勝,將不如亦勝’,即認為‘廟算’的正確,可以彌補將帥的缺陷。秦漢以后,決策形式改變,廟算在古代‘軍術’中逐漸淡出,在兵書里代之而用的是‘略’,亦即‘兵略’、‘戰略’等。其中最受晉武帝看重的是司馬彪撰述的《戰略》,為此提拔他為側近……”
向匡點頭說道:“我跟司馬彪一起曾在洛陽學‘策算’,他給我講過,比起用兵的‘戰略’,他更看重‘治世之方略’,能從易經中領會到‘法治’的重要……”有樂抬扇遮嘴,在我旁邊悄謂:“后來司馬彪寫了《刑法》。泰始初年,晉武帝司馬炎到南郊舉行祭祀大典,司馬彪上書議定其事。官拜散騎侍郎,并又曾任丞史。晉惠帝末年,司馬彪去世,時年六十余歲。他撰寫的《續漢書》八志,并入范曄《后漢書》中。其之典章,包括服飾儀仗,俱考究備至,對歷代制度沿革均有影響。或因司馬家族畢竟‘得國不正’,素為世人詬病,清流鄙夷,他也跟著不招人待見,連名字亦少被提及……”
“光聽名字就很彪悍,”恒興表情嚴肅地頷首稱然,拍了拍向匡粗厚的肩背,轉面說道,“很高興你沒事兒。”
“能有什么事?”向匡似又難抑苦悶道,“我只是鬧肚子而已。”
蚊樣家伙將其拉住,說道:“都別走散了,找回其他同伴,隨我一起離開此處。”我牽著煙熏妝容的小光頭之手,拿鞋要給她穿上,聞言在旁稱然:“我也覺得這里不對路,能走就趕緊走罷。”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抬著腳問:“這是哪兒?為什么怪怪的……”我幫她套上鞋子,啟口欲語,忽然一矢倏至,插在旁邊的沙地上。
煙熏妝容的小光頭嚇一跳,掏出管子,含在嘴上,吹射飛針射向后邊。有樂抬扇遮擋著臉,避到巖畔,問道:“那是什么?”煙熏妝容的小光頭從嘴上拿出吹管,告知:“我的暗器,厲不厲害?此乃托勒密王朝世代不傳之秘,其毒無比,傳女不傳男。想知道更多,須先閹割。”
隨著折扇收攏,有樂縮回腦袋。長利抱著鴨子在旁憨然悄問:“為什么埃及王朝這些公主不是黑皮膚之人呀?此前我還以為……”
“你以為吶?”有樂伸扇一打,轉面說道,“誰告訴你‘埃及艷后’和她妹妹是黑人?別聽后世那些混蛋胡扯。這個家族來自歐陸,她們是從前統治埃及的馬其頓王國的后裔。當年亞歷山大大帝建立一個領土空前廣闊的跨洲帝國,將埃及給了自己的一個將軍托勒密。獲得領地以后,這位馬其頓將軍隨即建立起了埃及歷史上的托勒密王朝。而‘埃及艷后’克利奧帕特拉是國王托勒密十二世的次女。亦即老二……”
“向老二呢?”恒興拉著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急返,隨手又拽住信孝,匆奔過來問道,“叫他先別忙著找地方解手。你們有沒看見那面巨壁垂直打開一道縫隙,其內透出幽邃詭秘的青光……”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伸煙花朝霧氣青漾之處嗖嗖爍射,信孝拿茄子敲打其頭,說道:“別讓一積又拿花炮往上邊投射,招惹那道亙空巨門開一縫了。里面可能有東西要出來……”
我給煙熏妝容的小光頭系鞋帶,瞥見霧穹有嗡嗡穿掠盤翔之物出沒。有樂忙拉我往巖叢里走避,不安道:“已經有些東西飛出來了,快跑!”掉牙老頭拉扯筋索,拽著嚗牙家伙來回甩,在前邊不知把誰絆摔。有樂究竟機敏,先便提醒道:“當心絆腳,隨我一起跳繩!”我雖看不分明,聽其喊叫,便亦牽著煙熏妝容的小光頭之手,同時蹦跳。信孝和長利也跟著在旁蹦來跳去,只道一躍而過,卻齊絆跌,摔作一團。
我以為又要撞去別處,爬起來一瞧,仍在原先的地方。有樂懊惱道:“蚊樣家伙呢?還不趕快帶我們一起撞走……”花白胡須之人捧盒從前邊跑過來,問道:“剛才誰發翎針射我?幸好我捧著盒子擋住……”煙熏妝容的小光頭伸手從盒子上拔針,呶嘴說道:“竟然讓你擋住,這樣多沒面子?我從來例不虛發的……”說著,又掏管子塞針入內,說道:“你倒退回去,給我再射一次。”
花白胡須之人捧著兩盒東西走避道:“公主,別玩這手!你弄死我在先,將來沒人救你性命……”信孝聞茄惑問:“為什么這樣說?”花白胡須之人小聲告訴:“日后她被流放,雖然愷撒有心饒其一命,但在愷撒亡故以后,她姐姐‘埃及艷后’攛唆安東尼派殺手追去以弗所要她腦袋,被我從安東尼那里先獲悉……”
“這位古埃及王國的女法老,”蚊樣家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在我旁邊悄謂,“阿爾西諾伊四世,亦即雅西斯公主,是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個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兒。亞歷山大港戰役的幕后發起人和有力推動者之一,阿爾西諾伊四世從城中逃出后,加入阿基拉斯軍,并宣稱自己是女王,還奪得軍隊控制權。愷撒在亞歷山大港戰役徹底擊敗她的軍隊,在軍營里找到阿爾西諾伊四世,被愷撒帶回羅馬,當作征服埃及的象征,被迫出席愷撒的凱旋式,后來愷撒憐憫她,饒了她的性命,并把她放逐且永遠不許再回埃及。雖然流落異鄉,她猶未甘心,仍和姐姐爭奪王后和女王寶座,最終死于姐姐之手。愷撒的副手安東尼被她姐姐迷倒,答允‘埃及艷后’提出的所有要求,甚至幫‘艷后’殺害埃及王位的繼承人和競爭者、當時避難于以弗所的異母妹妹雅西斯。不出數日,阿爾西諾伊四世即被安東尼和克列奧帕特拉七世派來的劊子手斬首處死。”
花白胡須之人捧著兩個盒子說道:“幸好我先獲知……”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拿著吹管瞄準道:“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誰會相信?這都怪你,讓我多沒面子,不許再拿東西擋臉。”有樂伸扇拍打道:“又玩‘一切責任在男方’這套把戲?”
