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陽農家樂是浦陽最大的酒樓,顧川前世今生都還是第一次來這里。
說是農家樂,就是每個包廂配一個ktv點歌和兩個話筒,可以一邊吃一邊唱。
盡管點歌系統十分簡陋,但這種土洋結合的風格在08年的浦陽鄉可是十分時髦受歡迎的,只有縣城里才能唱上的ktv,現在家門口就能唱上,喝多的吼兩句,別提多盡興。
所以這家酒樓從開業到現在一直生意紅火。
今天是大伯顧惠民做東,專門請顧惠武和第一次上門的潘秀麗,同時也帶著給顧川辦升學宴。
潘阿姨叫潘秀麗,是一位高中老師,至于其他情況,顧惠武也沒提起。
大姆也來了,她本來就在酒樓做工,所以包廂的事情也是托她安排早早訂好。
姑父姑母也來了,顧川很少見到這兩位親戚,雖然都在一個鄉里,但走動的不多。姑父姑母已經年紀過百了,平時種些水果蔬菜拿到菜場賣,一直起早貪黑,看起來蒼老很多,家里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顧川的表哥表姐,但都不怎么熟,過年過節也沒什么來往,倒是大表哥前些年跟著顧慧武在嶺南那邊做了一段時間,不過后來獨立出去自己開店了。
所以這會兒聽顧惠武回來,姑父姑母也主動過來,幾人聊了不少。
阿嫲沒來,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到鄉里距離也不近,所以說不來后,大家也沒怎么勸。
剩下的就二叔二嬸一家,還在來的路上。
夏季日長,傍晚五六點鐘天空依舊明亮,所以大家也不急著上菜,一邊等二叔一家,一邊聊天。
顧川深感無聊,倒是說到潘阿姨肚子里的孩子,顧川未來的弟弟或妹妹的取名以及入族譜的事情讓他來了點興趣。
原來顧川這一輩有個“曉”字的輩分,比如大姐顧曉楠,所以顧川的全名應該顧曉川,顧軍的全名應叫顧曉軍。
自家取名的時候可以沒輩分,但入族譜的時候卻是一定要有的。
所以在場的想了幾個以后入族譜名字,比如男的叫顧曉岳,顧曉山什么,山川河流嘛,想跟著顧川的名字搭上,女的嘛叫顧曉蕓,顧曉燕什么的,甚至顧川都跟著想了幾個名字。
說起族譜,其實浦陽顧氏這一支其實沒多少人,除了顧川爺爺這一家,剩下也就另外一家,算上整個玉東縣,顧氏也沒多少戶,大家祖上都是從江南省遷來的,顧氏在蘇、楊一帶也算大戶,從南北朝的顧愷之到明年清初的顧炎武,有名人學士,也出權臣奸相,但大都寥寥,很少有青史留名的人物。
大伯說起這些就滔滔不絕,大家也都知道他偏愛宗族這些事情,往年玉東顧氏這一族里有什么修譜筑祠的,他都踴躍參與。
用他的話,天下的顧氏是一家,往上數五百年,大家都是同一個祖宗,血脈同源,大家理應相扶持。
所以這次聽顧惠武帶回來一個懷孕的女人,他也感覺高興,認為這是家族興旺的征兆。
大伯一直認為顧家現在的子嗣太過單薄了,下一輩除了顧川,顧軍兩個男丁,就再也沒有了。
旁邊的大姆聽大伯這么說,原本還算熱情的面容瞬間就冷了下來,大家都知道大伯就一個女兒,一直沒有兒子,早些年對于長子家沒有男丁,好像爺爺還有些意見的,不過去世的早,后來顧惠武一家出了事情,鄉里鄉親也沒在議論這件事情,討論的都是顧惠武和留守兒童顧川。
大伯也是一個純孝之人,沒有子嗣這件事他也一直心有疙瘩,這些年跟大姆之間也沒少因此事冷戰吵架。
所以這會兒大伯的無心之言讓大姆認為更像是指桑罵槐。
一旁的潘秀麗見狀,連忙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袖子,提醒他注意場上的狀況。
“哈哈,先別說取名的事,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大哥,楠楠最近怎么樣?處男朋友了沒?”顧惠武明白,趕緊打個哈哈,轉移話題。
“她呀,在外面呆野了,說話都不聽,我也管不了她了,有沒有男朋友我也不知道,”大伯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寥寥一句然后就沖阿川說道,“對了,阿川你下個月就要去江城了,到時候記得去找你姐玩,讓她帶你熟悉一下江城。”
“好的,阿爺!”顧川趕緊點點頭。
這時候包廂門被推了開來,二叔二嬸和身后的堂弟顧軍姍姍來遲。
“哈哈,不好意思,來晚了!”
