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機的速度慢慢降下來。李羽看出鄭婉一進門的情緒不太對。

　　“你來之前碰見誰了？”李羽問。

　　鄭婉停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嚴肅的說：“高煥這個人，你到底了解多少？她居然能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計策。這已經超出了我對她的職業預測。她很危險而且掌握我的行蹤。剛從美容院出來就被攔住。還說了威脅我的話。”

　　李羽笑了笑，“知道了。怎么說你也是摸爬滾打幾年的人，怎么能被她三兩句話嚇到？也可能是她背后的周強在指點。”

　　“那倒沒有。周強調新單位，每天幾乎深夜回家。兩個人沒有見面的時間。”鄭婉很認真的回憶自己親眼所見。

　　李羽拍拍她的肩膀，半嘲諷的語氣說：“你的攝影是愛好。她的跟拍是職業需要。說句不好聽的，你就算現在努力抓拍新聞點，也不及她在這一行所經歷的黑暗來的豐富。高煥這個人的野心和別人本來就不一樣。”

　　“說的你好像很了解她。”鄭婉推開他的手，“她跟別人有什么不一樣？”

　　李羽聽出她話里帶的醋意，解釋道：“她不在乎錢。三教九流的朋友誰有困難，都要伸手幫一幫。工資扣得多，花的也快。她認識秦杰跟向老四，這兩個人隨時可以經濟上人手上支援她。對一個沒有需求的人來說，真相才是他們追求的欲望。”

　　鄭婉不喜歡拐彎抹角，“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年撂著她，就為了引起她的好奇心？她要是真好奇就該想方設法保住記者證，留在媒體圈……”

　　“這就是她狡猾的地方。”李羽好像心情不錯，很少在鄭婉面前對一個進行剖析，“以退為進。也難怪陳飛欣賞她。行了，別在恐慌了。對老展的威脅效果還不錯。”

　　鄭婉把自己被拍的照片展示給他看，這也表明她不能在去接觸周強。高煥這一招是把她捏在手上，要挾李羽的同時準備一同祭天。

　　相比一年前經歷的，高煥已經不那么在意對手會對自己怎么樣。跟董成分開，回家倒頭就睡。凌晨3點江舟撥打高煥的電話，直到聽見她的聲音才嘿嘿笑起來。

　　“我說你們又喝通宵？”高煥翻身把手機放在耳朵上，全身還在睡眠模式中。

　　江舟抱著手機，得意洋洋的沖著對面小喬和小伍伸出手心，他打賭高煥一定能接電話，輸的一人給一塊錢。“我們還在老地方。過來一起喝一杯？”

　　“我是病的不輕，凌晨3點跑出去跟你們喝？”高煥發出靈魂般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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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鐘后，她坐在江舟身邊，看著小伍和小喬劃拳灌酒，無奈的自言自語道：“我是病得不輕。”接著一杯涼爽的扎啤下肚，整個人精神不少。

　　江舟撐著腦袋，從口袋摸出一個公告單遞給她，“從今天起，你得對我們負責了。這回是來真的。”

　　高煥展開公告略讀，額頭皺出川字，看了右下角落款是昨天宣布的。“說裁就裁，一點余地也沒有？！”

　　小伍沖高煥傻笑，揮舞著食指對著天空悲憤的說：“何止余地？卸磨殺驢也得說出理由啊！咱們小組賺了多少點擊率和曝光次數？去哪找咱們這樣熱血又正直的員工？”

　　小喬用手指蹭蹭鼻子，拍拍小伍的肩膀，“你還算不錯！上面認可你的工作能力。什么累活你也都受得住，就是腦袋不會轉彎不會搞關系。我就慘了！黑歷史一堆，全單位第一犟人代表。報社合并，我就在第一批被辭退名單里。反正咱也到了合同終止時間。不遺憾了！”

