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午飯來了。”

　　早上梳頭的小丫鬟，提著食盒進來。

　　婉寧見是她，表情放松了些。

　　小丫鬟將一碗黃米飯和一疊小菜放到桌上，低著頭瑟瑟發抖。翠荷姐姐把姑娘的午膳都拿走了，她擔心受罰，去后廚再要，只拿到了這些東西。

　　婉寧看到擺出來的餐食，就知道小丫鬟為什么這幅模樣了。

　　“你可有名字？”

　　“奴婢鶯兒。”

　　婉寧站起身，“鶯兒，你提上食盒陪我去找翠荷可好？”

　　“奴婢遵命。”

　　她被賣進府里后，教導她劉媽媽就說了，做奴婢最重要的是聽話。大姑娘房里的紫鵑就是因為不聽話，被夫人打了二十大板丟出府了。

　　她偷偷去看過，紫鵑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約莫是活不長久。

　　這件事給年幼的她留下了極大的陰影，從那以后，她心里就一直牢牢的記著要聽話。

　　翠荷跟其他幾個丫鬟婆子坐在屋里分婉寧的午膳。

　　“翠荷姐，姑娘知道了，會不會責罰我們？”

　　“她不敢！”

　　翠荷見不得她這幅不成器的樣子，夾起一塊白玉卷，就喂進嘴里，“你不吃我吃。”

　　婉寧過去時，就見一群人吃的正歡，門都忘了關。

　　“主子的膳食可好吃？”

　　被突然出現的她嚇一跳，幾個膽子小的已經在一邊跪下了。

　　翠荷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姑娘說的什么，奴婢怎么不懂？奴婢吃的可是后廚領的大灶。”

　　有婆子立馬附和：“姑娘可不能仗著老爺的寵愛，就冤枉奴婢。”

　　婉寧有什么寵愛，不過是諷刺罷了。

　　“到底是不是冤枉，你們心知肚明。鶯兒，去請母親過來，就說清揚小筑奴大欺主，讓母親來評評理。你們若是不認，倒也好辦，我聽說衙門有仵作，能刨開人腹，查驗生前吃過什么，到時候一驗便知。”

　　她這番話說的篤定，一反往日怯懦的樣子。

　　心思活絡的丫鬟忙跪在她身前磕頭認錯。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才豬油蒙了心，求姑娘饒命。”

　　“是翠荷，是翠荷叫奴婢一起吃的。”

　　翠荷被指認，她憤怒的瞪著眾人。一群蠢貨，看不出來她是在虛張聲勢？到時候真鬧起來，夫人指不定幫誰呢！

　　“翠荷，我念在你是母親送來的份上，并未追究過你。我雖不得寵，但仍是主子。母親若是知道你這般行徑，怕是……”婉寧故意停住，深深看了眼翠荷，“我禁足期間，本不想惹事再讓母親煩憂，但若有下次，可莫怪我！”

　　從下人房出來，婉寧腳下一軟，鶯兒忙扶住了她。

　　“姑娘……”

　　婉寧站直身子，“無礙，回去吧！”

　　她今日發了一通火，這些奴才多少能安分兩三天。主子做到她這個份上，也是頭一份了。

　　周平下午放學回來，就見小姑娘安分的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你……回來了。”婉寧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嗯，你中午回去了？”他把提回來的東西放到桌上，去廚房拿了幾個盤子，盛好擺在小姑娘面前，“鎮子上的小吃，你嘗嘗看。”

　　婉寧驚喜，“你怎會知道我沒用午膳？”

　　“你沒吃午飯嗎？”

　　周平驚訝。他只是路過時看到小店門口站了許多學校的學生在買，他想著小姑娘與他們年紀相仿，大概會喜歡。

　　婉寧把中午的事情跟他講了一番，鼻尖泛酸，又想落淚了。她討厭極了自己沒用的樣子，但又毫無辦法。

　　周平想象不到這樣小的女生，是怎么在一個畸形的家庭里長成這樣不諳世事的樣子。

　　“我今天沒事，你可以慢慢說。”

　　他把吃的東西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可以先吃。

　　婉寧夾起一塊炒年糕，小心喂進嘴里。

　　麻辣的味道在嘴里散開，刺激著味蕾。

　　周平看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一笑，原來女孩子不分古代還是現代，都喜歡這些東西嗎？

　　婉寧一連吃了許多，才停下筷子，小心用帕子沾了沾嘴角。

　　“謝謝！”

　　“沒關系。”周平倒了杯水遞給她。

　　婉寧抿了一口，沖淡嘴里的味道，才緩緩開口。

　　“我父親是大盛朝禮部尚書，我是家中幼女……”

　　周平聽完后，陷入長久的沉默，她的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艱難。

　　一個沒有長輩庇佑的小姑娘，起初一心想通過掐尖冒頭引起父親的注意，但因為沒有人教導，被一群丫鬟擺布著，犯錯、被罰、再犯錯……這樣幾次三番，將本來就淡薄的親緣揮霍的一干二凈還不知曉。

　　而且她口中的長姐，也頗有些伎倆，否則怎會連沒有血緣的嫡母都能為她說話。一府上下竟然都向著她，地位還超過了嫡女。

　　見小姑娘哭的傷心，他抽了一張紙，遞給她，順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哄道：“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婉寧整個人僵住了。

　　周平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個古人，他想要解釋，就聽她帶著哭腔的開口。

　　“長姐每每哭泣，兄長也總是這樣哄她的，但他從沒這樣哄過我！”

　　周平收回的手又伸了過去，落在她頭頂。

　　“好了，不哭了。”不過是個想要家人關心的小姑娘罷了。

　　他以為自己年少喪母，已經是不幸了，沒想到會遇見一個隔著千年的小姑娘，她的處境比自己更加艱難。

　　婉寧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哭泣，等心情平復下來，就有些臉紅。

　　在她受到教育里，女子不得私見外男，所以在撞見王璇瑤與梁王花前月下時，才會那么震驚。

　　但現在，她就呆在男子的房間，甚至面容不潔。

　　“怎么了？”周平感受到小姑娘的目光，抬起頭來。

　　婉寧搖頭。

　　分明兩人隔了千年，且第一次見面。但她對他就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忘記了男女大防。

　　“周……周大哥，你沒有家眷嗎？”

　　家眷？

　　哦！在古代他這個年紀確實早就結婚了。

　　“我們現代，男……男子二十二歲才能結婚。三十歲以后結婚的人也很多。”

　　婉寧點點頭。

　　她其實想問的是周大哥的父母親人，但他似乎理解錯了，不過沒關系。

　　“你在忙什么？”

　　周平拿起手里的本子給她看，“我是一名初中數學老師，就是……夫子。教的大概就是你這樣年紀的孩子。”

　　他覺得，給小姑娘科普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