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看著眼前的僧人,第三次問出了問題,“何為佛法?”
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稍加思索,回答道:“離有離無謂道,非有非無謂神,有而無謂圣,無而有謂賢。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
“為以不二法得不二法耶?”想了想前面兩個師兄弟的遭遇,僧人趕緊提出自己的問題,欲把先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爾。”
“若無二法不以二法、不二法得,諸菩薩摩訶薩云何當得一切智智?”
“二、不二法俱不可得,是故所得一切智智,不以二法、不二法得,然無所得法能得無所得。何以故?甚深般若波羅蜜多及一切智智俱不可得故。”
神秀站在中央,面色依舊沉靜如水,不再管這個啞口無言的僧人,轉身看向宗人。
“阿彌陀佛,可還有人愿與小僧論禪?”
……
李微塵的思緒從對前世的回憶中慢慢走了出來,看著已經分出勝負的兩人,又看著自己跟前的小沙彌,少年心性彰顯無遺,俯下身子對小沙彌說:“想不想扳回一局?”
小孩子即使從小出家,可終歸還是小孩子,那里經受得住這樣的誘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李微塵見狀,又俯下身子,在小沙彌的耳旁低語了幾句,順手把他給推了上去。
看著突然上場的小孩子,郊眠寺的一眾僧人無不方寸大亂,院里傳來了各種各樣議論的聲音。
“小師弟少年心性,凈是瞎胡鬧。”
“一個小沙彌,還想與神秀師兄論禪,簡直異想天開。”
“……”
小沙彌看著場外議論紛紛的中人,心中不由得滿是憤懣,就在這時,住持師傅開口:“小孩子不懂事...”
聽到師傅的前半句,小沙彌再也忍不了,未等住持說完,就高聲問道:“敢問神秀師兄,何為佛法?”
神秀聽到小僧人的提問,不由微笑,心想年紀雖小,但足夠聰明,已經學會了用己之矛攻己之盾。
看著小僧人,說道:“法由分別生,亦由分別滅。法是生滅,于生滅法中,熄滅生滅之分別,即是佛法。”
聽到神秀師兄的回答,小沙彌想起李微塵附耳說的話,又再次高聲問道:“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將心外求,舍父逃走。可為佛法乎?”
神秀聽到小僧人的問話,一時間大驚失色,沒想到一個年幼的小孩子道出的話語竟然如此貼合自己所修的佛,再對比年齡,頓時覺得自愧弗如。
神秀鄭重的向眼前的小僧人作了一揖,踱步到中間,看著在場的眾僧人。
“這位師弟道出了我的佛法,貧僧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小沙彌看著鴉雀無聲的現場,一絲驕傲的情緒從心底滋生,可很快又被無盡的羞愧給澆滅了,這本就不是自己的東西,出家人不打誑語,自己許是犯戒了。再一掃,哪里還有李微塵的身影。
小沙彌越過眾人,跑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卻又對那個少年充滿了好奇,只需一句話就可以讓未嘗敗績的神秀師兄說出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那樣的話。
沒多往這方面想,小沙彌又開始自責和后怕起來,不知道一會兒面對師傅和一眾師兄們該如何回答,想著想著,就陷入了放空的狀態,看見不遠處的地上不知道誰用棍子寫了個謁語,隨手又添了一句上去。
過了兩刻,小孩子的質樸和誠實終于還是打敗了貪婪,打算主動向師傅還有神秀師兄坦白這件事。
小沙彌臉上露出了今日許久未見的笑容,向著師傅的方向跑了過去。前腳剛離開,此處又有一人前來,仔細一看,正是神秀。
方才神秀正欲向小沙彌仔細詢問,卻發現他早已離開,于是便向著小沙彌的方向仔細循來。
等來到此處,卻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看向地上,自己昨晚所說的謁語被不知道哪個僧人寫在了地上,不過又多了一句,神秀看了看內容,頓時又瞠目結舌。
“師傅,這就是剛才我論禪所說的緣由,弟子之后去找了那人,不過看來那個施主已經離開了。”小沙彌來到殿中向眾人坦白了這件事。
眾僧人聽到小沙彌口中的話,瞬間又議論紛紛起來,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不在乎小和尚是否給寺院增光,只是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惡意了起來。
本來只想著小懲大戒的住持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嘆了口氣,心想一眾弟子如此做派,寺里以后哪里還有他的生存空間,索性接著懲罰的由頭將其趕下山去,也不用受這般苦。
正想著,外面傳來了神秀的聲音:“阿彌陀佛,這位師弟實然更甚于我。”
神秀借著天耳通,聽到了小和尚坦白的全過程,不由憂心漸起,急匆匆趕了過來,剛到門口就趕緊為這個小師弟正名。
“神秀師侄,大家都知道你宅心仁厚,不愿看著小孩子受苦,不過正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犯戒就一定要有懲罰措施,這也是為了他好。”住持看著神秀,走上前來說道。
神秀哪能聽不明白主持的意思,心里瞬間有了別的想法。“既然如此,也不用趕出師門,不如就讓小師弟跟著我修行吧。”
說罷,神秀便伸出食指,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寫出了兩道謁語。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寫罷再也不理寺院里的一眾僧人,拉著小沙彌走了出去。
“還不知師弟法號?”
“啟稟師兄,貧僧法號慧能。”
此時的李微塵早已離開了郊眠寺,心想那句話本來就是神秀后來說過的謁語,自己還能把自己給否了?
不過在把小和尚推到場上的一瞬間他就后悔了,為自己的帶節奏開團行為悄悄說了句抱歉。看著地圖,打算將昨晚從兩頭狼身上割下的狼皮給賣了,換取上路的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