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在為活著忙碌。
除了極少數的幸運兒之外,普通人的財富都需要用時間交換。
投胎和技術沒多大關系,完全是個運氣活兒。
秦佳仁活著就從來不靠運氣,因此他比一般人更更忙些。
走在蓉城街道上,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絡繹不絕。
此時已是立冬時節,路上行人大都穿著厚重。不過,偶爾也能看到幾個花枝招展的裙子。
羽絨服和裙子迎面而過,風也顯得凌亂。
地處中華西南,冬天最冷不過零下,現在氣溫也就七八度。
中華宜居城市蓉城首當其沖,這里大街小巷都充斥著茶館棋牌室,各式各樣的火鍋串串隔著兩條街都能聞到香,川妹兒溫柔起來著實巴適。
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蓉城人最在意吃和玩兒,錢基本都花銷在這兩樣。要是幾天不吃一頓火鍋會覺得嘴里一點滋味都沒有。茶樓從早到晚都有人,棋牌室更是晝夜不息地傳出搓牌聲。
秦佳仁租住的小區就有個棋牌室,每天下班路過時他都會看一眼里面。
經過個把月觀察他發現,不管自己幾點下班回來,有兩個阿姨都在離門口不遠的那張桌子上打牌,有幾次加班到十二點多路過時同樣如此。
“真就那么好玩兒嗎?”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秦佳仁在一個周末下午走進了那間棋牌室,決定碰碰運氣……
不久后摸著臉走出來,站在門口想了想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舉報有人賭博。
***
生活在這個安逸的大都市,放眼望去:鋼鐵森林遮掩下,除了剛剛下班的人形色匆匆,大多數人臉上都寫滿愜意。
“如果有個仇富著聯盟就好了,我一定能當代表!”秦佳仁在心里恨恨地想。
他把人分成兩種,窮、富。
不知道有錢人的一天是怎樣過的,也不知道富人家的孩子長大都做些什么事。
他的一年就是過一天,然后,重復三百六十四天。
今天是他的生日,二十九歲到今晚十二點就算完全過去了,和往常一樣平靜的一天,沒有任何波瀾。
往常,單位里的同事過生日的時候請吃飯,他都從來沒有去過,不是關系不好。
他明白做人要懂禮尚往來!
等到自己過生日那天,想起來了就和家里打個電話聊聊天。
有幾年忘記,給家里打電話時,老媽問他生日咋過的他才反應過來,含糊應付兩句。
……
十幾年前的今天,他終于熬到十六歲,于是準備離開了父母外出闖蕩。
迫不及待把這個想法告訴老爸后,被老爸扇一巴掌、踢幾腳就沒了下文。
老爸秦學文一直對他有很高的期望,自己種了半輩子地,眼看著以后也這樣了。
但他覺得自己兒子不能重復他的人生。兒子比較皮他是知道的,平時總愛整些幺蛾子,沒少挨揍但效果甚微。
在一聽到他說不想上學后,果斷重拳出擊。
打就打了,農村的孩子沒那么嬌氣。
秦佳仁在明白父親的態度之后也就沒再鬧騰。
后來秦佳仁跌跌撞撞的還是把初三給讀完,順利參加了中考。
在中考成績出來之后,秦學文拿到成績單一看:包含體育在內的十門總共九十五分兒。
看到兒子用實力證明了自己不是個讀書的料之后,秦佳仁如愿以償。
……
2006年8月三日,秦佳仁告別家里的五只雞、三只兔子還有那頭因為倔強的不肯拉犁而總是捱鞭子的老毛驢。懷揣夢想從那個山旮旯里走出來,登上了離家的旅途。
提前和三叔說好,背著母親親手縫地背了好幾年的書包,在父母注視中一步步消失在山道。
花園村四面環山,要去縣城只能先翻山越嶺,到縣城之后還需要坐三個小時的班車,之后才能到有去蓉城車次的火車站。
沒有買到硬座,他只能騎在洗手間連接處的盥洗臺上。一路上餓了的話就著火車上的熱水啃幾個饅頭,困了就靠這洗臉臺瞇一會兒。
就這,還要時不時的防備著乘務員的逡巡。
兜里的錢在買完火車票之后就剩幾十塊,到蓉城后三叔都有安排也用不到他花錢,所以不怕有壞人惦記。
經歷了二十三個小時火車洗手間的熏陶后,終于踉踉蹌蹌的來到他夢寐以求日思夜想的大城市。
……
秦佳仁的三叔在蓉城已經工作十多年,說是工作其實也就是給人打工,賣份力氣。
三叔家里的院子一年比一年精致,從最初的兩只窯變成了現在的三間大瓦房,外面看起來氣勢十足,里面也被勤快的三嬸兒擦的窗明幾凈,他們家當時算是整個鄉里都知名的。
三叔過年回家的時候和他說好了:“如果上不了高中,到時候就投奔他。”他本人過完年就走了,每年在家也就十來天兒。
來回一趟費錢費時間,不如把錢攢下來。
……
“三叔是個老實人啊!”