二叔顧惠文帶著滿臉笑容走進來,聲如洪鐘,身材也發福了很多,胳膊下夾著手拿包,配上他脖子上的大金項鏈,倒有一副鄉鎮企業家的派頭。
跟在身后的二嬸吳翠芬倒沒什么表情,臉上化著妝,進來的時候還打了打哈欠。
而在最后的堂弟顧軍,個頭不高,一進來就東看看西望望,長相有些隨他媽,臉蛋狹長,一頭高聳的非主流頭發,染的五顏六色,但走起來卻紋絲不動,想來涂了不少啫喱。
“咦,這個女人是誰?”他看到顧惠武旁邊的潘秀麗,他不認識,也不顧場合,直接指著潘秀麗喊了出來。
顧軍用的本地方言,所以潘秀麗沒聽懂,但被人指著,她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來。
“那是你阿嬸!別沒大沒小的,滾一邊去!”二叔見狀,連忙把他的手指拍下來,呵斥道。
顧軍連忙躲到他媽身后。
“顧惠文,他還只是個孩子啊,你沖孩子兇什么?!”二嬸護著他兒子,一臉不高興。
“哈哈,小孩子不懂事,惠文你遲到了,接下來可得多喝幾杯!”顧惠民眼睛眨了眨,趕忙打圓場。
“應該的,應該的!”
開場的小風波就這么揭過,幾人坐了下來,后廚的菜也陸續上來,大家倒了酒走了幾個來回,畢竟在坐的都是一家親戚,氣氛也慢慢熱烈起來。
席間二叔從包里掏出一個紅包朝顧川遞了過來。
“阿川,下個月你就讀大學了,二叔也沒其他的,包個紅包算是心意,你拿著!”
顧川連忙推辭,“二叔,紅包我可不要,讀書上學本來就是我現在該干的事情,這些年也都靠你們的照顧,我才能順利讀到畢業?!?p> “對對,二哥,紅包你拿回去,阿川這幾年全靠你們的照顧,哪能再跟你們拿紅包的!”旁邊的顧惠武也站起來推辭。
“拿著!自家侄子,又不是外人,我包個紅包怎么了?更何況阿川是我們顧家第一個大學生,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包紅包也圖個喜慶!”二叔硬是把紅包塞了過來。
席間三人開始推辭了幾下,一旁的顧軍也盯著紅包一臉興奮道,“你們都不要,紅包給我??!”
他這么一說,眾人都笑了起來,唯獨二嬸一臉面無表情。
也經顧軍這么一打岔,顧川也是最終收下了紅包,他也知道這是大人間的客氣和禮尚往來,如果以后顧軍考了大學,這紅包也是要還回去的。
以前顧川不懂,但現在慢慢懂了。
“哼,你還想要紅包?我以后能不能從你身上把紅包收回來都不知道!”二叔瞟了顧軍一眼,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阿爸,我沒紅包拿也就算了,你還要我給你什么紅包?”顧軍聽他爸這么說也一臉懵逼。
他這么一說,大家又都哈哈笑了起來。
“我這是說照你現在這么混下去,你以后能不能考上大學都不知道!你讀不上大學,我當然就收不回紅包了!”二叔忍不住憤憤地拍了一下他后腦勺。
“哦,這樣啊,你怎么知道我以后考不上大學?!”顧軍明白,但卻翻了個白眼,滿臉不高興。
“嘿!我......”二叔看他這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想去拍他的后腦勺。
“夠了!”這時二嬸吳翠芬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顧惠文,你再拍一下小軍試試?”
二嬸明顯生氣,一臉怒容地盯著顧惠文。
包廂也隨即安靜了下來。
他們身旁的顧軍也被嚇了一跳。
“吳翠芬,你發什么神經?!”二叔頓時又氣又急,呵斥道,“我在這里教育孩子,你拍桌子干什么?!”
“有你這么教的?!每次都拍腦袋,被你拍傻了怎么辦?”吳翠芬冷冷道。
“哼,我拍傻他?我不拍他就聰明了,還不都是你慣的?!”顧惠文瞪著眼反問道。
“顧惠文,你......”吳翠芬猛地起身,指著顧惠文,就要破口大罵。
這時候大伯顧惠民趕緊站了起來,顧惠武也站起來,連忙勸架。
“停!停停!”
“這有什么好吵的!”
“今天日子喜慶,大家好不容易坐下來吃頓飯!”
“惠文,我說你也是的,教孩子嘛,嘴上說說就可以了,干嘛動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