　　江舟舉杯，他們兩個也跟著喝了一大口。以前工作忙，能坐在一起吃飯喝酒的機會不多。每到年底最后兩天，也都是江舟張羅。高煥沒想到等來同事的集體被辭退。江舟碰了她的酒杯，安慰道：“咱們四個湊在一起，本來就是別人不愿意要剩下的牌。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有件事得當你面說。”

　　高煥瞪大眼睛，不明白還有什么事會比現在的狀況還糟糕。還非得當她的面才肯說？

　　“看著我成長的一位老前輩，提議讓我接管他的工作室。”江舟憋不住笑的很大聲，“就給了我一個牌匾。哈哈哈哈…”他伸手擦著眼角笑出的淚水，心酸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笑。

　　小喬和小伍無奈把臉轉向別的地方。高煥明白他們三個是想邀請自己一起工作。現在的情況，她一個人確實沒辦法應付。讓朋友跟著自己冒險，她還是不愿意……

　　江舟猛地收起笑容，對她說：“說真的，每天一抬眼看到你們三個，就是渾水摸魚也心里踏實。以前的我根本不是這樣。總認為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能幫我升職加薪的，能說會道的，才是我應該結交的朋友。我的心思被識破后，美其名曰的最有能力小組，成了別人不要的臨時班。每個月都在擔心，開會的時候小心翼翼，就怕聽到你們明天可以不用來了的話。”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苦笑道：“小伍在外取材，被人追著打還要護著器材。膝蓋腫的跟饅頭似的，還要一瘸一拐，該干什么干什么。第一次見小喬，還以為她是身材嬌小脾氣不小的姑娘。報道方向不給任何人歪曲真相的機會，外面一幫朋友都說她是喬鐵嘴。話說回來，你就舍得扔下我們三個，自己在外面逍遙？這次正是咱們單干的好機會！干票大的？”

　　三個人的目光落在高煥身上。那炙熱又期盼的眼神，是重新開始的堅定，也是對現實的叫板。她明白能與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工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高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手里沒證啊！”

　　江舟不動聲色，從衣服里面掏出一樣東西拍在桌上，是高煥的記者證。桌上的片刻安靜，被四哥一句話打破，“你們開門營業的時候別忘叫上我。老秦還說今天給你們那個破房子裝修一下。”

　　高煥把證捂在心口的位置，帶著感恩與哭腔說：“四哥！那些都好說。在來一打啤酒！江哥！你怎么拿回來的？上次他們……”

　　江舟得意的捋著頭發，“我去找鐘晨，他朋友一個電話就解決了。”

　　小喬啪的一拍桌子，用她不利索的舌頭夸道，“夠意思！鐘晨都沒在意你把他們家攪得亂七八糟，二話不說幫了你。這種人值得交！”

　　小伍把松花蛋塞進她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高煥在鐘家這件事上，只是選擇性的遺忘。陳飛和董成這兩個人留下的麻煩，也是高煥不敢與他們重新在一起工作的主要原因。她收好自己的證件，對他們解釋說：“我要真去了，位置常常空著。你們在辦公室里受累，我也于心不忍…王闖呢？”

　　“別提他。”小喬擺擺手，義憤填膺的啃著排骨，“要不是他，我們能集體下崗么？借著梯子爬上去，八個心眼不夠算計的。你說讓他照顧我們，就照顧成現在這樣了…”

　　小伍沒說什么，一臉的不開心。江舟對高煥點點頭，默認了小喬的說法。四個人默默喝掉面前的酒，各自找地方睡覺，約好醒來一起喝疙瘩湯。

　　高煥一個人坐著撿剩下的東西吃，四哥湊過來遞給她一杯酸梅湯，“你這幾個朋友看起來是真傷心。不考慮考慮重新一起工作？”

　　“算了吧！陳飛給我留的后患，沒必要所有人幫我扛。被人戲耍也挺有意思的。”高煥看了一眼手機的新信息，周強問她在哪里，回了一句‘陪同事吃飯’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