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呼地刮了一整夜,妖風怒嚎似鬼哭,吵得白千羽一夜未眠。只在凌晨四五點前瞇了一會兒,恍惚中,白千羽做了一個夢:
天空下著稀奇古怪的雪,斷橋的水,流落到眼前,美麗的景色何其驚艷,已無法用語言形容。
素白的羅裙,素白的履,及膝的斗篷,滿繡展翅欲飛得鳳凰,帽檐的水貂毛,像多情又溫柔的手,撫觸及臉,激起漣漪。
“千千~”
“千千~來~”
柳寒松玉帶臨風,風姿卓然。揚眉淡看之間,面如冠玉,身姿修長。
白千羽小心翼翼地將素手搭上柳寒松伸過來的皓腕。四目相對,極盡溫柔繾綣。
兩人攜手而行,風雪相隨。
一望無際的梅林,開的如火如荼,清寒之中,漫天的花瓣飄落,冷冽的香氣彌漫,別有韻味。
柳寒松雪中撫琴,白千羽梅中起舞,曲舞相合,還有這漫天的香雪海,美的驚心動魄,蕩氣回腸。
“哎呀,好冷~”白千羽囈語一聲,驚醒。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已掉落床下。
天已微白,其他室友呼吸尚且均勻,絲毫不知,隔床清冷倨傲的美女,適才做了一個怎樣羞澀旖旎的夢。
白千羽自覺臉上發燒,身下粘膩濡濕,需要處理。索性起身,趿了棉拖鞋,躡手躡腳去洗手間。
開門,冷風灌進室內,開放的陽臺上,有雪花飄落。
終于下雪了。
“哈嘍,新同桌。”
教室的千檐下,白千羽聞聲抬眼看了一下看了柳寒松,話也不搭,只輕哼一聲,兀自抖落身上的雪,抬腳就教室走,只留下纖麗的背影,厚厚的羽絨服有些修身,修飾的腰線,恰到好處。
“一大早就生氣嗎?”柳寒松原本嬉笑的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嘟囔著,哚了哚腳上的雪,跟著進去。
“你還在為我搶了王楠的座位生氣?”柳寒松坐在位置上就開始追問。
白千羽低頭不答。自顧翻開英語單詞,開始默看。語文早自習,白千羽習慣先看英語。
柳寒松盯著白千羽的動作有些好笑:“你至于這么生氣嗎?一大早都不理人的?看起來還有些病態的白,是不是昨晚氣的都沒睡好?”
聽聞此話,白千羽想起剛剛做的夢,本來就有些干了壞事一樣的心虛,立時不敢看柳寒松的臉,只微微側頭低聲說了句“沒有。”
教室里人多了起來,空調的暖風也熱了起來。
柳寒松見她話少,自知再說無趣,便自顧翻書去了。
白千羽偷偷翻出桌上的小鏡子,瞄了一眼,果然,是有些虛耗過度的蒼白。
“好熱呀!”柳寒松自顧脫了外套。來自柳寒松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一個男生,擦那么多香香做什么?”白千羽有些不可置信。
“我擦什么呀,我擦,我一個大男人!”柳寒松放下衣服反駁道。
“什么?你覺得我香?”柳寒松詫異道。不自覺聞了聞自己的毛衣袖子。“可能是太多洗衣液沒洗掉,哈哈...”柳寒松尬笑道。
“呃,你不冷嗎?下雪天脫外套。”白千羽沒頭沒腦的一句,想岔開話題,一時之間沒想好說什么。
“你不熱嗎?這空調這么暖!”柳寒松反問道。
空調的暖氣不斷的往外冒,兩人離的如此近,縈繞不斷的氣息飄來,白千羽頓覺有些燥熱。
最近真的是反常!白千羽心下懊惱,決定不再搭話。
看著就寒松翻書的手,白千羽的腦海中,不斷涌出夢里的畫面,無奈決定填首詞讓自己冷靜一下。
如夢令
雪夜
皓噬寒窗驚夢,
風卷枯枝心頌。
無意戀飛花,
輾轉衾枕濕冷。
如磬,如磬,
原來寂然無影。
早知情劫在,何必曾相識?夢一場,黯然神傷。山水兩相忘,免人思,免人苦,免人寒夜不眠。
許是最近太過反常,一直壓抑的情緒,終究在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一起迸發,讓人無所適從起來。
白千羽填的很順暢,甚至不自覺中加了一些潛意識中的反話。
“哇,雪真大!”不知誰開了小半窗戶,呼聲引得大家皆往外看。
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地上的積雪,比早上初進班時,整整多了三指厚,窗外處處銀妝素裹,一片潔凈。
“羽毛,我不想背書了,我們聊會天吧。”王楠扭頭過來。
“好啊,你想聊什么?”白千羽放下手中準備謄寫的彩箋,抬頭道。
“雪恁大,咱們今兒個大課間出去打雪仗?”王楠提議道。
聞言張曉東也扭頭過來。“帶我一個!”
