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父母夜話
2002年花園村有電視機的沒幾家，到了晚上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愛熱鬧的人都湊在有電視機的人家里，看著電視劇說會兒閑話。
通常都是中央一臺兩集電視劇看完才各回各家。
今天吃完晚飯后，秦學文心頭就一直縈繞著兒子的話。往常這會兒他都去路邊開商店的老路家看會兒電視劇。
秦學文心里裝著事情，就沒去別家看電視，一個人坐在房間邊抽煙邊想事兒。
李會梅吃完飯后，開始刷鍋洗碗，麻利的收拾完后，又給雞和食兒，一會兒還要喂兔子，給毛驢加草，最后還要燒炕。
這些活早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遍，家里的大事情都是秦學文做主，她只做她能做到的，天塌下來有男人頂著。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也不喜歡去別人家串門兒，往常沒事情的話天黑根本不會出門。
燒完炕到屋里才看見老公今晚沒出去，一個人坐在哪里抽煙，老旱煙的味道太嗆了，她就一邊抱怨老公一邊把門簾搭起來通風。
說了兩句見秦學文沒反應，就問他“今天怎么了，沒去看電視，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坐這兒抽煙？老路媳婦兒回來啦？”
“老路媳婦兒回來了又怎樣，商店就是給大家開的，還不讓人晚上逛商店了？”
秦學文思索了一下，回道：“兒子下午吃飯時說的事情你怎么想？”
“我想那么多干嘛？你是家里掌柜，你說行我們就干，你說不行以前怎樣以后就還是怎樣，我都聽你的。”
“我思前想去佳仁說的有些道理，眼看著翻過年他就要上初中，花銷就更高了。靠我們兩個種地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幾個錢，這以后孩子萬一考上大學，種地不可能供得起的。”
“娃他舅在縣城擺了這么多年攤兒，日子越過越紅火。我們倆不會做生意，那就去給人家賣力氣！”秦學文越說越有決心。
“我看能行，到時候在城跟前租個小房間，兒子就能在家吃個熱乎飯。說真的，最近一想起來他馬上要一個人跑那么遠上初中，我心里就難受。”
“你放心，這小子從小就皮實，揍了多少回還是不聽話。”
“這樣吧，我過兩天剛好要進縣城賣雞，到時候在縣城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活兒再說。你也他舅說說這個事，看他有什么想法沒，畢竟城里待那么多年了。”
“能行，我明兒就去娃他舅家。”李會梅說道。
一個想的是孩子的身體，一個想的是孩子的未來。
……
外面的天還沒有亮，秦佳仁就已經穿好衣服。昨晚睡覺一直迷迷糊糊，生怕自己一醒來還是在那個幾平米的狗窩里，再三確認自己真不用回去了，當下放下心來。
給自己沏了杯茶，坐在炕頭發呆。
茶還沒涼就聽到老媽在外面敲門了，他起身打開門，外面的冷風呼呼往房里鉆。
李會梅進來就問道：“今天怎么自己起來了，鬧鈴都還沒響，我看你房里燈亮了以為鬧鐘又壞了。”
“昨晚上睡覺前水喝的有點多，被尿憋醒了。這會兒幾點了？”
之前的鐘表都是在秦佳仁這個房間，不過他好幾次都是被鬧鈴吵醒后繼續睡，然后遲到。后面就成了鬧鈴叫醒老媽，老媽保證他能按時上學。少年人瞌睡多，有時候實在困的不想起來，老媽就給他穿衣服。
“快六點了。”
“你咋還喝上茶了？小孩子喝茶對身體不好。”
秦佳仁回道：“沒事，我看還早就喝杯茶精神精神，我也不常喝。”
“還有半個小時才上學，你要不要在睡會兒？”
“不睡了，再睡怕起不來。”
聽他這樣說李會梅就不怕他再睡過去了，轉進廚房，拿出來一個蘋果和一個饅頭給他裝進書包，然后又轉身去給毛驢添草去了。
蘋果是舅舅拿來的紅富士，父母舍不得吃都給他留著，秦佳仁看著母親的動作鼻子酸了酸。