巖石后邊有個粗漢拎著板凳愣望道:“你們在那兒玩什么?”煙熏妝容的小光頭嘬口一吹,隨著啾聲微響,飛針疾出。有樂抬扇忙于自擋,針芒穿掠而過,花白胡須之人捧盒先溜,往石頭后邊急避。不意針射之處卻是其畔,粗漢抬起板凳擋住。
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懊惱道:“誰叫你擋?”見她又掏出一把針,粗漢提著板凳慌張跑開。
忽然又有幾支箭矢射近,嗖嗖插落于地。我隨有樂他們匆退不迭,避離箭風所向,轉眸回望,斜坡下邊紛有埋伏之人舉弓引弦,低聲吆嚷道:“別跑回來!誰若跨過那條火線,就放箭射殺……”
恒興拉我移向巖影后邊,不安道:“瞧見沒有?我們真的被當成誘餌了……”信孝顫拿茄子聞了聞,轉頭悄問:“卻要誘誰來著?”
我覺腕間搐痛又劇,抬臂瞅見朱痕形狀有異,似亦呈顯與巨壁圖紋大致相同的爻象。有樂打手勢招呼道:“隨著隆隆震響,有東西要從沙丘后邊過來了。咱們休再耽留此處,趕快找地方撞走,先閃為妙……”蚊樣家伙亦點頭說道:“小珠子沒說錯,沙丘一帶屬于危險的地方。我覺得底下好像也有東西急著要上來……”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挪軀悄言道:“我記起昔在別處見過一幅古老的巖畫,這里似乎要發生神魔交戰,另有讖言暗寓謂主客易位,不知誰是客、誰是主?”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從石頭后邊伸臉說道:“我曾聽古代神話透露,咱們下面真的有‘大地女神’蓋亞……”沒等聽完,有樂拿扇拍嘴,嘖然道:“去你的,別吵!”金發小子掩嘴惱覷道:“我以后要把你寫進詩文,作為一個負面形象……”有樂又揮扇打擊道:“然而你那些枉費苦心寫作的詩文沒一篇流傳,早就被老天爺和你的仇家毀掉了,能于我形象何礙?我不怕……”花白胡須之人捧盒說道:“卻似也沒毀盡,我后來好像在哪里見過有人收藏其佚作,充滿怪奇,荒誕不經,無非敘述‘魔戰秘記’之類。還聲稱見過‘死圣’的本來面目……”
光頭圓臉胖子蹶著股擠過來聽,恒興將其推搡去一邊。圓臉胖子吐口水,在其畔怨視道:“奶媽的兒子最壞!”恒興抽一耳光,圓臉胖子捂頰挪避到我后面,又伸嘴吐口水,朝恒興唾罵:“奶媽的兒子!”恒興惱欲追打,我正要勸阻,不意腳下一震,陡然沙石飛揚,地面頃似翻起,卷土覆撒。我隨有樂他們紛亂摔滾下斜坡,懵未看清后面發生什么,便給蚊樣家伙拽離塵礫漫空彌落之處。
向匡拉著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奔跑在畔,后面似有巨大的陰影聳天而起,從塵霧之穹覆投漸臨。
“還能怎樣?”有樂咋舌不已,“巨物出現,迦太基人指望我們‘卡脖’?”
我被拉著一逕飛奔,斜坡上空倏有矢石飆投,呼嘯而過。信孝邊跑邊望,顫拿茄子說道:“迦太基人往那邊投射劍石,不知會不會出動戰象沖擊……”長利抱鴨湊近憨問:“他們還有大象嗎?”
