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裝了。”

　　秦清濁的一番話讓陳濟之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說到底陳濟之終究還只是個9歲的孩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受到別人如此直白的抨擊，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有些扭捏，眼角微微的有些潤濕。

　　而秦清濁則好似根本沒有看見陳濟之的變化一般，繼續自顧自的說著：“你的計算力應該接近500卡了吧？”

　　這一說，直接讓陳濟之的心里為之一震。

　　雖然他在四校聯賽中展現出了可以戰勝4段棋手的實力，就連周益都在私底下問過他關于當前實力的事，可他都總是含含糊糊的蒙混了過去。

　　直到現在大家都以為陳濟之之所以有這份實力，那是因為不知道從哪兒了解到了棋風，加上幾次對于棋風的運用后有了一定對于棋風的理解，才導致了那明顯強于同齡棋手的實力。

　　眼前這人，還是第一個一言點出陳濟之藏得最深的那張底牌的人。

　　這讓陳濟之有些恛惶無措，有一種仿佛被人看穿一般的無力感。

　　秦清濁也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想法，不等陳濟之有所答復，又接著開口道：

　　“從你的骨骼發育來看，你的年紀應該不滿10歲。能有這份計算力，代表你的心智成長已經遠超你的同齡人。”

　　“這是所有圍棋棋手夢寐以求的天賦！”

　　“有些人勤勤懇懇一輩子，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努力，也不過堪堪取得一個初入職業的段位。努力固然重要，人付出的多少往往決定了棋手生涯的實力下限，但真正決定能否走上棋壇頂端的，那是自每個人出身就無法改變的東西：天賦。”

　　“天賦決定了每個棋手生涯的上限。其他地方的姑且不說，當今國壇中那一批最頂尖的棋手，哪一個不是曾經被稱之為‘天才少年’的棋手。”

　　“而你的天賦還不錯……”

　　陳濟之靜靜的聽著，剛剛那些多余的情緒早就被他拋之腦后。這些話可是從來沒有人跟他講過的，此刻的他顯得格外的專注。

　　圍棋經過多年的發展，人們早已摸索出一套能夠大致判斷棋手天賦和上限的方法。

　　這一套方法只有那些真正算是進入了棋壇的人才會有所了解，張欣怡也正是為此才會被她的家族所“拋棄”。而這一切對于眼前這個陳濟之眼中的“宗師”來說顯然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棋手要進入到了職業的階段才能見識到棋壇中最精彩的地方，因為圍棋千年歷史流傳下來的最珍貴的部分其實就是七條棋道。”

　　“每個人的天賦表現都是不一樣的，就像當今國壇的最強棋手‘棋王’方旭，他的天賦就在于對棋道的領悟速度，同輩中人難有匹敵。他也是那一代棋手中最早邁入棋道的人之一。”

　　“當今棋壇公認的最強的天賦，就是關于棋道的天賦。”

　　“換句話說，只要棋手展現的天賦能和棋道沾邊，不管是領悟速度、效率、深度等等，那就是當下認定的最具潛力之人。”

　　說到這兒，秦清濁突然頓了一下，繼而話風一轉說道：

　　“但其實他們所有人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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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好一會兒，陳濟之才從剛剛那句話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所有人都錯了？

　　如果不是這人的實力是陳濟之自己親手驗證過的，那么陳濟之一定會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瘋子。

　　一個人是有多膨脹才能說出所有人都錯了，只有他自己才是對的這樣的謬論出來？

　　陳濟之在這一刻有了一種想立刻拔門而出的沖動。

　　而秦清濁顯然是預料到了陳濟之的這般反應，在說出剛剛那句話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接著往下說，反而是悄悄的觀察起陳濟之。

　　見到陳濟之很快就從震撼中恢復過來，秦清濁在心里暗自的點了點頭，又開口說起來：

　　“其實真正最強的天賦是——計算力。”

　　“也正是你身上具備的天賦！”

　　陳濟之聽到這番話后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神色。

　　他下意識的反應是不信的，就好像有一個人拿著一本破舊的書，用一種神神秘秘的語氣對你說：

　　小子，我看你骨骼驚奇，我這里正好有一本從天而降的掌法，你我有緣，這本秘籍就5塊錢賣給你可好？實在不行，要不3塊？可不能再低了啊……

　　這種伎倆陳濟之是見過的，如果換一個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捉弄這人一番，然后直接溜之大吉。

