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流域戰事激烈,北王府的左丘丹每天都如坐針毯。唯有清靜的桐壺院以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于飛一無所知。赫連淳在家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很壓抑,但他離開了一段時間,她又開始想他。
懷孕中的于飛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來,開始越來越嗜睡,精神也有些恍惚。她總是做著相同的夢,夢中的櫻花血雨,以及醒來后的痛徹心扉。夜色中,于飛伸開手,在黑暗中張開,想要捉摸什么。她想著剛剛的夢,那種心痛如此強烈,仿佛她經歷過似的。
砰的一聲,大門被推開,一眾人沖了進來。
“夫人,快起來。我們要迅速離開這里!”為首的凱說道。
看大家神色驚恐,于飛才知道大事不妙。
一邊的錦麟眼明手捷,給于飛披上外衣,就攙扶著她往外跑。外面火光沖天,各種叫喊打斗聲亂作一團。走到回廊,于飛看到同樣滿臉懼色的左丘丹。
原來,有內奸把赫連的軍事機密泄露給敵方。趁著赫連嫡系軍隊南下解天河堡之圍,呼延炎火帶著以北戎軍為主力的延北聯軍,與紫京里的內奸里應外合,一舉占領了紫京。現如今紫京首府已經淪陷,東王赫連浦生死未卜。那些賊人馬上就要到這里來,凱臨危受命要保護兩位夫人的安全。
這時,大門已破,延北聯軍殺入府邸中,凱只能帶著于飛和左丘丹匆忙出逃。但未走出大宅已經被發現,左丘丹冷靜地說,“凱你帶她走,我們兵分兩路,他們一定追我,因為我是淳的妻子?!?p> 凱慌忙說不行,跪求左丘丹同行離開。
左丘丹看了看于飛的肚子,大義凜然地說道,“如今赫連有難,這孩子流淌著淳的血脈。若你保住這個孩子,今日你便不欠我。”說著,她領著一小半的護衛從庭院另一頭逃走了。延北軍見到,果然先去追她。
看著左丘丹離去的身影,于飛喉嚨哽咽著,仿佛她從來沒有了解過那個女人。但現實來不及讓于飛感慨,不一會一隊士兵就追上他們。凱英勇無比,連殺十幾人,但自己也受了重傷。他讓錦麟帶著于飛走,自己斷后。
這時,后面傳來一聲大吼!
“想跑,沒那么容易!”一個黑衣騎手一閃而來,凱來不及反應,便身首異處。一邊的錦麟也被沖上來的士兵捉住,按倒在地,她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王府里回蕩,慘不忍睹。
只見那黑衣騎手從高頭大馬下來,往于飛一步步逼近,他那沾滿鮮血的披風上是呼延家張牙舞爪的藏藍海蛇。這黑衣男子便是呼延家的宗主呼延炎火。
于飛驚恐地想要往后退,腳卻害怕地走不動。
“聽說你就是赫連淳的心肝對嗎?”他居高臨時地盯著于飛,“你看看,”他用手指著那道橫貫一張臉的傷疤說道,“這是赫連淳給我留下的恥辱。今天我要百倍奉還!”
“你敢!”于飛大喊道。
“我怎么不敢?”呼延炎火把一個人頭舉到于飛眼前,“你看看這是誰?”
于飛嚇了一跳,大叫一聲,原來那是赫連浦的人頭。她嚇呆了,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呼延炎火從腰間掏出一把閃著血光的黑色匕首,“看到了沒?我就是用這匕首把赫連浦的頭割下來的。想當年,赫連翊率兵北上滅了北川一族。如今不想他的孫子死于這北川一族的刀下。哈哈哈。赫連大勢已去,沒有人可以救得到你!來,讓我嘗嘗赫連淳的女人是什么滋味的!”
于飛死命掙扎,他掐著她的脖子,用力給了她一個耳光,把她打得嘴角出血。她越是掙扎,他就越使勁地扇她耳光。即使把她打得半死,她也不順從。喪心病狂的呼延炎火竟用黑色匕首切斷了她四肢的脈絡。
“現在看你還怎么反抗!”他得意洋洋地看著于飛,“你可別那么快死,后面還有八萬個人在排隊等著呢!我就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赫連淳的女人連人盡可夫的妓女都不如。”
日暮之后,西北荒漠之地寒涼入骨。赫連淳巡邏歸來,夜風蕭蕭中,不由地思念起紫京里的紅燭暖帳。他在想,她是否也在想著他。
這時,遠遠地,一輪烽火噴薄而起,一瞬之間,崇山峻嶺間,烽火臺接連點起,像一條著火的巨龍般直撲赫連淳。
“西寧軍渡江東犯!”斥候大喊道!
赫連淳心想終于要來了,吩咐副官擂鼓點將。
點兵完畢,列將在前,赫連淳正欲率大軍南下馳援三叉河守軍。不料,東部塘報傳來,紫京淪陷,東王遇害。赫連淳一聽,如同晴天霹靂,讓他眼前一黑。
“不可能!呼延主力被牽制于天河堡,紫京固若金湯,又有左丘軍鎮守,怎會淪陷!”赫連淳打開塘報,其上寫著,“紫京淪陷,東王遇害,左丘叛變,放賊入城。”
“左丘子禮,我定要將你碎尸萬段!”赫連淳竭斯底里地怒吼,他捉起塘兵的衣領,著急地問道,“那北王府呢?北王府如何?”