隨著碎花土布前移,恒興轉顧道:“他們愛用戰象。當初,迦太基元老院同意開戰的消息抵達后,漢尼拔經過充分準備,決定遠征意大利,他分出一萬五千名士兵和二十余頭戰象,由他的弟弟小巴卡指揮,留守西班牙。漢尼拔自己則率領九萬步兵、一萬二千騎兵和三十七頭戰象,從位于西班牙的新迦太基出發,一路推進,兵力越增越多,高盧人企圖阻止漢尼拔渡河。而老西庇阿也帶著羅馬軍團抵達了前線一帶。包括搖擺不定的凱爾特人和沿河部族在內,誰都明白漢尼拔的目標是羅馬。漢尼拔暗地里派遣大將漢諾率領一支強悍的隊伍逆河往上,悄已涉越而過,埋伏在高盧人營地的附近,并約定以篝火煙霧作為進攻的信號。當這一切準備就序之后,漢尼拔便率領主力開始渡河,并在右岸燃起一堆堆的篝火。高盧人拼命地抵抗,企圖阻止漢尼拔渡河。埋伏在營地附近的迦太基軍隊放火燒營,高盧陣腳大亂,遭到來自北非的努米底亞輕騎兵沖擊潰散。留在河岸的高盧人則被數量眾多的迦太基主力軍合圍殲滅。漢尼拔聽說羅馬軍隊抵達河口,便派努米底亞騎兵前去偵查。同時取得波河平原和其他凱爾特部族的使者親口承諾提供充足的支援和物資以對抗羅馬人。渡過波河,只是漢尼拔冒險行軍的開始。漢尼拔帶領大軍翻越阿爾卑斯山,俯瞰整個意大利北部……”
花白胡須之人捧盒說道:“波河流域的首戰告捷,大大提高了漢尼拔的聲望。迦太基投射的劍石因順風使速度加快,力量加強,倍增殺傷效果。漢尼拔運籌帷幄,成功地以少勝多大敗羅馬軍團,他因此會戰而名垂青史,成為無可爭議的‘戰略之父’。”
“這個勇敢挑戰羅馬霸權的人善于爭斗。”蚊樣家伙撥弄袖弩機括,在旁低嗟道,“特拉西米湖戰役是漢尼拔在與羅馬交戰中理想的第一筆,此次戰役的勝利為漢尼拔帶來了巨大的聲譽,也對漢尼拔的一生產生了轉折性的影響。戰役的勝利為漢尼拔繼續在羅馬境內展開斗爭鋪平了道路,也為漢尼拔下一步進行大規模的襲擾戰埋下了伏筆。應該說特拉西米湖戰役的勝利使羅馬當權者們真正開始注意起這個在其心臟發起戰爭之人的價值。從此以后,大規模的戰役不斷爆發,數十萬羅馬青年因此喪命。而僅僅局限于這一場單獨的戰役來說,漢尼拔的作為已經足以震驚羅馬。隨后,羅馬人為了防止漢尼拔進攻羅馬城,把所有的居民動員起來武裝,準備保衛羅馬城。但漢尼拔并沒有打算進攻羅馬城,而是開始在羅馬境內流動作戰。他采取了一個比較明智也符合利益的方法,避開敵人強大的主力部隊,對小股敵人進行打擊。漢尼拔用以戰養戰的方式來攻城略地,補充物資,攻克其它防守薄弱的羅馬城鎮。這就是漢尼拔‘間接路線戰略’的作戰方法,同時也將自己的戰略前沿深深地根植于對手的領土之中。漢尼拔前期戰爭的勝利,不僅僅是一種戰役上的勝利,最重要在于他的取勝之道,更多的是一種全新作戰觀念的勝利。”
“我很仰慕這種睥睨一切強權的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奔過來說道,“將來如有機會,我也想用火與劍攻下羅馬。漢尼拔功虧一簣,終究沒能攻陷羅馬。他做不到的我要做到。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這個世界誰怕誰?”
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皺眉轉覷道:“可你不就是羅馬人?為什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歷史從來就是自己人最愛打自己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在漫天飛撒的流火爍耀之下唏噓道,“而且打起自家人更來勁,大概因為自己人尤其可惡。漢尼拔最后就是栽在自己人的手上,其功勛卓著,反而被流放四處。誰叫羅馬人看不起我,我有機會要讓他們好看……”
“迦太基人紛紛發射火流矢,”煙熏妝容的小光頭仰面憧憬道,“真好看!我要回埃及教阿基拉斯的兵用燃燒的箭射愷撒,順便燒死我姐姐以及……”
有樂伸扇拍頭道:“不要學人玩火,當心燒著圖書館……”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拿起吹管朝他作勢要噴一口氣,有樂抬扇急打,嘖然道:“別玩這種危險的東西,跑路要緊!”
向匡拉著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在前邊問道:“往哪兒跑?眼下四處火光亂起,戰況激烈,不知誰打誰……”
“煙霧太大,看不清楚。”恒興轉望道,“迦太基人似在伏擊誰……”
蚊樣家伙撥弄袖下弩機,在旁低嘆:“沒想到漢尼拔已被祖國放逐多時,居然還有這么多人追隨他四處流浪。”
“我覺得他們被無視了,”信孝顫著茄子瞠看,抬到鼻前說道,“那邊好像有兩大勢力較量,巨影蔽穹,爭斗激烈,沸反盈天的場景有如噩夢。卻似誰也沒把咱們這些渺小如蟻之人當一回事,就連曾經縱橫不可一世的‘戰略之父’漢尼拔也不放在眼里……”
向匡提刀轉詢:“先前聽聞有誰提及所謂‘荒神’,究竟是啥來著?”
“戰斗之神,”恒興表情凝重的告知,“來自蠻荒野戰之域。在某些奇幻故事里,其極恐怖,只有殺了他才能自保。”
長利摟鴨憨問:“剛才聽到那金發少年提過的女神蓋亞又是誰?”
“地母蓋婭,”花白胡須之人捧盒告知,“希臘神話中的大地之神,是眾神之母,所有神靈中德高望重的顯赫之神。蓋婭亦是希臘神話中最早出現的神,初誕在開天辟地之時。她是宙斯的祖母,與天空之神結合生了六男六女,十二個泰坦巨神及三個獨眼巨人和三個百臂巨神,成為世界的開始,而所有天神都是她的子孫后代。”
蚊樣家伙在我旁邊悄謂:“數千年后,西方人仍然常以‘蓋婭’代稱地球。‘大地之母’蓋婭在西方的地位有點近似于東方的女媧,不同的是女媧創造了人類,而蓋婭則創造了眾神,可謂是西方人類始祖的鼻祖……”
“蓋婭的寶物最厲害那個是啥?”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插話道,“神話記載中的大地女神蓋婭擁有過許多寶物,但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蓋婭手中的生命之瓶。不過我沒指望這趟出門尋寶能找到此般好物,畢竟其乃頂級的寶藏。就像處于神殿階梯最高的那一級臺階,人們舉辦隆重典禮祭祀時,從來不讓我有機會靠近,更別說攀登上去看一下。羅馬人一貫勢利眼,瞧不起我太久。將來我一定要找機會用火與劍蹂躪羅馬……”
煙熏妝容的小光頭聽得眼睛一亮,悄問:“他是誰來著?看上去落魄,瞅似吊兒郎當,居然這么有理想……”信孝聞著茄子告訴:“倘若我沒猜錯,他就是日后讓羅馬人聞名喪膽的蘇……”未容語畢,有樂抬扇打嘴,將他啪一下抽開,轉面說道:“趕快帶我們離開這里,不然豈止喪膽,隨時還要喪命。你看那些迦太基人,轉眼已然七零八落,殘余之輩跑得比我們還快……”
長利抱鴨愣望道:“后面究竟是誰打誰呀?我看不清……”有樂拉扯其衣領,一拽而行,說道:“總之滿天神佛,沒有咱們的位置。所謂天神交戰,凡人遭殃。更多土石滾下來了,倘跑慢些,必躲不過。難道你也想跟那些迦太基人一起陪葬……”
我轉頭望向巖間,那個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上馬低喚道:“不必驚惶,一切都按計略進行。退到第二道伏擊圈,以篝火煙霧掩護行藏……”有樂邊奔邊瞅,稱訝:“只道已然落花流水,還有下文?”
