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吾家有兒初長成
顧寧一行人的馬車,停在山間的小路上,從高處往下看,慘劇盡收眼底。
顧睿早被這駭人的場面嚇得躲到顧玄的懷中,不肯抬頭。
小桃幼時便是挨過餓的,看著官道上的難民,心中無限酸楚。
小聲哭了出來,因為她明白肚子的滋味有多難受。
顧寧雙手緊握,背對著大家看向窗外,她略顯單薄的背此時在微微發抖。
外邊的每一條人命,都是楚國的臣民。但此刻他們卻如野獸一般艱難求生,拋棄家園奔行萬里只為了一口吃食。
而那受萬民供養的國家和皇室卻毫無作為。
此刻顧寧真的很恨,恨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莫過于你用盡全力想要守護一樣東西,到頭來發現自己毫無辦法,那種無力感宛如利刃,一刀刀刮著顧寧的心肺。
顧玄看著此刻,萬分傷心的顧寧,難受極了。
他伸手握住了顧寧的右手,用力掰開才發現她的手掌已全是鮮血了。
他將顧睿塞給了小桃,自己心疼的抱住顧寧,一下一下的為她梳理后背:嬌嬌,這不怪你的。
你無須過于自責和難受,你我所行之事,不就是為了結束此等慘景,還百姓一個朗朗家園嗎?
親昵的乳名從顧玄嘴中吐出,輕易地擊潰了她用力壓制的情緒,委屈難過傾涌而出。
顧寧的身子抖作一團,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喉間發出破碎的哭聲。
此刻的她卸下了往日的重擔,才像一個真正的豆蔻少女。
顧玄溫熱的大掌,有力的劃過她的后背,給了她極大的鼓勵和支持。
顧睿從未見過自己姑姑哭的如此傷心,便是那天夜間祭拜,姑姑也只是紅了眼眶。
于顧睿而言,姑姑是他唯一也最重要的親人了。
對姑姑的儒愛之情戰勝了此刻他的恐懼,顧睿從小桃懷里掙脫出來,從背后抱住了顧寧的背。
聲音雖稚嫩但卻堅定:姑姑,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以后換睿兒來保護姑姑,睿兒已經長大了。
顧睿的話,就像一股細小但溫暖的水流,一直流到了顧寧的心中。
是啊,她還有睿兒不是嗎?睿兒便是她的希望。
顧寧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回過身來抱住他,想伸手撫摸顧睿的臉,但在看見自己手心的血跡時又收回來了。
約么過了幾息時間,顧寧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我家睿兒真的是長大了,已經是男子漢了,姑姑真的很是欣慰。
接下來你要跟著姑姑吃苦了,怕不怕?
顧睿的五官和她很像,但是那一雙眉毛卻多了幾分堅毅。
真的像,像她的皇兄,此刻顧睿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視她的眼睛,里面滿是堅毅。
擲地有聲的答道:睿兒不怕!
不大的孩子,言談間便有了幾分耀目的風采,恍惚間她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皇兄,那個心懷天下,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
此刻顧寧臉上終于有了笑意,那股敢于天地試鋒芒的傲氣又回來了。
她站起身來,看著顧玄和小桃:接下來我們恐怕都要步行了。
越往前行,難民便會越多,屆時我們坐著馬車目標太大,定會有很多人向我們討要糧食的。
縱使我們想幫,也不過杯水車薪,最后惶恐殃及自身。
不如現在棄了馬車,這馬匹,能救活幾人便算幾人吧。
我們干糧還夠,貼身拿好。身上手上都要擦黑。
言畢看著顧睿肉嘟嘟的身子,萬分鄭重地對顧玄講:阿玄,你一定要護好睿兒。
若是緊要關頭,可棄我,但一定一定要護住睿兒。這,是命令!
那句“棄我”重重的砸在了顧玄的心頭,若是沒有了你,那我的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但顧玄十分明白顧寧的脾氣,顧睿的安危是她的底線:不會的,不會有這樣的時刻的,你和睿兒我都會保護好的。
(一旁的小桃,就很離譜,,,那我走?)
顧玄的承諾讓顧寧稍稍放下心來,轉頭看向一旁的小桃:小桃真是抱歉,你本可安穩度日的,如今跟著我倒是有性命之憂了。
顧寧的一句話便讓小桃紅了眼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姐,若不是有您小桃早就活不到今日了,我的這條命都是您的,您怎么就對不起我了。
顧寧欣慰的扶起小桃:好,我們齊心協力,前方就算是龍潭虎穴也是要闖一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