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我……”

　　溫熱的手抵在唇上，讓他失了語言。

　　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良久，婉寧收回了手。

　　她要的答案已經拿到了，就不必再留在這里。

　　“婉寧。”

　　周平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避開了視線，“之前說要做的商業規劃弄好了，你帶回去看看，有不懂的就來問我。”

　　婉寧眼眸中的光，一點點暗淡，直到消失不見。

　　“謝謝周大哥。”

　　看著她抱著東西離開，周平頹然的倒在藤椅上。

　　許久，寂靜的夜色里，傳出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響。

　　婉寧抱著文件袋，縮在衣柜里，沒有出去。

　　輕微的抽噎聲，在黑夜被無限的放大。

　　翡翠起身想要去探個究竟，被小橘拉住了。

　　她搖了搖頭，示意翡翠坐下。

　　兩人聽著絕望而壓抑的哭聲，一宿沒睡。

　　清揚小筑又請大夫了。

　　在新年的氣氛中，這樣不合時宜的消息，也沒有多少下人愿意到處說。

　　大家都忙著過新年，忙著收拾回鄉祭祖的東西，尚書府一時格外平靜。

　　婉寧能下地時，都到臘月二十八了。

　　其他院子里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唯有清揚小筑，因著她生病的事，安安靜靜。

　　婉寧借著小橘的攙扶，勉強在院子里轉了一圈。

　　“太冷清了，我不喜歡。你叫人去外面買些東西來，也把院子裝飾一下。晚上發壓歲錢，每人多給些，跟著我受委屈了。”

　　老家那邊大爺爺新喪，趙氏雖說讓府里收斂著些，但到底是過年，熱鬧還是要有的。

　　小橘一一應下。

　　婉寧看她沉重的表情，面上露出幾分笑意：“怎么，要出錢我們管家婆不高興了？”

　　她哪里是因為這點錢財？

　　小年夜那晚發生了什么，她無從得知。只是姑娘燒了兩日，說了許多胡話。等醒來后，卻什么也不說，有時看著床帷，就能發一天的呆。

　　“你得空讓淑媛姐姐來一趟吧。”

　　周大哥送的東西，她也看了，具體還要看淑媛姐姐怎么做。要回鄉祭祖，這兩三個月的安排也要一起商討一下。

　　“那奴婢親自去購置東西，把慕娘子帶進來。”

　　婉寧對小橘辦事的能力很放心，沒再說什么。

　　慕淑媛也有要事跟婉寧商量，但尚書府情況不明她也不好輕舉妄動，只能等著那邊主動聯系。

　　小橘給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放了半天假，見秋蟬離開后，才帶了曹婆子出去。

　　慕淑媛是扮做店鋪小廝跟著其他人一并進來的，只在門房處被問了幾句。有小橘在，他們也沒有為難就放了進來。

　　“姑娘。”

　　慕淑媛進門乍一看婉寧，愣住了神。不過才月余沒見，她怎么就成了這幅樣子。面色慘白，小臉瘦的只有巴掌大小，凸顯的雙眼大的嚇人。好在那雙眸中還有神采，否則真擔心她……

　　“淑媛姐姐過來坐。”

　　婉寧倒了茶放到她手邊，她不便久留，每次來都是長話短說，今日倒是無礙，能多呆一會兒。

　　“鋪子的事情，辛苦你們了。”

　　慕淑媛并不覺得辛苦，比起困在永安縣后宅的日子，她現在快活許多。因著婉寧的幫助，女兒的身體也漸漸康復，等稍大些就送去女學，讀書識字。

　　“姑娘，賀叔被我安置在鋪子里當車夫，追查他的人，不知怎么紛紛銷聲匿跡了。”

　　她去之前接人的小院看過，有其他人來翻查過得痕跡。也不知是真的誆騙住他們，還是被其他事絆住了腳。

　　只是，從魏家出來的舊人，可不止是賀叔一人。有家眷的離開了，剩下的沒有去處，大多在碼頭當工。他們曾經為姑父賣命，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難免讓人唏噓。

　　“你想為他們尋個遮風擋雨的去處，并不難。”

　　婉寧喝了口茶，壓去喉間的癢意，將這幾日琢磨的事情說了出來。

　　“花容并不是長久之計。”

　　若是一旦周大哥那邊斷了供貨，就無法運作。從海外購買原材料，價格只怕要翻上幾倍。

　　她將周平給的策劃書，遞過去。

　　“這是我后期的打算，你先看看。”

　　慕淑媛捏著細軟的紙，驚訝不已。大盛如今最好的興隆紙，比不得這分毫。再看上面的文字，各個娟秀筆挺，比印刷的還整齊。

　　她收了心神，仔細去看。瞳孔緊縮，不由的感嘆出聲。

　　還要再看，卻發現只有兩頁。

　　“如何？”

　　慕淑媛苦笑：“我自以為在經商方面頗有天賦，如今看來不過是井底之蛙。不知提出這方案的人……”

　　“不必擔心，他……是我兄長。”

　　慕淑媛自然知道不是尚書府的那位大公子。看婉寧的神情，她也曾經歷過，又何嘗不懂。

　　“淑媛姐姐，你可愿將它變為現實？只是茲事體大，我信得過你，但旁人……”

　　“我明白。請容我考慮一二。”慕淑媛知道，婉寧要她的忠誠。不是這種隨時可以結束的雇傭關系，而是可以掌控的，長久的關系。

　　婉寧也不逼她，轉而說起其他的事情。

　　“你也知道，我在查魏家的事情。不僅是我，追查賀叔的人，定然不是同一撥。這背后之事，牽連甚廣。”

　　慕淑媛跟賀叔聊過，兩人的看法一致，約莫跟朝廷重臣有關。

　　婉寧搖搖頭。

　　“這是梁王與當今的較量。”

　　慕淑媛驚呼一聲，又忙捂著嘴。姑父只不過是個四品參將，若不是貪墨之事，根本你沒有什么存在感，怎么就牽扯到了……

　　“此事當真？”

　　“我有七成把握。”婉寧說的篤定。

　　周平給她分析過，若是真存在這樣的賬本，若是被皇帝得到，梁王只有兩條路，反和死。若是梁王得到，就能繼續養精蓄銳，伺機而動。

　　慕淑媛便是再見多識廣，也是一個女子，所能接觸的人和事也僅限她這個階層所能接觸的最高。一下子牽扯出這樣的大事情，她心跳都快了幾分。

　　“那你又為何牽扯其中？”

　　婉寧只是一個閨閣女子，甚至在半年前，王家三姑娘唯一所被人知曉的就是她體弱多病。

　　“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大伯有從龍之功，整個王家都是明晃晃的保皇黨，若是梁王成功，我逃不過一死。”

　　你可以嫁人，禍不及外嫁女。

　　慕淑媛要開口，想到自己的經歷，苦笑一聲，禍不及外嫁女，她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