隨著腕間搐痛,我脊后有影悄臨,移目瞧見側立之人雖似蒼顏老漢,四周泥塵迷濛,難掩身形遒勁挺拔,披罩赤褐布巾,久久遙觀霧穹,其軀渾然若與夜幕合一。
我一時手疼難耐,抬臂欲甩,披罩赤褐布巾的蒼顏老漢提手往我肩后煙霧彌漾方向一指。順其目光所投,我揚出一讖幻刃,炫閃輝芒,激旋而掠,霧中傳來一聲嗥吼,猝將長利他們嚇一跳。但覺煙塵飛揚,有影蕩轉,巖后有人捧出黑匣,其態宛若刀之形廓。
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抬手按向黑匣,恒興惕欲抽刀,巖影下移出一個黑布斜罩眼窩之人,忽拍其肩,驀將恒興推開。恒興攥柄半拔,未出鞘外,巖間數人先已伸劍抵軀。向匡提刀搶近,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策騎轉轡,橫加阻隔,沉聲說道:“都別動手。眼前另有麻煩……”
向匡凝蓄刀勢,與恒興交換一個眼色。恒興蹙眉低哼道:“什么麻煩?”巖影下一個垂首悄踞的按劍之人披布籠頭說道:“大麻煩。”
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手按黑匣,眼望煙霧迷漾的方向。我留意到此匣玄光暗溢異輝,隨其手掌撫落,竟似泛起層層疊涌之紋,波蕩如微漪粼閃。當他觸壓之時,玄匣自震,沉嗡有聲。我腕間朱痕似亦有應,轉呈刀形。
我抬手惑瞧,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叉腰在旁,忽朝玄匣一指,說道:“倘如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的麻煩跟這個東西有關。”有樂抬扇遮嘴,轉頭悄問:“何以見得?”金發小子另換個叉腰的姿勢,靠近我肩畔,擺頭做出不屑搭理的表情,有樂剛嘖一聲,花白胡須之人捧著兩盒東西從后邊擠過來湊覷道:“那是什么東西?”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見我啟口欲詢,便抬手遮在腮邊,挨近悄謂:“似是不該拿的東西。我在‘青銅古境’那邊一個瞅著像封印禁地之處見到過此匣,周圍機關重重。因覺稍觸即發,我自忖無法破解,又不甘心知難而退,便先走開,另想辦法。卻在那片遠古陵墓之類的神秘禁區后邊發現有個棱角分明的哨子懸浮在干涸的空池上方,其竟來回轉悠……”我問:“什么樣的哨子呀?”金發小子用手遮掩其嘴,正要多說幾句,瞥見有樂搖扇在畔,伸耳欲聽,金發小子便又改變姿態,另換一只手叉腰,扭頭不說話。
有樂伸扇欲拍,看到光頭圓臉胖子亦湊在旁悄聆,便拿扇打之曰:“你偷偷摸摸湊這么近作甚?差點兒嚇我一跳……”光頭圓臉胖子抬手招架道:“我曾聽師兄旁邊之人說,那哨子似是來自天外,能喚醒沉睡久眠的古物,要吹三次才見效……”有樂轉朝金發小子問道:“你有沒吹過?”金發小子改換另一個叉腰姿勢,眼瞅別處,不搭理他。
信孝聞茄說道:“他肯定吹過了。不知喚醒了沉睡的魔法世界,還是別的什么可怕之物……”有樂抬扇拍打道:“這廝非但乃羅馬歷史上的千古罪人,沒想到他還是喚醒這一切噩夢的始作俑者,甚至有可能成為殃害全人類的罪魁禍首……”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捂頭躲避道:“我怎知吹哨子能吹出何等樣后果?便只吹過幾次,也沒吹爆什么……”
霧中倏有哮嗥傳至,眾皆悚望。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不安道:“你喚醒了沉睡的東西,可能是這片土地最古老的守護神……”
“世上哪里有神?”有樂強作鎮定道,“先前我只聽聞天上地下那些聲音除了嗡嗡轉蕩,就是轟隆隆響。什么神的聲音會這樣一波一波的震動?”
隨著土石震蕩飛揚,四下里煙塵滾滾涌來。蚊樣家伙躥避之際,向霧穹高處惑望道:“那些爻象一般的圖紋又變化成別的樣子。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其底下的古舊篆紋,不知是不是‘哨塔’降臨之時曾經匆瞥一眼,隱約留些迷離印象……”有樂拉我邊跑邊說:“未必果真便乃你以為的爻辭卦象,或許只是巨物和它的同類之間互相顯示傳遞什么信號……”
長利抱鴨轉瞅,憨問:“為什么跑這樣急?”有樂伸扇打頭,隨即從他跟前奔過,匆溜道:“巨物移動過來了,難道你沒看見其恢宏的影廓已臨……”
未容看清,那片斜坡陡然傾揚而起,漫空卷覆,沙石遍撒四方。花白胡須之人捧盒驚呼:“果然是早于‘零王朝’的遠古年代,那邊震蕩劇烈,成片山巒整體摧垮,尼羅河改道在即。咱們別往低處跑,這里要被淹沒……”信孝顫著茄子惴望道:“只怕沒地方去了,往哪邊才有活路?”
