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腳步輕快地進到松香淡逸的暖閣，隔著搖曳的薄紗簾子看到白衣人的身影，他停在簾子前，暗自緩了一口氣，按捺住少年蓬勃的悸動，叉手問安，“殿下安。”

　　殷婳立在梳妝臺前，聽到聲音便放下手中的物件兒，抬首看向紗簾，“進來。”

　　秦旭握緊手中的獠牙，緊了緊手腕，輕輕掀開簾子抬步進去。

　　殷婳側身對著他，從案上拾起一條湛藍發帶，秦旭看到那發帶躺在白凈的掌心間，不由得怔住了。

　　“過來坐下。”殷婳溫和喚道。

　　秦旭收起發散的思緒，抿緊薄唇，走過去站定，殷婳見他總是小心翼翼的，無奈地揚起笑意，舉手摁住秦旭肩膀，將他摁在凳子上，正對著明凈透亮的銅鏡。

　　少年陰柔漂亮的臉龐映在鏡中，身后之人亦如朗月皓白雪瑩，兩人同處一鏡竟是格外的契合。

　　“九兒，你覺得南疆如何？”殷婳垂眸望著少年發頂的雪青色發帶。

　　秦旭直直地盯著鏡中的白衣人，不知道會想到什么，臉頰泛起薄薄的粉，手僵直著撐住雙膝，似乎有些緊張，說話比素日里還要磕巴，“很....很很好。”

　　殷婳拆掉秦旭的發帶，十指攏住烏黑的發，陽光透過發絲間隙，邊沿的發絲染上柔和的焰黃色調，隨著清風輕輕浮動著，不失俏皮可愛。

　　秦旭全身繃緊，所有感官都集中在發間的皓手上，指腹每每拂過他的頭皮都會讓他酥麻不已，后頸皮一直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眸中匯積的墨色越發濃厚。

　　“你喜歡南疆就好，”身后的人用手梳理著他的頭發，嗓音如沐春風，“我知道你們北唐人的習俗，今年十四是么？”

　　秦旭低著頭，神情晦暗不明，“十五。”

　　殷婳頓了一下，微微牽起嘴角，“我竟不知你何時滿的十五。”

　　秦旭說，“在荒廟，那晚，我，十五了。”

　　那晚在荒廟里，她蠱毒發作，身子冷得像冰塊，全靠著撕咬秦旭熬過來的。

　　她有生之年最尷尬的一個晚上居然讓秦旭成長了一歲，不只是年齡，還是秦旭的第一次。

　　應該是第一次...

　　秦旭才十幾歲...

　　殷婳越想越覺得尷尬，故作平靜地說，“十五也未及冠，這藍發帶還是要辮上。”

　　秦旭沒有回應，低著頭不知作何感想。

　　待殷婳挑了一縷青絲編發，秦旭忽然開口，“我要，紅的。”

　　殷婳手上一抖，莫名覺得心虛，卻是保持著風輕云淡的態度，“那就等你以后遇到心儀女子...”

　　“殿下，”秦旭蹙了眉心，“難道，親過，不算數？”

　　殷婳怔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秦旭猛地扼住她的手腕，揚起頭緊緊凝視著她的臉，像是急于印證什么，每一聲都帶著十足的分量，如泰山般壓在殷婳心頭，“你，想，賴賬？”

　　“秦旭，你先放開！”殷婳被他盯得心亂如麻，不由分說，用力掙扎起來。

　　秦旭人雖小，力氣卻極大，殷婳一個習過武的人都擰不過他。

　　掙扎無果，殷婳收了力氣，脾氣漸漸上來，“你一個小孩懂什么情情愛愛，本殿只當你是發育不全的孩子，那日你墜入河中，本殿純粹是為救你性命才迫不得已與你親近，休要胡思亂想！”

　　秦旭手上力道驀地加大，死死擰住殷婳手腕，眼中陰云遍布，霍地起身逼近殷婳，“殿下，如此，涼薄？”

　　殷婳直面迎上秦旭陰郁的眸子，“不是涼薄，你太小，心智不成熟，難免...”

　　“我不是...不是小...小孩子！”

　　眼前的少年很生氣，可話語磕磕巴巴的，沖天的怒火劃去大半，偏偏一副死活都要較真的樣子，完全沒有威懾力，反倒叫人覺得可憐又可愛。

　　殷婳被秦旭逼到梳妝臺邊，一個不穩就坐下去了，手腕還在秦旭掌控之中，卻毫不示弱，“秦旭你竟敢這樣對著本殿，你不怕本殿殺了你！”

　　剛說完殷婳就后悔了。

　　秦旭松開了她的手腕，眸中蓄積起鮮有的水光，眉眼頹喪地低垂著，面色灰暗，委屈得讓人心疼。

　　“秦旭，你...”殷婳第一次看到秦旭露出這樣的神情，心里更加亂了。

　　秦旭拖走殷婳手里的發帶，頗為受傷地看殷婳一眼，轉過身，近乎狼狽地跑出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