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走出衙門，正對上那明月師徒二人。

　　“兩位在外面看了半天了，不知有何見教。”燕赤霞對著那明月微微一拱手道。

　　“晚輩那明月見過燕前輩，”那明月見燕赤霞如此謙遜，連忙還了一禮道，“適才晚輩聽說您正在追查柳一刀，故特地告知他的下落。”

　　燕赤霞驚喜道：“哦？閣下在南寧見過柳一刀？”

　　“豈止見過，”那明月抱憾一笑道，“昨夜我師徒二人已同他交過手，雖然他被我們合力打傷。但晚輩大意之下被他暗算，身中劇毒。只能放任他逃走。”

　　“中毒位置在哪里，快讓我瞧瞧。”燕赤霞聽說那明月中毒，也不管柳一刀的下落，一心只想著查看那明月毒勢如何。

　　那明月擼起袖子，伸出右手，將手腕上鮮紅的血絲展露出來。

　　燕赤霞一臉驚訝地抓起那明月的右手，反復打量，又是號脈，又是掐捏，最后卻還是搖了搖頭，無奈道：“實在抱歉，這種毒我平生未見，并不知解法。”

　　“有勞前輩費心了，生死有命，許是那某該遭此難。”那明月剛看到一絲解毒的希望，卻又被立馬澆滅。他雖嘴上說得漂亮，可心中的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昨夜柳一刀負傷往西走了，我想以前輩的腳力或許還能追到他。”那明月將消息告訴燕赤霞，隨后拉著泛蘭舟便要離開。

　　燕赤霞連忙叫住他道：“小兄弟且慢，燕某沒有辦法，但不代表別人解不了此毒！”

　　“難道，燕前輩還認識解毒高手？”那明月驚喜道。

　　“然也，”燕赤霞點了點頭，隨后找寧采臣借了紙筆，一邊寫信，一邊解釋道：“靈素谷的長老“鬼針”韓不棄是我的好友。從此地到靈素谷不過十來日，你持我的親筆信去找他。他看過信后，自會為你解毒。”

　　“多謝燕前輩救命之恩！”那明月接過信件，喜不自勝。

　　靈素谷的名頭他素有耳聞。此門派乃是戰國名醫扁鵲所創，專修醫道。

　　靈素兩字，便是取自《黃帝內經》中的《靈樞》、《素問》二卷。

　　千百年來，江湖上所有的名醫幾乎都出自靈素谷。諸如“醫圣”張仲景、“外科圣手”華佗、“藥王”孫思邈，都是此門翹楚。

　　那明月將信裝入乾坤袋，便告辭離去。他現在也不想管那勞什子任務了，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師徒二人到棺材鋪取了定制的三口棺材后，徑直趕往昨夜交戰處，挖出三具鐵僵，裝入棺木中，駕車向北駛去。

　　靈素谷坐落在荊湖北路正北方的，京西路治的下汝州地界。

　　那明月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才堪堪從涔河鎮出了澧州，到了江陵府邊界。

　　江陵府的孱陵鎮位于油江南畔，是江陵府南方的重鎮。此處名義上雖只是一個鎮，但其繁華程度已不亞于南寧縣。

　　那明月在官道旁找個了客棧打尖，他馬車貨架上的三具棺材甚為醒目，可旁邊的旅客們卻視若無睹，絲毫不覺稀奇。

　　只因此地離湘西頗近，湘西一帶道路艱險，那些客死異鄉的湘西人為了落葉歸根，只好出重金請運尸匠將他們的尸首運回家鄉安葬。

　　孱陵鎮地處南北交通咽喉，此地居民和來往客商對這些運尸匠們，已是見怪不怪了。

　　“客官想吃點什么，小店有上好的鹵味，還有本地特色小菜。”店小二端來兩碗粗茶，將磨得油光發亮的木桌胡亂擦了一番。

　　“切一斤鹵肉，再來兩碗素面。”那明月急于趕路，隨便喊了些吃食。

　　這家客棧雖小，上菜速度倒是極快，不一會的功夫，店小二便將飯菜端了上來。

　　那明月嘗了一塊鹵肉，只覺鹵香四溢，肉質軟嫩多汁，不由得大快朵頤起來。

　　店小二見狀得意道：“兩位客官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本店吧。咱家的鹵肉可是一絕。特別是干您們這個行當的，都喜歡帶在路上作干糧，二位要不要也寫上一點帶走。”

　　那明月噗呲一笑道：“你倒是會做生意，那就再給我們切三斤。”

　　“好勒，您稍等。”店小二喜笑顏開地跑進內廚，沒過多久便用荷葉包了一包鹵肉送到那明月桌上。

　　“小二哥稍等，”那明月攔住準備離去的店小二問道，“方才聽你所說，你似乎認識不少運尸匠？”

　　“是啊，從北方到湘西，這條官道最是好走，做運尸這一行的，小人基本都混了個臉熟。只是這幾日，像您這樣的生人忽然多了起來。”

　　“噢？他們也是干運尸這一行的？”那明月好奇的問道。

　　店小二撓了撓頭，遲疑道：“小人覺得應該是，若非為了運尸，何必帶著棺材趕路。不過，這幾日你們怎么都往北跑？按理說，應該從北向南運尸體才對啊。”

　　那明月聞言，點了頭點，便不再言語。

　　他心知其中必有蹊蹺，但這些事與自己并無干系，倒也不用太過在意。用罷飯后，仍然駕車順著官道往北走去。

　　可越往北走，那明月就越發奇怪。雖然在大宋建立之前已發生過兩次衣冠南渡，但如今的經濟重心仍在中原。

　　照理說越是往北，應當越熱鬧越繁華才對。可自從過了客棧，那明月便再也沒在官道上見過人影了。

　　幸而那明月做事向來小心，離開客棧之時早已向店小二問清了前方幾條路線。

　　再走了半個時辰，便從一個泥濘的路口下了官道，順著崎嶇的小路前行。

　　可憐他二人才吃過面食，就在這條小道中顛簸。那明月只覺得胃里面的東西，幾乎快要被抖出來了。

　　“無怪魯迅先生猜測孔夫子有胃病。按照春秋時期那個路況，孔圣人周游列國又愛坐馬車，不被顛個胃下垂那才是怪事。”那明月縱然難受得不行，卻依然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本來以他二人的速度，只要繼續走官道，黃昏時分便可到達公安縣城。

　　但小路不僅崎嶇難行，又多饒了一大截路。直到半夜，那明月才借著月光瞧見不遠處有一個小山村。

　　興奮的他立刻打馬急行，他現在只想找戶人家借宿，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