　　但以這人的實力，有必要來騙自己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嗎？

　　陳濟之此時非常的困惑，很快他就決定再去試探一下，說：

　　“秦……大哥？你……”

　　他的話支支吾吾的，很明顯以陳濟之的臉皮偶爾皮一下無所謂，但要真的將一個年紀比自己父親還要大的人稱之為大哥，陳濟之還是顯得有些別扭。

　　“你可以叫我老秦。”秦清濁看到他的這般模樣在心里輕笑了一下，隨后主動解圍免去了他的尷尬。

　　陳濟之偷偷感激了一下，這次就很爽朗的說了起來：“好的老秦，其實古哲是我的師兄，你覺得他的天賦是什么？”

　　“古哲是誰？”

　　秦清濁的回答差點將陳濟之跌了個跟頭。

　　這世界上還有棋手不認識古哲的？

　　陳濟之現在越發的懷疑這個老秦真的可能就是個騙子了，還是那種出來騙人連基本功都做不好的騙子。

　　他又再次確認了一遍：“你確定……不認識古哲？”

　　當看到秦清濁淡定的點了點頭，他正準備起身離去時，又傳來了秦清濁的聲音：

　　“我已經很久沒關注過棋壇的事兒了，古哲是新生代的‘天才棋手’嗎？你們老師是誰，我也許認識。”

　　秦清濁自然是看到了陳濟之的表情，他暗自苦笑了一下，畢竟他可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孩兒當成了騙子對待。

　　“我們老師叫周益。”已經站起身的陳濟之決定最后再給這個“騙子”一個機會。

　　誰想到，秦清濁聽到后卻愣了愣神，隨后又松了一口氣說：“坐下來吧，我認識他。”

　　看著陳濟之明顯還是一副不信的表情，秦清濁又繼續說：

　　“我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二十年前了，那個時候他還挺胖，我們當時都叫他小胖子，他當時就有些禿頂了，我想現在頭發也快掉得差不多了吧。”

　　“他這個人啊，平時看似是笑笑咧咧的，但其實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容不得別人半點看不起他的念頭。”

　　“他的圍棋天賦還行，比大部分所謂的‘天才’強。而他身上一直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有不少的人還是挺看好他的，二十年前他剛剛考得業余8段，現在怎么也應該有職業5、6段的實力了吧。”

　　“我記得當時他有個女朋友，是棋壇兩朵金花之一的李馨，這件事在當年是引起了轟動的，沒有一個人能想到當時艷名無雙的李馨最后居然和這個小胖子走到了一起，他們現在過得還好嗎……”

　　秦清濁一個人幽幽的說著，陳濟之也慢慢回到了座位上，這是今晚不知道第幾次陳濟之從眼前這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懷念的神色。

　　好像除了周老師的段位，其他的都沒說錯啊……

　　陳濟之終歸此刻是相信了這人的話，現在完全是豎起耳朵當做是在……聽八卦？

　　秦清濁說完后看了一眼陳濟之此時投入的表情，難得的笑了一下，說：“現在，你總該信了吧。”

　　陳濟之乖巧的點了點頭，睜大眼睛直生生的看著秦清濁，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繼續講啊，我還沒聽夠呢……

　　秦清濁又再次變回了那種平淡的狀態，他對著陳濟之說：“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陳，名濟之，陳濟之。”陳濟之很嚴肅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秦清濁在口中念叨了好幾遍這個名字，回過神來后對著陳濟之展現出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氣勢，說：

　　“我的事情切記一定不能告訴其他的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家人也不行，不然會給你招來大禍！切記，切記……”

　　陳濟之仿佛又看到了秦清濁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樣子。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詞來：王者之勢。

　　而秦清濁說完這句話后，那種氣勢又消失不見，他的語氣再次平緩起來：

　　“圍棋之路終究還是靠自己，不要老想著依賴其他的力量，我今晚給你說的這些話，你要牢牢記在心里，你要自己去尋找這些答案，那會是你圍棋之路上巨大的收獲。”

　　“最后，我想見一見你的老師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