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小巷,長夜雨街,驟雨洗凈溝渠的血氣,空氣中彌漫了一股庸脂俗粉的氣味,深的很,沉的很,奢靡的燈紅酒綠的高樓前,搔首弄姿的女子挑逗過往的路人、躲雨的行人。
“小綠桃,嗝,爺今兒個要和你……一,一夜春宵,別躲,別躲。”滿臉橫肉的肥胖中年手不老實地在“春雨樓”前對妖嬈婀娜女子的圓潤臀部發動攻擊,瞇著眼睛的猥瑣笑容,重重拍了一下,公鴨子似的哈哈笑道。
“秦爺,您喝醉了。”攙扶爛醉如泥的秦爺,小綠桃削瘦的身段顯得很是吃力,踱了幾步才避免了摔倒,卻一頭撞到門框,她揉了揉腦門,暗暗埋怨:該死的酒鬼。
“秦爺,秦爺,您這么回去沒問題嗎,要不要叫幾個護院送您回府邸?”小綠桃輕輕在秦爺耳朵吐氣,問道。
秦爺想摟小綠桃,卻撲了個空摟住門前頂梁柱,猛地打了幾個酒氣沖天的酒嗝,迷離地擺手,“要什么護院,老子……清醒著呢,嗝,家里母老虎要伺候,明天我再和你……一醉方,嘔……休。”
小綠桃捂著口鼻,這味太重,惹的她反胃干嘔,一不留神,秦爺就滾下臺階,在一眾客官的樂趣聲中又爬起來,三步一踉蹌,五步一跟頭地走向昏暗的巷道。
小綠桃揮著衣袖,逃也似的跑回春雨樓。長夜漫漫,這才哪到哪,至于剛才摔的狼狽的秦爺,早已拋之腦后,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爺踉踉蹌蹌的扶著墻嘔吐,剛抬起頭,迷糊的視線卻見巷道中央站著一個頭戴斗笠,黑衣黑布的蒙面劍客,登時怒斥,“何人敢擋你秦老子的道?識趣的趕緊滾,否則定把你腦袋擰下來。”
天空雷蛇一閃,那劍客猝然已至跟前。
一劍穿心,一劍封喉。
動作行云流水,頃刻間一位老江湖斃命。
劍客沒猶豫地走了,雨水會帶走所有證據。
……
“飯桶,通通都是飯桶。”文質彬彬的縣令馮策摔了茶杯,怒罵一眾捕快酒囊飯袋,“短短兩個月,高平縣就死了八個有名有姓江湖人士,何人動手?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式?不知道。因何殺人?不知道。一問三不知,我要你們有何用?”
眾人一臉羞赧。
師爺衛子良加大手上搖湘妃扇的動作,看熱鬧不嫌事大,煽風點火道:“大人莫動怒,大人莫動怒,這幫家伙練功怠慢,身手和市井泥腿子都比不上,指望他們逮住兇手,必須要狠。不若如此,大人給定個調子,限期緝兇……”
馮策輕哼,惡狠狠地瞪了衛子良一眼。他雙手拍在桌上,眼球布滿血絲,“仲廉,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捕頭周仲廉恍恍惚惚,啊的一聲,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險些驚慌失措摔倒,慌張站出來回答:“姐……哦不,大人,卑職以為,八名受害者的傷,俱是劍傷。”
“噗!”
衛子良沒憋住,陰陽怪氣地冷笑:“哎喲,周捕頭不說,我還以為那人是開山斧劈出的傷呢,真是慧眼如炬,神思敏捷啊。”
眾捕快一副我不認識他的樣子,心里暗罵周仲廉平時不學無術也就罷了,怎么關鍵時候也糊涂,真給捕房“長臉”了。
馮策對這個親戚失望透頂,轉而問另一名捕快,“紀青鶴,仵作那可驗出什么線索?”
八尺高的青年搖頭微微嘆氣:“所有尸體都死于劍傷,一劍位于頸部,一劍位于心臟。根據觀察,現場沒有打斗痕跡,雖然死者生前喝的爛醉,不省人事,但尋常人物三兩個還要不了他們的命,說明兇手的劍很快,快到秦鎮那樣的老油條都沒反應過來就斃了命,這人絕對是高手。”
“繼續說。”
紀青鶴拱拱手,道:“除了傷口,我們這幾日調查得知,兇手每殺人,必是大雨滂沱的夜晚,根據這條線索可在雨天加派人手巡查各街道巷口,尤其是煙柳之地。”
馮策點點頭,撫著長須問:“你們查一查,那八人有何共通之處,竟讓一名劍客高手屢下殺手,我有預感,此事并不是那么簡單。”
城內一處熱鬧街道的宅院。
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衣人輕身一躍,腳落在庭院假山,發出微不可聞的“嗒”聲,亭臺看書的俊俏白衣青年嘴角微動,“你回來了。”
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大哥的耳力愈發恐怖了,二十丈之外,饒是我的輕功也無所遁形。”
二人相貌約莫九分相似,不同的是,看書的青年傾向于循規蹈矩的柔弱,黑衣人則是恣意逍遙的豪邁,截然不同的氣質。
清秀的五官蘊含空靈的飄逸,溫柔陽光的外貌足以令煙柳頭牌傾心,那復雜的氣質讓人陶醉,卻沒人知道他們策劃了數樁殺人命案。
是什么讓他們成為手染鮮血的劊子手?
是仇,血海深仇。
每一個死去的人都不無辜。
“師傅回來了?”黑衣陳敬徐徐拿起一壺茶仰頭就喝,不一會兒茶水就見底了。
白衣勝雪的陳儀點頭,隨即又搖頭:“回來了,又出去了。聽說HD郡現異獸麒麟,他老人家閑不住。”
“異獸麒麟?”陳敬呼的吹長氣,吊兒郎當說道:“那玩意兒的血丹可是能增二十年功力,江湖中誰能禁受誘惑,由他折騰去吧。”
陳敬又說:“我的覆水劍法已爐火純青,但感覺還差了什么,師尊說,覆水劍法練至出神入化境界,可媲美當世一流高手,你幫我掌掌眼?”
一套劍法打完,不待陳儀點評,陳敬左右揮劍,“前四式劍法一氣呵成,渾然天成,可到第五式水天一色時,總感覺不連貫,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陳儀略作思考,“水天一色的覆水劍法的絕招,等閑輕易學不來。此招糅合前四招之精華,海納百川,急徐有度,輕重有方,學之不易,全憑一個悟字,悟了自然一通百通。”
“并且,魚游春水、瀟湘夜雨、高山流水、驚濤拍岸四式,也并非渾然天成,錯誤不至于,瑕疵卻不少。”
陳敬一挑眉,“哦?真有你說的那么不堪?”
陳儀說:“若以你現在的招式和巔峰的秦鎮交手,他死你傷,重傷。你的劍法凌厲卻不深沉,直來直往,覆水劍法徐若魚游春水,急如高深流水,詭似瀟湘夜雨,狂猶驚濤拍岸,你認為都練全了?”
“呃……這么說還差許多。”
“孺子可教。”
“既然如此,你指點指點?”
“不,我要看書。”
“書可以改日再看。”
“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