“這邊。”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在前方招呼道,“青銅古境那里地勢高些,趕快跟我走!”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策騎抬鞭一指,沉著吩咐:“第二道伏擊線,便在前邊。大家先退往沙丘后方,引那個東西追過來,踩入陷阱。讓它掉進那個大坑……”向匡拉著穿條紋衫的小孩兒跑隨在畔,惑問:“什么坑?”
金發小子奔在前邊,聞言叉腰說道:“說來只怕嚇到你們,那邊有個無底深淵般的巨坑。我吹哨過后,古陵禁地整個兒沉陷下去了。”有樂跑經其旁,伸扇拍打,惱道:“先前故意隱瞞,所述輕描淡寫,不說給我們知道你亂吹一氣的后果如此嚴重。都怪你……”
我覺身后有影悄臨,腕間搐疼驟劇,揚手卻來不及。我轉面欲瞧,一只手已把我揪住。恒興急欲拔刀,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晃移而出,猝拍其肩,推他跌撞于旁。
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將我拽到其畔,拉腕按匣。霧中嗥吼之聲倏近,頃似又急促移避開去,掠往別處。蒼顏老漢扣腕而視,我兀自未解其意,其旁一個銀髯老者說道:“果然在她這里又有感應。我觀察多時,所料無差。青銅古陵那邊陷落巨坑,僅余玄匣在深坑邊緣猶自懸而未墜,被我們尋獲之后,它一直沒有動靜,等到他們出現,其竟隱然若有異動,尤其是靠近這小姑娘身畔,此時反應很大……”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拉韁轉覷道:“把這小姑娘帶走,讓她跟我們在一起,看能不能打開那個匣子。”
我用力掙手,信孝也來幫忙拉扯,見拔不動,驚嘖道:“好像粘住了……”有樂伸扇一拍,湊眼忙瞅道:“粘在哪兒?”長利亦抱鴨擠過來憨問:“什么東西粘手?”亂石叢間一個白須老者伸戈斜指,矍然道:“都別作聲,‘神王’來了!”
恒興低哼道:“膽敢招惹我們,什么神也不好使!”有樂搖扇轉瞧道:“你這話說得夠豪氣……”但見恒興拔刀未及,猝挨一掌拍肩,猛然推跌開去。有樂嗟出一聲,移目另覷,問道:“所謂‘神王’在哪兒?”巖影下那個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收攏其掌,罩回袍下。我瞥一眼,覺似鐵手。
嘭一聲響,恒興撞摔巖畔的持盾之人,便趁旋身打了個轉兒,順勢拔刀撩擊,返削那個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我見那人抽手出袍外,便要捏拳搶先擊打,卻被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扳按胳臂在先,一掙不動。
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晃抬鐵手,磕開恒興之刀,又拍其肩,將恒興推開。這一次撞得更遠,不待恒興復返,鐵手旁擊,乓一聲掃打巖石飛砸過去,恒興抬刀急擋未及,向匡搶快一步,蹬腰把他踹開,同時伸刀撩石,撥轉而回。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掃擊一塊更大的巖石倏又撞近,砸落向匡撥回的那一塊,摧磕震蕩之勢更劇。向匡匆往旁避,斜身晃掠竄移。
巖石飛入暗霧之中,忽又呼一聲急返,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抬起鐵手,不意巖石回撞之勢驟疾,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微一蹙眉,伸手欲拉未及,黑布斜罩眼窩之人猝遭巖石撞軀踣倒。我不由得驚眸轉投,只見黑布斜罩眼窩之人咯血剛起,又被一塊大石倏然撞摜甚遠。黑布斜罩眼窩之人摔落于地,猶欲強撐而起,突有一塊大石迎面砸落,眼見難以避過,向匡從旁翻跺一腳,將其蹬開。
驀有更多大石紛砸而至,眾皆驚跑。有樂拉我欲離,卻拽不動。隨著沉嗡之聲震響,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轉視玄匣,覺似有物要出。我顧不得多看,匆促甩腕,暗霧中嗥哮倏近,巨大的陰影森然投覆,迦太基人拋戈亂擲,皆似飛落虛空之處。惹得更多破碎巖石激撒驟臨,接連擊倒前邊的人馬。
我面前人影摜翻之際,頃覺腕間搐疼,揚手一甩,發出幻讖,震開飛砸的亂石。不意掙手得脫,我未暇細瞧究竟,被有樂拉起便跑。背后赤氅飛揚,蒼顏老漢猶欲追攫,忽有大片沙石飆揚而過,遮覆其影不見。我邊奔邊望,沙丘那邊人仰馬嘶,槍戈與投石漫如雨落,塵霧里又有嗥吼厲嘯,卻看不清何物所發。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在前邊招呼道:“快跑過來這邊,沙塵里似有東西追你們……”有樂拉著我奔過來,惶問:“什么東西?叫聲很厲害……”
巖影后晃出一個白須老者伸戈攔阻,低喝道:“別再往前亂跑,當心有坑……”信孝顫茄忙退,惑望道:“坑在哪兒?我怎沒看見……”
金發小子叉腰轉望道:“想是他們預先用東西遮掩住了,往沙丘低處布置得看不出來。”有樂伸扇一拍,問道:“先前你說的所謂‘青銅古境’在哪里?”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改換另外姿勢叉腰,扭脖不理睬。
我忍不住問了聲:“你為什么不理人呀?”金發小子轉臉朝我,抬起另一只手向有樂指指戳戳道:“并非不理人,只是不理他。其實我為人隨和,但因沒錢,常遭羅馬的勢利眼之輩看不起。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用火與劍蹂躪他們……”
有樂嘖出一聲,拿扇拍頭,忽挨一撞而跌。金發小子亦摔甚遠,沙塵飛揚之間,有影森然覆臨。我覺腕間搐疼驟劇,未暇多瞧,抬臂便甩,卻被扣拿在先,急揚不出。一只手拽我急移,避到巖后。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在前邊露面,我正要掙出掣箍,巖影下那個垂首悄踞的按劍之人披布籠頭說道:“不要亂動。”
“凱爾特人,”巖后有人捧出玄黑之匣,其態宛若刀形。眾目紛投,但見匣子已開,里面空空如也。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策騎轉轡,蹙眉低覷道,“匣子怎么打開了?其內的東西呢?”