喝了會兒茶就背起書包準備上學，一會兒順路還要叫王文華，那個憨貨只要秦佳仁睡過頭，他也必遲到。
以前秦佳仁就問他：“我早上遲到是因為鬧鈴響過接著睡著了，你是啥原因啊？”
“我沒聽見你喊我啊，我以為昨天下午老師有通知今天不上課我沒注意到。”
幾次都是這個解釋，讓秦佳仁很無語，后來有一次秦佳仁故意沒叫他一個人上學去了，結果這貨果斷遲到半天。
一路走到王文華家門口，在外面喊了幾聲，門就被王文華他爸從里面打開了。
按秦佳仁的輩分他管王文華老爸王三海要叫表兄，不是什么血緣關系上的表兄。
秦佳仁說了聲“表兄早”就進了門，王三海摸摸他的頭算是回應。
房間里王文華正扭扭捏捏穿著衣服，老王進進了門就脫鞋躺回炕上，秦佳仁就坐炕邊上等。
老王和兒子住在一間窯里，門口剛進去就是炕，炕進去擺了張八仙桌加兩個太師椅，這是一套。
墻上貼著幾副不知道哪兒來的，不僅有搔首弄姿的女郎，秦佳仁還看到了一張拳王的掛歷，真的有夠別致。
再里面就是放的糧食了，糧食都用蛇皮袋裝著摞起來，看樣子這就是老王家的核心資產了，廚房在隔壁另一只窯里面。
老王媳婦兒嫌他窮，人也不爭氣，半輩子都是個窩囊貨。
于是在王文華五歲那年，老王媳婦兒回了娘家就再沒回來，聽村里大人說是老王媳婦兒跟人跑了，秦佳仁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自打那兒以后王三海就變得沉默寡言，本來就是個一棍子打不出個響屁的性格，后來就更蔫兒了。
現如今一年大多數時間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山里放羊，也不太和別人打交道。
也得虧王文華是憨憨的性子，擱別的孩子指不定心里有多苦呢！
等了會兒見王文華收拾妥兩人就出門了。
……
“昨晚又尿炕了？”秦佳仁問。
“胡說八道，我今年就沒尿過炕好不好。”王文華登時急眼。
“沒尿炕你急什么眼？”
“我昨天聽王虎說他老頭兒吊水的時候在水井里看到了一條龍，那么老長，就盤在水上。你說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啊，這個世界上住真的有龍嗎？”王文華知道拿他沒辦法就轉移話題。
“王虎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我是知道的。”
“實話告訴你，我以前差一點還被一條龍服務過呢！”
“你就吹吧！”
“騙你是兒子，跟你說個關于龍的秘密想不想聽？”
王文華一聽這個瞬間來勁：“快說快說！”
“這個世界上，龍是真正存在的，他們就隱藏在城市的小巷，粉色的燈光就是真龍隱居之地！”
“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我帶你見識見識真正的一條龍。”
……
學校離家也就十多分鐘的路，一路上陸陸續續遇上同去上學的同學，吃著火鍋…tui
站起路隊唱著歌到了學校。
一進教室兩人先是找學習比較好的同學要過昨天布置的作業，隨緣抄一點兒應付檢查。
其他人都在晨讀，這倆貨風風火火的抄作業，這一幕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其他人也都見怪不怪。
七點二十要跑操，幾個人就放下書往外集合，早操除了兩個負責生火的值日生其他人都要參加。
在大冬天生火算是個美差了，不僅不用跑操，還可以烤火，外面零下十多度，誰也不想去操場吹冷風。
這個活兒本來是班里幾個男同學輪流著來的。
自從那次秦佳仁以要給班級“送溫暖”為名，嘴上嚷嚷著以理服人，帶著王文華兩個人合起來把本該那天值日的一個人揍了一頓。
之后，這個活兒就被他和王文華壟斷了。
班里總共就六個男生，另外四個里面還有個本家的孫子，迫于形勢也就沒人和他爭了。
操場上同學們“一二三四”號子嘹亮，六年級教室里王文華一邊啃蘋果一邊生火，邊上還有個補覺的。
這畫面就突出一個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