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就連云天天也愣住了。
話題跳脫的實在是太快了。
還是張大廚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道：“這位公子，今兒怕是……不好營業了。”
這話也不是趕人，實在是……
這事兒還不知道個結果，大廳里又是一地狼藉……
“這這這，這倒也還好，牛肉向來是前一日腌制好，過夜更入味，只等第二日有客人點了再炒制上菜，這兒也沒你的事了，你去叫后廚的人正常做吧，這位公子要裝包帶走，就不必計較那么多了。”
黃掌柜張了幾次嘴，終于是找回了舌頭，拍了拍張大廚的背。
張大廚是巴不得趕緊跑了，生怕在這兒站著那趙浦找他麻煩。這會兒黃掌柜一開口，他就點點頭，風一樣的走了。
“小姐，這不是方才……”紫檀跺腳，頗有些生氣的樣子。
“憑他方才是誰，現在是客人。”云天天拍了拍紫檀的手。
上官謙就站在人群前頭，趙浦又氣又恨的看著他，他也皺著眉頭死死的盯著趙浦。
后面就有人伸手去拉上官謙了，想把他拉回人群里。
雖說益州郡極大，但是這塊兒市集上的人，多少是互相認識的。
一開始是上官謙的乳娘，對外說是嬸子，張蓮花，在這集市上賣些小玩意兒，有時候是家里雞下的蛋，有時候是出嫁的女兒送回來的一些布頭花樣。
這做買賣的，遇上砍價的太常見了。
就有那種人，又要買你的東西，又要把它貶低的一文不值，就想要個便宜價。
張蓮花生性憨厚，有時候說不過別人，也就給了。
許是有幾次被砍價砍來賺不到錢，從某天開始，上官謙就跟著張蓮花來賣東西了。
這下人們就知道了，這張寡婦有個出嫁的女兒，還有個家里遭難的讀書的侄子。
砍價的照樣來，但這回就討不了好了。
上官謙有什么？一顆無比執著的心，一根三寸不爛之舌，直把那砍價的說來多給了幾個銅板。
就這還沒完呢，人家給了錢都要走了，他還要追上去說！
就這么說走了好幾個摳門的砍價大戶，整的這些人去別的攤買東西也不敢砍價了。
這下他就出名了，在這個市集里商戶，多多少少都聽過他的名字。
誰受得了那些砍價的？鄉里鄉親的，不好翻臉，可是也賺不到錢啊！
后來大家砍價都是小小的抹個零，或者少一兩個銅子兒就算了。
這是好事，對于所有商戶來說。
但是吧……上官謙這就找不到“談話”對象了。
于是每逢張蓮花來集市，上官謙就到處逛。
看到什么事，他就要挺身上去說一嘴，追著說。
再后來大家就都知道了，張蓮花的侄子，沒考上秀才，家里又遭了難，腦子就不太好。
也就不和他計較了。
這會兒就有好心的，生怕他腦子又犯軸，和知府大人的獨子罵起來，到時候知府大人要是問罪……
張蓮花這些年也不容易，可不能讓她侄子再給抓進大牢關起來了。
于是就抓著上官謙往回拉。
但上官謙此刻根本沒空去思考那些。
要不是蕭伯剛剛才跟他說過……就快有結果了，叫他蟄伏，叫他忍耐。
他一定會立刻沖上去撕碎趙浦那張與他父親八成像的臉！
“多謝公子仗義出手，只是此事到底是我食坊與趙公子間的事，若是牽連您，倒是不好了。”云天天也看出來了，上前一步道。
她雖然覺得上官謙確實是個傻子，但不論怎么說，她云府與趙知府之間是有抗衡的實力的，趙知府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云府撕破臉皮，所以她才敢攔著趙浦，叫他賠錢。
也要讓趙知府知道，云府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但若是上官謙這個人……出面和趙浦對上了，那趙知府要收拾他一家子就太容易了。
雖說剛剛他還冒犯過云天天，但這會兒人家又是客人，又幫你打了人……總不能不管吧？
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呢。
云天天好聽的聲音讓上官謙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云小姐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在下方才聽到趙公子一番話，心里有些疑問，便要在這里問清楚。”
“咱們都知道，知府大人向來是兩袖清風，為人正直。”這話他說的咬牙切齒。
趙浩邦此人是什么心性……他最清楚不過。
“可為何趙公子，身為知府之子，卻口口聲聲的說吃香喝辣？還有，方才那家仆。”
他指著躺在地上那個，人這會兒還沒醒呢。
“竟說別人皆是鄉野村夫，沒吃過好的。”
“我倒想問問，這益州郡，除了這天云食坊，還有哪里的吃食更好？莫不是，在知府大人府上？”
天云食坊雖說價格并不便宜，但普通人家，只要想，一月的營收也是能吃上一次的。
至少在這里做生意的商戶，幾乎都是一周就會來一次的，這里的食物，是公認的益州第一。
所以上官謙這話一出，人群里也有人開始附和了。
“對啊對啊，意思是知府大人府上有更好的？”
“肯定有啊，我就說當官的哪有真正為你好的？都是……”
“就是……”
“我還以為趙知府是好人呢……”
趙浦氣的仰倒。
上官謙說的一點都沒錯……趙府上，確實有好東西。
但這能承認嗎？趙浦再是蠢，也知道不能啊！
他根本無法反駁，氣的手都抖了。
半晌才憋出去一句話：“你少血口噴人！我不過是隨口幾句話！”
上官謙似乎早料到他會這么說，立刻開口：“趙公子可曾想過？這隨口幾句話，壞的是知府大人的名聲，若是有心之人傳出去，壞的是知府大人的前途！你這是不孝！”
這話一出，就連云天天也在心里拍手叫好。
上官謙的每一句話都問在點子上，每一句話都占著大義，他這番話，便是被趙知府聽去，也只有給他豎大拇指的份兒。
他前面口口聲聲的質問是否知府大人并非是平時所見的那樣，引起人們的懷疑。又在趙浦否認之后，指責趙浦信口開河是不孝，把這鍋扣回了趙浦頭上。
這可是你兒子亂說話叫人們懷疑的。
可這懷疑的種子埋下了，就不會消失，有心人就會記住。
趙浦……給他父親，挖了好大一個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