捧匣之人抬眼向我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猶未言語,忽遭一塊大石砸倒。便從我面前劈頭蓋腦的擊摜開去,巖影下那個披布籠頭的按劍之人拽我急移,避過又一塊巖石墜撞之勢。剛掠轉于旁,霎隨碎花土布前移,恒興裹著頭臉撩刀狙截。多個拿劍的披氅甲士紛來圍攻,向匡也加入戰團,斜刺里砍來一刀,斬盾磕刃之際,借勢翻騰而起,發腿蹬開持盾舉矛的披發甲兵。
暗處有數人張弓拉弦,瞄準向匡跳蕩來回的身影欲射,黑布斜罩眼窩之人從沙石飛揚間躥掠而至,掄起鐵手拍打,將那群紛要放箭的長弓兵掃開,向匡聽聞其語聲低啞的叫喚一聲,轉面猝見有矢離弦飛近,抬刀撩迎,撥擋箭矢偏轉所向,卻颼一下射到披罩赤巾的蒼顏老漢頸畔。
我揚腕欲發盾讖,未及其快,但見蒼顏老漢面不稍轉,抬手接握箭矢。有樂見狀展扇一搖,咋舌兒道:“拔叔到底名不虛傳,看都不看,隨手從布袍里拔出,便已抓箭正著。畢竟其乃慣經沙場的老手,就跟我小時候翻閱的公仔書里面描述的一樣……”
恒興撩刃掃擊于旁,蕩開多個披氅甲士伸臨之劍,口中接過話茬道:“早就懷疑是你,每次都把我沒看完的公仔書拿走,以致我看得有頭沒尾,亂吊胃口……”說話間刀勢轉寰迅疾,頃刻連削數人手破迸血灑落。
不意一矢悄至腦后,恒興因忙搭話,雖即覺察,卻似措手不及。向匡伸刀撥撩,幫他擋開箭矢,卻又有意無意,再次打偏去向,颼至蒼顏老漢顱畔。有樂嘖然道:“老二!拔叔很厲害的,你別故意逗他……”
我轉面欲瞧,想知道蒼顏老漢有沒接住那支箭。未待看清,猝遭撞去一邊。先前掛彩的那個執拿粗劍的披氅甲士踉蹌奔來,忿喝道:“這幫莫名其妙的男女跑來攪壞了我們的埋伏,連傷多人,還屢番挑釁不斷,膽敢襲擊咱們統帥,一個也別想活……”其正吆嚷,忽然震軀摜倒,跌栽甚遠。霧中一影森臨,沒等看清,倏又移離若隱。
我覺腕間一痛,揚手欲甩,有個白須老者伸戈抵臨,凜目逼視道:“玄匣里的東西去哪里了?”此問來得突兀,先前便見那個匣中空無一物,僅余青氣幽漾,但我如何曉得,剛要惑搖腦袋,白須老者從眼前忽摜開去。
那個披布籠頭之人拽我急退,隨其目光掃視,另手攥握劍柄欲拔,肩頭倏似挨撞。我覺有濕液濺沾腮頰,瞥見披布籠頭之人從旁摔飛,卻似霎間缺少了半邊肩膀,殘軀灑血摜落甚遠,一支劍折斷迸插于地。
信孝猝嚇一跳,顫茄縮避不迭。長利抱鴨懵至,剛要伸手拾劍來瞧,頃隨霧漾,有影森臨。我見他愣未覺察,匆促抬手揚發一道幻讖蕩擊,其畔霎顯驚霆霹閃,耀映駭異影廓。長利慌忙奔躥,只見蚊樣家伙從亂石間颼發袖矢,口中叫喚:“都聚攏過來我這里,別跑散了!”
有樂拉我正要奔去那邊,霎隨眼前塵霧激蕩,倏有勁氣沖擊,亂石飛撒,蚊樣家伙跌撞而出,摔飛丘壑滾涌之處。有樂轉頭亂望道:“他去哪兒了?”
花白胡須的捧盒之人在前邊的斜坡上叫喊道:“趕緊跑上高處,你們后邊有東西……”我甩腕發出幻讖飛芒,唰一下掠削沙石滾蕩之處,抹掉迷塵間突兀伸拽的異物,讓向匡得以搶先躥躍而過,拉起蚊樣家伙縱往別處,連連跳避粗大的蟄爪追攫。穿條紋衫的小孩兒點起煙花,手拿幾支,爍射四周,煙塵里異影蠕然聳退。
聽到丘陵高處叫聲驚惶,我聞聲轉顧,隱約看見那金發小子手忙腳亂往上爬,背后沙土滾涌,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連連后退,煙熏妝容的小光頭亦隨圓臉胖子在旁驚呼蹦跳。長利抱鴨憨望道:“他們在那邊為何叫嚷喧鬧?”信孝顫拿茄子說道:“沙塵驟然彌漫濃厚,從這里看不清,似是招手催我們跑過去,又好像是叫咱們別過來……”
“引它過來這邊,”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從坐騎上接棹一桿飛墜的長戈,橫握在手,轉面吩咐,“依計而為,策略自有奇效。大家不要亂跑……”
信孝聞著茄子惑問:“什么策略呀?”有個黑胡須的纓盔甲士持盾將他推撞往前,沉聲說道:“斗爭就是策略。相信我們首領一定會讓大家的未來更好……”有樂連忙拉拽信孝過來,口中嘖然道:“別扯了,你們哪有未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在斜坡那邊叉腰說道:“早在我出生以前,迦太基就已滅亡。漢尼拔挑戰羅馬,功敗垂成,腓尼基人連忙改口說地中海很大,容得下各自遨游。指望羅馬能放其一馬,結果你也知道,羅馬不會放過誰,直接去滅了他們的國。然而我成長以后也不會放過羅馬,因為他們瞧不起我。將來我一定要用火與劍,無情地踐踏羅馬,并且還要狠狠地蹂躪……”
煙熏妝容的小光頭聽得眼睛一亮,捏拳在旁雀躍道:“我回去就要踐踏羅馬人,狠狠地加以蹂躪……”金發小子換手叉腰,伸另一只手說道:“有志氣!讓我們握個手,共勉一下。順便想知道,你有沒錢贊助我刊印原創詩文合集……”有樂率領我們奔過來,揮扇拍臉,啪的將他打去一邊,說道:“時代不同,輩份有異。你倆別攪在一起,歷史清晰的脈絡豈容擾亂?”