“你們都多大人了,還玩這個?”白千羽輕笑道。
“怎么多大人不能玩?一年這么大雪的機會也不多啊!難得大雪。”王楠繼續道。
“再說還有半年我們就高考了,高考之后大家各奔東西,不稱現在好好玩?”王楠忍不住道。
“不是還有五個多月嘛!”白千羽嘴上淺笑,心下卻有些慟處。
“就是,別說的那么傷感嘛,時間還有,不過話說,你們都想去哪里上大學啊?”張曉東開口道。
“能考到那里就那里吧,沒什么特別喜歡的。”王楠笑道。
“你呢,羽毛?”張曉東追問。
“我想去浙江。”白千羽明眸暗了一下。
“你想考浙大?”王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哈哈,這真是有點難度,我只是想去杭州而已。”白千羽笑道。
“也不是不可以,以你的成績,再努努力,或許可以。”柳寒松揚眉淡看道。
“那你呢?”王楠見柳寒松插話,隨口問道。
“我喜歡人大。”柳寒松笑道。
“冬瓜,你呢?”白千羽聽聞此言,裝作不經意道。
“我去寧波,我爸媽在那里。到時候你去杭州,我們也近些。”張曉東有些開心道。
想起四人各奔東西分場面,白千羽忍不住喃喃道:“那你們以后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這個問題我沒想過,哈哈...”王楠心直口快。
“冬瓜哥,你呢?”王楠錘了一下張曉東。
“那自然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哈哈哈...”張曉東尬笑道。
“你怕不是想要‘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生活吧?!”王楠揶揄道。
“不愧是南瓜,你懂我!”張曉東拍了王楠笑道。
“不然呢?”聞言四人皆是有些歡樂。
“你呢?”白千羽看著柳寒松道。
“你想知道?”柳寒松反問道。見白千羽點頭,“遇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柳寒松看著白千羽眉眼帶笑。
“你有那么癡情嗎?什么時候變成個癡情種子了?!”張曉東搶白道。
“你丫!”柳寒松抬手佯裝要打。礙于兩個女生,張曉東逃過一劫。
“羽毛,你呢?別老是沉默,我們都說了。”張曉東一邊作勢要擋,一邊問道。
白千羽看了看柳寒松,又看了前面兩人,一時不知如何組織語言,朱唇輕啟“不知道”三個人略帶幾分哀傷落入其他三人耳中。
不知哪里觸痛白千羽,王楠看了看白千羽隨口拈了句“好吧。”便轉頭過去。
張曉東來的眼神在柳寒松,白千羽的臉上飄了瓢,隨后也轉頭過去。四人各自看書,一時之間靜下來,仿佛什么都沒有談。
“你究竟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早自習最后幾分鐘,柳寒松轉頭忽問白千羽。
“你想聽嗎?”白千羽抬起頭,眼中怯怯地探尋。
“嗯。”柳寒松撐著手,做洗耳恭聽狀。
“有一天,尋疏籬雅舍,門前,栽三五桃花,繽紛之季,風出黃昏,一襲春衣,撫箏聲裊裊,與落花齊舞。”白千羽眼中有光。
柳寒松聳了聳肩,示意她繼續。
“閑來,開半畝方塘,遍植芙蕖。月映淥水,一襲紗衣,弄箏聲清清,與魚兒同醉。”
“聽起來就很美。”柳寒松回應道。
“塘邊鋪徑,環徑種菊,清雅高絕,綿延深秋。倚桃嵌梅,待雪盈綠萼,臨窗焚香,三賞其純。”
白千羽娓娓道來,臉上的明媚的神情,引得身邊的男孩有些情動。
“如此,四季,與美景為鄰,半生,與箏聲作伴。縱清粥小菜,填詞譜曲,靜默安閑,當真極樂人生!”
白千羽講完見柳寒松有些呆愣,不免有些失落。于是小心戳了戳柳寒松。
“嗯,我是覺得你講的很美,會有的。會有的。”柳寒松認真地看著白千羽講道。
話音剛落,下課鈴響起。“放學了!走吧,一起吃飯!我先去個洗手間,你等我哦!”柳寒松講完便起身,白千羽讓開位置,讓他出去。
“其實,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勝過這一切!”
看著柳寒松走遠的背影,白千羽在心里大聲地對他說。
仿佛有一萬個聲音在叫囂一句話:
“你,勝過這一切!你知道嗎?”

月照當樓
所謂情苦,莫不如斯:彼岸花,開彼岸,生生相錯。