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請坐?！?p>　　從得知王蕓英只愿意讓許修遠納王瓊蘭為妾的消息后，婉寧就猜到他會來。

　　王恒就是再如何瞧不上趙氏生的兩個嫡出，也不會愿意讓他們受折辱。

　　為妾，王蕓英的這一手，婉寧當真沒有想到。

　　不過以王蕓英的性子，得知兒子被自己厭惡了半輩子的人設計，最后對方女兒還落到自己的手里，做這樣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

　　王恒環視小院。在臨安府賣身葬夫的寡婦，穿著得體的衣物，身上打理的干干凈凈，面龐都圓潤了許多，顯然是受到了良好的照顧。

　　再看婉寧身邊的兩個丫鬟，身上的衣服是上等的蜀錦，發間插的也都是金銀制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都貴氣，哪里還像個丫鬟。

　　“你對外人都能這樣心善，為何就不肯饒過你姐姐一回，非要把她逼上死路？她可是你至親姐妹。”

　　“路是她自己選的，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婉寧手里還繡著為魏佩蓉腹中孩兒準備的五福荷包。她女紅不太好，一個小小的荷包，繡了多日也才有個大致的雛形。

　　“這世間的親或不親難說的很。小橘和翡翠與我毫無血緣關系，卻能為我擋刀。二姐是我的嫡親姐姐還是一樣巴不得我去死。這些道理，父親合該說給夫人跟姐姐聽?！?p>　　“真的不能饒過她這次？”

　　“父親覺得在經歷這么多事情后，我還會心軟嗎？啟程之前，事情若沒有定論，回京時我會帶上癩頭六。女兒略有薄產，多個人而已，不怕被吃窮?！?p>　　婉寧舉著針，遲遲不知下一步該落到哪里。她眨巴著眼睛，求助的看向翡翠。

　　翡翠接過繡繃，利索的穿了幾針又遞過去：“順著繡下去就行了。”

　　婉寧沖她笑了下：“你真厲害。”

　　王恒看著她這個笑容，親昵、純粹，是面對他們所沒有的。

　　“父親，我若是你，就不會浪費時間在我這里。寫信給姑母也好，去說服表哥也罷，總比跟我相顧無言的強?！?p>　　便是王瓊蘭今日跪下求她，也不會有第二個選擇。王恒又哪里來的自信，覺得他三言兩語就能讓婉寧改主意。

　　反倒是王蕓英和許修遠更好入手一些。畢竟王蕓英還念著幾分跟他的兄妹之情，一時心軟也未嘗可知。

　　王恒沉默起身，緩步離開了暢春樓。

　　婉寧全然未覺一般，繼續繡著手中的荷包。

　　清明節前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周平頂著學校后勤處贈送的大黑傘，回到了老宅。

　　照例，明天他要去幫母親跟外公外婆掃墓。

　　祭祀用品是他在回來路上買的，都小心裝在袋子里，沒有粘上絲毫水汽。

　　周平看著放了滿滿一桌的東西，思緒又開始發散。

　　算算日子，婉寧是該啟程回來了吧！

　　這一路上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生病……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將周平的心思拉了回來。

　　盯著屏幕上顯示的“柳盛東”三個字，他有些好笑的想，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婉寧”二字。

　　在古代建設一座信號塔難度系數太高了，大概是沒有這個可能了。

　　不過等她回來，在老宅給他打電話也是可以的。打電話說什么呢，周平不敢深想，于是接通了來自柳盛東的電話。

　　“東子，怎么了？”

　　“學校應該放假了吧？”

　　柳盛東站在醫院的長廊，透過窗戶看著樓下花紅柳綠的公園，神色有些疲憊。

　　柳家出事太快，讓他措手不及。等收到消息后，老爺子已經躺到醫院里，大伯也被人帶走，家里亂成一鍋粥。短短兩天的時間，就讓他心力交瘁。

　　“出什么事了？”

　　周平聽出他聲音中的不對勁，眉頭便皺了起來。

　　柳盛東并未隱瞞，一五一十將事情說的清楚。

　　“胡家出手的太快，我大伯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去接受調查，后續的計劃都沒來得及安排部署?！?p>　　即便柳家清清白白，有這一遭，只怕也要消沉幾年。

　　“你在醫院好好照顧爺爺，等我回去?！敝芷姜q豫了片刻，就做了決定。

　　婉寧回來還要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解決柳家的事情。

　　“謝謝你，承錦哥?！绷|沒有推拒，柳家此時的確需要周平的幫助。

　　他回到老家，就是不愿在摻和到這些事情中，但到底還是被拖進來了。

　　“不必跟我客氣，況且這件事，也有秦季華的手筆在?！?p>　　掛電話后，周平跟學校領導請了一個月的假，立刻收拾東西動身。

　　雖然覺得能在婉寧回來之前解決事情，但保險起見，他還是給婉寧留下紙條，說明前因后果。將字條壓在柜子里，他檢查了門窗水電，關門離開。

　　等到了瀾安，他才知道，事情遠比想象的復雜。

　　想借機推倒柳家的人，可不僅是胡家跟秦季華。柳家在瀾安盤踞多年，想取而代之的人何止一兩個，有能力的都想分杯羹。

　　周平忙的腳不沾地，花了半個多月才穩住事態。

　　柳老太爺昏昏沉沉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多天，才恢復了一些精神。周平跟柳盛東晚上從酒宴脫身才抽空來看望他。

　　“承錦，辛苦你了?！?p>　　“應該的?！绷疫@幾年沒少幫他，秦季華也因此才記恨上他們。

　　柳老爺子拉住他跟柳盛東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你們盡力就好。一個家族的興亡盛衰都有定數，強求不得。”

　　周平聞言，笑了下：“您跟她的想法倒是挺像的?！币粋€耄耋之年，一個花季少女，卻出奇一致的想得開。

　　“她？是喜歡的姑娘嗎？”柳老爺子來了興趣，追著問道。

　　周平無奈點頭。

　　“只是先前因為其他考量拒絕了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p>　　柳老爺子沒好氣的拍了他一掌：“傻小子，沒機會就去爭取。就靠你這張臉，也能把小姑娘迷得情不自禁?！?p>　　聽老爺子說了半晌他跟老太太的往事，等他睡著后，兩人才離開。

　　醫院走廊上安靜無聲。柳盛東沒忍住問道：“你喜歡的人是婉寧？”

　　看周平沒否認，他驚訝不已：“婉寧不是你遠方表妹嗎？而且，她還沒成年啊，禽獸！”

　　“她身份有些特殊，現在不方便跟你解釋太多。等她回來，親自跟你說吧！”

　　周平想到婉寧，面上就有了幾分柔和。

　　感情這個事情忒金貴，也忒磨人。他否認過，糾結過，但時間還是壓著他承認了心動。

　　這世間，不會再有女生會讓他這樣疼惜，這樣想要納入羽翼下保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