“小人不知。小人原是東部平原嘉靈關一個小守衛。紫京淪陷,內奸早有準備,一路對紫京來塘兵趕盡殺絕。最后一個塘兵身負重傷來到嘉靈關,把這份公文托付給我們就咽氣了??偙尬拇笕藶榱搜谧o塘報,命小人抄小道出關,而他老人家親自率兵迎戰?!碧帘f著,不由地淚流滿臉。
形勢嚴峻,三叉河流域的支援刻不容緩。赫連淳命副將劉緒為帥,率北府軍大部南下馳援,自己則率其余精銳進東部平原。
駐守這里半生的赫連祖老將軍慌忙跪下,“淳大人,此舉萬萬不可!這樣獅鷹堡會成為空堡!若西寧突破三叉河防線,上東國不保呀!”
赫連淳沒有理會,徑直上馬,“紫京淪陷,意味著我們的補給被切斷。供養如此龐大的軍隊,存糧只夠三個月。固守獅鷹關,待南部呼延軍與紫京叛賊匯合西進,獅鷹堡孤立無援,則無力回天。如今趁呼延尚未會師,東進與天河堡的赫連嫡軍匯合,才有一戰之力?!?p> “不行!哪怕此次赫連戰敗,也只是上東國內亂。若是西寧入侵,我們都將成為亡國之奴?!崩蠈④姴磺粨系卣f道。
“老叔叔,你糊涂了。單是呼延或是西寧,赫連皆不放在眼里。此次西寧進攻的時機與呼延叛軍配合如此之好,讓我們腹背受敵,你也不想想其中緣故?!焙者B淳不顧老將軍的阻撓,決意驅馬前進。他對眾將士高喊道,“左丘背信棄義,占領我們的家園,此血海深仇,不能不報。你們可愿意隨我東進殲賊?”
“諾!”眾軍回到,如雷貫耳。
看著赫連淳率大軍離去,赫連祖老將軍心灰意冷,兩行清淚從他滄桑的臉上流下,他大喊,“淳大人,末將不愿做亡國之奴!”說罷拔劍自刎,血灑獅鷹堡。
霏霏,等我,我馬上就到,赫連淳心里念道。
紫京北王府里,在于飛的慘叫聲中,呼延炎火肆意蹂躪著她的身體。
“啊,太爽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赫連淳!”
于飛撕心裂肺地叫喊著,突然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一聲哀鳴尖銳地劃破空氣,于飛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哀鳴還是孩子的哀鳴,還是兩個人的。
在這一刻,她滿身的疼痛都化成熊熊燃燒的怒火,那斷掉的手筋竟愈合了,電光火石之間,她抽出他腰間的匕首,一刀插進他的腹部,赫延炎火吃疼彈跳起來,但為時已晚,于飛再一刀插進了他的胸膛,他瞪著眼睛,無力地倒了下去。
于飛握著那把黑色匕首,腦袋一片空白,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淚水沾著鮮血從她污穢不堪的臉上流下,看起來像是地獄掙扎出來的修羅。
一旁的士兵發現大事不妙,蜂擁而來殺她。于飛支撐幾近崩潰的身體,終身一躍,跳進庭院的池塘里。冰冷的水沖刷她撕裂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于飛在水中一點點失去意識。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尖銳的嘯聲,一只龐然大物從空中掠下,利爪捉起于飛,雙翅奮力一拍,飛離了北王府。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在大月灣平原,一隊人馬星夜疾馳,來到了南宮一族的領地磐石城。
為首的呼延使者面見了南宮家的宗主南宮守民,表示呼延想聯合南宮軍前后包夾天河堡的赫連軍。在赫連首府已倒,戰力分散的情形下,此舉對南宮來說風險極小。南宮守民安頓好使者后,緊急召集宗室封臣商討。
大部分與會元老重臣表示赫連大勢已去,識時務者為俊杰,理應趁早投靠新主。也有一部分老臣認為南宮世代與赫連聯姻,唇亡齒寒,況且就算紫京淪陷,赫連嫡系的軍隊以及赫連淳率領的北府軍尚存,如今還尚未知鹿死誰手。
在南宮守民舉棋不定的時候,門外鼓聲長鳴,原是南宮家的長女南宮琴在赫連暗人的護送下安全回來了。在紫京被圍困后,南宮守民就一直惦記著南宮琴,如今聽到她平安歸來,也顧不上政事,丟下一群元老封臣就急忙跑去迎接。
“爹爹!”南宮琴撲進南宮守民懷里。
“蒼天有眼啊!若是你有個長短,我怎向你九泉下的母親交代?讓爹爹看看,我的琴兒怎么這么憔悴!”南宮守民看到女兒安然無恙,不由得老淚縱橫。
驚魂未定的南宮琴哭著說,“浦他,遣暗人從密道送我出紫京。我央他與我同走,他卻說,古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他要與紫京共存亡。他托我把赫連的印璽帶給淳,好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號令赫連家封臣。”
“赫連浦讓你把印璽帶回?”南宮守民吃了一驚,然后嘆了一聲,“赫連浦乃真君子呀!”說著,讓下人送南宮琴回房休息,“琴兒,你受累了。你既然安全到家,就好好歇息,別的無需多慮?!?p> 南宮琴心里隱隱覺得不安,卻一時間想不出所以然,她疲勞之極,只好回房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