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娘子的身子倒也無甚大礙，老夫開個安胎的方子，按時服用。若是條件允許，最好還是以靜養為好。”

　　大夫給魏佩蓉把了脈，提筆思索后寫下一張安胎藥方，遞給一邊候著的翡翠。

　　“姑娘，再幫您看一下吧。”

　　小橘眼見大夫要走，祈求的看向婉寧。

　　婉寧心中知曉她再期待什么，但不成就是不成了。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無奈了留下大夫。

　　“姑娘，這……”談及他人生死，總是不好開口的。

　　婉寧包容一笑，并不為難他。

　　“小橘，送大夫下去，外面夜深路滑，讓賀叔派人送大夫回去。”

　　小橘忍著心中的悲戚，面上繃著，送大夫到樓下。

　　客棧外只亮著一盞昏暗的燈籠。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她抹了把臉上冰涼的淚水，輕輕吸了吸鼻子。

　　怕婉寧看著難受，她從來不哭。心里猶抱著幾分希望，說不準只是臨安府的大夫醫術不高。等到了溧陽，或者回了京城……世間那么多名醫，總是有人能醫治姑娘。

　　一次次的失望，讓她也開始動搖。

　　若是姑娘……

　　她又抹了把眼淚，深吸了幾口氣，平復起伏的心緒。夜風吹著，她對著虛無的空氣扯了扯嘴角，幾次才笑出來。

　　維持著這樣的表情，她邁步進了客棧。

　　陰暗處，凌向等了一會兒才走出來。他剛去城外轉了一圈，回來就看到小橘抹眼淚的一幕。想著兩人如今的關系，還是往陰影處避了避。

　　她這樣小心翼翼掉眼淚的原因，并不難猜。

　　王三姑娘確實令人唏噓，若是有機會，他也希望能盡一份力。

　　以小橘對她的在乎，日后等她……小橘定會傷心欲絕，甚至……

　　婉寧見她進來，只當沒有發現她發紅的眼眶，叮囑道：“時辰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夜里警醒些。”

　　若是順利，明日就能離開臨安府的地界，到達桂川。

　　凌向一行若是有梁王的人，將賬冊的消息傳了出去，他們動手也就在這兩日。

　　現下住的客棧，只在一座小鎮上，當地駐扎的兵力只有縣衙里不過百人的巡捕。趕了一天路，夜里最是疲憊，也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外面若是有什么響動，不要輕易出去。”

　　見三人都應下，婉寧表情松緩了些，安慰她們：“不用害怕，外面有金吾衛和賀叔他們守著。除非來了千軍萬馬，等閑之輩不能奈他們如何。”

　　怕的不是外賊，而是內鬼。

　　過了子時，客棧里陷入一片酣睡之中。趴在柜臺守夜的伙計，也枕著胳膊昏昏沉沉。

　　輕微的腳步聲在夜風的掩蓋下幾不可聞。

　　坐在樓頂的辛乙，看著將客棧圍的嚴嚴實實的黑衣人，眉頭微皺。凌向的人，果然不止一個是梁王的人，那京城金吾衛中又有多少？

　　昨日王大人將賬冊找到的消息公布后，當晚就截住了一直暗地放飛的信鴿，但消息還是被傳出去了。很有可能，他們之間也沒有聯系，各自為營。

　　梁王還真是聰明，這樣就是有人被發現，也牽扯不出其他人。

　　客棧的門被撬開，一群人魚貫而入，還有三十多人守在門外。

　　辛乙聽著傳來的兵刃相接的清脆聲，跟悄無聲息，隱藏在黑暗中的吳云打了個呼哨。看不見身影，他只覺得身旁少了一個氣息。

　　婉寧聽著外面的響動，輕拍著身側的魏佩蓉，讓她能睡得更安穩些。

　　“姑娘，有人過來了。”

　　坐在門口的小橘，聽見腳踩在樓梯上傳來的雜亂聲，壓低聲音提醒。

　　翡翠聞言，握緊手中的木棍。這是她晚膳時，去廚房順來的燒火棍。

　　一群人在走道路過，很快離開。

　　聽動靜是上了樓。

　　小橘松了口氣，暗自慶幸姑娘的計策果然有用。賀叔他們本欲守在門口，但姑娘說人多反而容易招來禍患，讓賀叔都去大堂幫金吾衛。

　　這些人的目的是賬冊，能不驚動人更好。二樓都是女眷，將賬本藏在這里的可能性不大。驚動了她們，場面混亂反倒不方便。

　　凌向看到有人上了樓，心知他們的目的是王大人房間內的賬本。他一劍揮退糾纏的人，正要追上，卻被更多人圍堵。

　　王懷靜坐在書桌前，看著門外交疊的人影，利刃劃破皮膚的聲音，夾雜著慘叫，隨即是噴涌而出的鮮血。

　　來自未知的敵人，金吾衛，還有賀叔他們。

　　雙方的僵持，再守在外面的黑衣人加入后，瞬間就有了傾斜。

　　王懷看著搖搖欲墜的房門，長嘆一聲，站起身。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響亮的呼哨，馬上要沖進來的黑衣人卻紛紛止步，有序的開始后撤。

　　凌向知道，他們成功了！

　　“金吾衛，聽令，不計一切代價，留下他們。”

　　“不必做無畏的犧牲，”王懷不知何時出現在三樓的欄桿處，他面上不知何時濺上了幾滴鮮血，向來含笑的面上染了幾分無奈的蒼涼，“你們都盡心了。我先前抄了一本以作備用，只盼皇上能信任我們！”

　　抄寫本跟原賬冊相差之大，眾人心知肚明。

　　屆時梁王反咬一口，說王懷因對他心存不滿，才偽造出這樣的賬冊。雙方各執一詞，皇上也不能憑空武斷，給梁王定罪。

　　那他們這一路的艱辛就像一場笑話。

　　“凌大人，你跟我來一趟。”

　　三樓，王家兩房的所有男子，都列在兩邊，看著王懷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房間，向來堅挺的背影此時頓生幾分傴僂。

　　小橘和翡翠抱著藥箱出來時，樓下大堂里僥幸未受傷的眾人，正在搬運著尸體。受傷的人，被單獨送到另一邊干凈的位置，相互包扎著傷口。

　　“姑娘讓我們來幫大家看看傷口。”

　　帶來的藥品這次都被她們拿了出來，其實也所剩無幾。

　　賀叔一行人比起王家的護衛，傷亡不算慘重，但二十人，能穩當站著的也就十一二個。

　　“多謝三姑娘。”

　　金吾衛眾人沒想到上次得罪三姑娘后，還能得到對方的救助。

　　小橘和翡翠的臉色不算好看，但還是盡心幫他們做了包扎。

　　王懷的房間里，婉寧和辛乙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里面。

　　二人面前都放著一杯帶著熱氣的茶，另外兩個空位上也擱著茶杯。

　　“如何？”王懷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