“唉!”
秦佳仁一邊想著糟心事兒一邊往外走。
甫一出車站,迎面吹來的空氣略帶濕潤。
“呵!有點甜,還夾雜著烤玉米的焦香。”
這就是大城市。
火車北站附近算得上是老城區了,周圍都是在旅途奔波的人,在避開了幾個熱心市民的詢問后還是坐上了駛往三叔公司的公交車,開始了他的職業生涯。
……
這些往事感覺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
……
十多年啦!
從那個一無所長的愣頭青到現在這個一無所長的愣頭青。
剛剛來的時候做學徒,一年時間啥也沒學到,越來越按捺不住那顆躁動的心,后面換了幾份工作也都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藝。
到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租的,三室一廳的房子被隔成六間房,墻板又不隔音。
室友上班時間也都不一樣,平時也基本不見面,半夜經常會被上夜班的人吵醒。
眼看著三十歲的人了,除了長得好看外也沒有幾個優點。
帥能當飯吃嗎?
就算帥能當飯吃,他也過了那個靠長相就能讓廠里食堂掌勺阿姨多給點肉的年紀了。
想想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里打拼,混到現在連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何其悲哀!
這十幾年里,秦佳仁也沒有年年都回家,基本都是兩年一回去,除了剛剛開始工作每個月固定給父親打三百快錢,到后來的每個月一千,這些年連父母的面也沒見到幾次。出門在外都是報喜不報憂,到現在除了每個月固定的補貼家用和偶爾打個電話之外,對家再無貢獻。
……
回到房間把剛買的三寸蛋糕放在桌子上,房間里沒有椅子,坐在床邊一邊比劃著蛋糕一邊看著這個不屬于自己的窩。
逼仄的房間里放著一張單人床、一個電腦桌和半個衣柜,就這半個衣柜還是以前隔壁的租客搬走了留下來的,本來是一整個組裝在一起,后來被他和另一個室友給拆了一人一半。
小窗里上映著城市霓虹片,這個規模的開窗連窗簾也省下了,秦佳仁就這樣坐著欣賞窗外的燈光秀,背景音是汽車馬達聲夾雜著隔壁小情侶的馬達聲……
手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養成看電影要拖著看這樣的壞習慣,只可惜現在是現場直播沒有快進鍵。
就著這樣的環境,舉起啤酒瓶:
一口敬自己、一口敬生命。
桌上的三寸蛋糕和不到半包酒鬼花生,腳邊是已經起開的半箱啤酒,跟前胡亂著倒著幾個空酒瓶。
秦佳仁就坐在床邊,一口啤酒兩個花生、一口啤酒兩個花生……
伴隨著突然爆發的低吟,
他猛給自己灌了一口啤酒。
“嘶!今天的啤酒,竟如此上頭”。
這是秦佳仁腦子清醒時的最后一個念頭。
……
是夜,雷霆閃爍、異光臨窗。
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