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張望道:“可我沒看出眼下還能清晰到哪兒去,那伙迦太基人究竟至此意欲何為?”光頭圓臉胖子拉我避往高處,小聲說道:“我聽師兄旁邊的人提過,漢尼拔想得到古埃及‘神王’時期遺留的某樣神秘物事,他尋找了許久,最終也像挑戰羅馬霸權一樣,功敗垂成……”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湊過來聽,俊秀之臉剛挨近,便被一扇拍開,有樂說道:“看樣子漢尼拔又要功虧一簣,咱們別耽留在這里陪他功敗垂成,須趁能走早走。蚊樣家伙去哪里了?還不趕快帶頭撞離此地……”長利朝斜坡下邊幾個匆爬往高的人影指了指,憨瞅四周,搖頭道:“他們也過來了,可是此處哪有東西可撞?”
有樂轉脖問道:“先前聽聞‘青銅古境’,究竟在哪兒?或許那片青銅時代的廢墟有墻可撞……”金發小子叉腰扭頭不理睬,我見一頭大象從塵霧里飛撞而過,摔摜遠處,不由驚退幾步,恒興搶身急至,站在前邊慰言道:“距離不近,沒事兒……”話未及畢,又一頭大象越空跌墮,呼霍飛摔驟近,轟然砸落,眾皆驚跑。
一時塵沙亂揚,我眼難視物,拉著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慌不擇路,聽到金發小子在前邊招呼:“這邊!”我揉眼欲瞧,有樂伸扇啪一聲拍開金發小子,搶先往前,隨即驚叫:“前邊有東西!”
眾人已如驚弓之鳥,聞聲紛退道:“什么東西?”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指點道:“傳說中的‘青銅古境’就在前面,看見那片廢墟沒有?不過此前我到里邊逛過,并未發現什么,連個鬼影也沒有……”有樂又啪一聲揚扇把他拍開,說道:“眼下黑漆漆,不要隨口提到‘鬼’這類怪力亂神的字兒眼……”金發小子捂臉叫苦道:“你那支究竟是啥扇,打臉這么痛……”有樂待他挪開手,又伸扇往臉上一拍,然后說道:“硬骨扇這種先進玩藝兒,告訴你也不懂。”
煙熏妝容的小光頭從我旁邊探覷道:“他為什么有許多不同的扇子?”長利抱鴨回答:“因為他收藏扇子。”
花白胡須之人捧盒不安道:“那片廢墟似乎處于尼羅河最初次改道的位置,其乃必經之處。大家不可靠近,趕快退往高處!”有樂咋舌兒道:“瞧,老天爺很毒。偏要在這會兒給咱們發大水……”信孝聞茄顫問:“你們有沒聽到‘咯、咯、咯’的聲音?”
眾皆驚疑不定的轉覷,看不分明。穿條紋衫的小孩兒點起幾支煙花,往四周爍照,長利抱鴨惑望道:“那片廢墟的影廓似乎在涌動……”我亦覺前邊黑影紛然攢晃,瞅似密密麻麻,猶未瞧清,恒興拉我急退,惕呼道:“大家快跑!那些攢涌之影似是巨蝎成群,要包圍過來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驚嘖道:“白天怎么沒看見一只半只,天黑竟冒出來這樣多?”
有樂伸扇將他拍開,說道:“把我們引進了埋伏,搞不好要提前撞入‘蝎王’時期。都怪你……”隨即拉我急跑,眾亦慌隨,奔上斜坡。背后濤聲洶涌,誰也不敢回頭,一逕往高處撒開腳逃躥。
猶未稍緩口氣兒,信孝顫茄又問:“有誰聽到‘咯、咯、咯’的聲音?”
我覺腕間搐疼,朱痕霎似變亮。長利抱鴨挨過來悄聲告訴:“別轉頭,你后面有東西……”我嚇一跳,急要顧望,但聽一語沉凜,在昏暗中說道:“都別亂動,它就在你們后面。”
信孝顫茄惑問:“‘它’指的是誰?”便在他轉覷之際,周圍劍戈紛出,隨即摜折飛撒。一人將我拽開,手按肩頭,避過異影沖撞之處。
我瞥見腕下呈顯一道刀痕,隱隱然若似呼之欲出,其形態殊異于前。兀自懵瞧未解,肩后有語低沉的說道:“神王之刃既已在你手上,便用它們的兵器,才能除掉它。”
“除掉誰?”我聞言仍感迷惑,霎隨眼前一道電光霹閃,耀現異影悄近的形廓,其似獅身,又像節肢結構,軀末有尾粗黑,高翹如蝎蟄,頭臉覆罩嶙峋奇突的尖銳甲殼,看不出本來模樣。肩后之人見我隨有樂他們嚇退不迭,急促提醒一聲,“撞見它就逃不了,唯有殺掉……”
有樂拉我欲避,長利抱鴨憨問:“他教你殺誰?”我未及回答,旁邊又有數人截軀摜倒,劍戈飛墜。其間一個白須老者咯血踣地,掙扎著說道:“殺神……”有樂伸扇一拍,嘖然道:“雀!迦太基人跟漢尼拔跑來這里殺什么神……”白須老者整張臉突然迸裂,散落于地。
我和有樂一齊驚跳,異影發出咯咯之聲,節肢反轉,探攫而至。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躍騎急促沖撞道:“別給它又搶回了‘神王之刃’!”周圍的甲士紛呼一聲,齊挺兵器上前夾攻,有樂趁機拽我溜開。我揚手未及,那群甲士摜撒殘軀于地,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墜騎,被其戰馬拖拽欲走,頃隨白光霎閃,馬分數段撒開。
褐巾大漢摔墮急呼:“陷阱不遠,引它掉坑!”我見白光劃閃將近其畔,忙要揚手發讖,忽被一根節肢伸爪夾住,信孝在旁顫茄驚叫:“那根爪很可怖!”恒興揮刀欲砍,忽有巨蟄晃曳,猝擊其胸。向匡拾盾搶先擋住,嘭的一撞,震盾迸裂,兩人跌翻。
我覺腕臂一緊,抬眼見到玄匣離地,其竟迅即自行變換形態,悄已箍套在手。那根節肢改欲拽脫,我一時手疼難耐,急促甩腕,披罩赤褐布巾的蒼顏老漢在肩后揮劍,斬削節肢,竟亦不損分毫。但見又有一根節肢倏出,將他戳倒。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拾戈飛搠,亦遭一根節肢戳軀踣地,急撐難起,抬手抓住,拉扯向后。我肩后有語沉聲問道:“后面便有陷坑,你要干什么?”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漢拼命拽扯肢爪不放,咯血說道:“此行拿不到迦南古代傳說中的厲害東西,迦太基復興無望。畢竟國力懸殊,要打敗羅馬,咱們就不能走尋常路,唯有另覓不尋常之法……”
“然而咱們恐怕又一次行差踏錯了,”有個銀髯老者在血泊中嘆道,“傳說歸傳說,迦南早已不存在。那東西再厲害,也不跟我們走。手足折損殆盡,你莫要枉然再玩兒命……”
有樂忙道:“對對,咱們也別玩命,最好及早開溜為妙。這里很古怪,為免越發不著四六,快讓蚊樣家伙帶頭找東西撞離此地……他去哪兒了?”長利抱鴨顧望,忽有所見,從沙土里拾起一物端詳道:“我撿到個鏡子很眼熟……”花白胡須之人捧盒訝覷道:“會不會是迦南傳說似能輔助穿越異空的‘青銅古鏡’?雖說來自青銅時代,但其材質殊異于凡物,根本不是青銅所制……”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小子急欲爭搶道:“我到處找不到好東西,怎么你一撿就有……”
一根節肢颼伸,也要攫奪,長利連忙跑避不迭,忽絆而摔,古鏡離手飛出,金發小子撲身欲接,有樂揮扇一打,把他拍開,隨即拿住古鏡,自揣入懷,轉面瞧見圓臉胖子抬棍在旁,有樂嘖出一聲,搶先揮扇拍臉,將其打去一邊。剛要轉身,煙熏妝容的小光頭撲上前把他踩在腳下,急促搜尋。
但聽長利叫嚷道:“這里有個鉤子,不知勾住了什么,好像是粗鏈……”有樂在小光頭下面聞聲懵問:“誰的初戀?”長利拉拽道:“不知是什么,越扯越長……”我肩后有語沉哼道:“解開它,就曉得了。”
節肢倏晃,急欲戳去,長利連忙從沙土里扯鏈跳避,連翻數下,隨其曳蕩起落,鏈索松脫,我腳下突然沉陷,眾皆慌跑,我亦匆忙走避,節肢拽臂不放,似要拉我齊墮。底下倏有巨口噬嗑,我驚甩臂膀,眸前驀閃銳芒掠劃如電,肩后一語沉聲道:“神刃出得不失時機……中了!”隨著哮嗥厲吼,拽扯之爪斷落。恒興搶身拽我躍離沉陷之地,里面泛起白光,圈圈盤轉漾涌往上。
信孝顫茄驚覷道:“陷坑里什么東西要出來了?”花白胡須之人捧盒轉瞧,忽似省起一事不妙,變色道:“我好像在‘哨塔’上面的窗口看見過此般異象,白光泛起,這里要爆一整片……”我瞥向白光漾現之處,漸擴漸闊,覺似一面鏡水粼然。有樂在小光頭下面伸臉問道:“那你有沒看見天上有條大紅龍越飛越近?”
“龍在哪兒?”眾人紛紛抬頭仰望,我眸中閃現一條滾滾飛騰的赤焰,曳劃霧穹如驚龍破空,越臨越近。耀亮大地之際,只見蚊樣家伙在沙丘上邊急促招手,喊叫什么,卻聽不清。我肩后有語沉凜道,“那邊有迷霧,來得及跑過去,或能離開這場噩夢。”
“這不是噩夢,”遙見數道熾光交閃互擊,遠處多座怪塔崩塌,漫天翼影燃墜如火雨。花白胡須之人捧著盒子,若似醒悟道,“零王朝在這里終結,世間重新洗牌。某些‘先民’到底玩死了自己,彼此都沒有未來。古神的年代結束了!”
隨著雷鳴霹閃,地面隆隆震動,沉陷之處白光漾溢越擴越大,漸將湮沒一切。我們紛紛撒開腳跑,跟隨一個拿板凳的粗漢奔往掉牙老頭和嚗牙家伙拉扯筋索的方向,前面接連有人絆摔。蚊樣家伙在高處招呼道:“快爬上來,從迷霧穿越走……”
有樂跟著小光頭從另一邊奔至,問道:“拔叔呢?”我在風沙中回望,蒼顏老漢披罩赤褐布巾,仰觀霧穹,其軀渾然若與夜帷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